石霜葉?
秦藍只覺這個名字,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但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魏小寶笑著說道:“秦青是條漢子,說靠山門對石霜葉的家人做了兇殘的事,直到現在,靠山門也想殺死石霜葉,所以他才打算幫石霜葉伸冤,但很可惜,他的運氣不好,被本來保護他的兩個高手,殘忍殺害。”
聽了這話,秦藍瞬間就想到了。
石霜葉就是石家人。
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在石霜葉逃走后,原本要被處死的石霜葉的親弟弟石冬青,也被關了起來,為的就是能引來石霜葉,徹底斬草除根。
那一戰,毫無疑問是不正義的。
秦藍雖未參與,但身為靠山門弟子,身為秦壽的兒子,其罪難逃。
“云中鷹和解老二被秦青收買不成,反對秦青痛下殺手,事后他們估計覺得就算回到靠山門,說出實情,也是難逃一死,倒不如遠走高飛。”魏小寶繼續說道。
如果秦青真的想要幫助石霜葉石冬青姐弟,那就算他是秦壽最寵愛的兒子,靠山門未來的門主,下場也只有死路一條。
有些禁忌,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得。
秦藍嘆口氣,什么都沒說。
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秦兄,多謝你的美酒佳肴,多謝你的留宿,在離開前,我還是得提醒你,王承對你有殺機,還請多加小心。”魏小寶抱拳笑道。
秦藍看魏小寶真要走,出聲問道:“魏兄可知道傳送法陣在哪?”
初來靠山門,想要搞清楚靠山門的構造,非常艱難。
比如即便剛呆在一座峰頭,但只要下了這座峰頭,回頭望去,所有峰頭全都一個樣,很難辨識。
“秦兄若肯帶路,在下將感激不盡。”感覺秦藍是個好人,但魏小寶并不會因此放松警惕。
秦藍道:“白晝不好行事,待夜黑后,我再帶魏兄去。”
只要秦藍肯帶路,魏小寶倒是不介意多等一日。
畢竟靠他自己去在群峰間摸索,別說一日,就算是七八日,也很難找得到傳送法陣。
秦藍燒好水,泡上熱茶,便進屋去看書。
魏小寶端起熱茶,問道:“秦兄,我可否進來?”
“魏兄請。”里屋傳出秦藍的聲音。
魏小寶推門進去,看到屋中堆滿了書籍,到處都掛著字畫。
秦藍手里拿著一本書,看著像是誰的詩集。
魏小寶看著另一側的一幅字畫,輕笑道:“秦兄真是好雅興。”
“在這俗世中,也只能自己找點趣事做了。”秦藍放下手中的書,笑看著魏小寶。
魏小寶看了看那些字畫后的落款,問道:“這些都是秦兄的大作?”
“胡鬧罷了。”秦藍很是謙虛。
但看魏小寶看得無比認真,秦藍起身問道:“魏兄也喜歡字畫?”
“只是喜歡,但我可沒秦兄的才能。”魏小寶背著手,著實很欣賞秦藍的這些作品。
無論是山水畫,還是人物畫,全都很有特色,很有意境。
比起前世生活中被吹捧得很高的那些大家,秦藍的水平,絕對算得上是千古名家了。
魏小寶轉而來到另一側,看到在一堆字畫下,似乎懸掛著一幅美人圖。
美人圖永遠都是男人們的最愛。
魏小寶掀開那些字畫,露出那幅美人圖的全貌。
看到畫像上的女子時,魏小寶頗為震驚。
那畫像上的女子赫然是石霜葉。
石霜葉站在珠簾后,抬起纖纖玉手,輕輕卷起珠簾,望向前方的眼眸里,隱含淚花。
那神情,那姿態,被畫得栩栩如生。
“此畫尚未完成。”秦藍的臉微微有些泛紅。
在美人圖的右上角,明顯空出一塊,應該是用來題詞的。
左下角的落款和印章,倒很完成。
秦藍所說的沒完成,顯然只差一個題詞。
魏小寶饒有興致,笑著問道:“秦兄,這畫中的女子是誰?”
“這……”秦藍臉色微變。
魏小寶哈哈笑道:“可是秦兄的心上人?”
“算是吧。”秦藍也不知道該如何界定他跟畫中美人的關系。
感覺秦藍和石霜葉之間,肯定很有故事。
魏小寶想著又問道:“為何沒有題詞?”
說到此事,最讓秦藍頭疼。
盡管他自詡才高八斗,在許多書畫上都有非常精彩的題詞。
唯獨這幅,他無數個夜晚徹夜難眠,絞盡腦汁,但也想不出合適的題詞。
不過看到秦藍所畫的石霜葉,倒是讓魏小寶想到了一首非常適合的詩作。
他將那幅畫取下來,平鋪到旁側的桌案上,看到旁邊還有磨好的墨汁,笑問道:“秦兄可否讓我來為這幅畫題詩?”
秦藍很猶豫。
這幅畫對他的意義,極度不凡。
他擔心魏小寶的亂來,會直接毀掉這幅畫。
若是再重新畫一遍,畫出來的效果,肯定也遠不如這幅。
猶豫再三,秦藍還是點了點頭,伸手道:“魏兄請。”
魏小寶笑了笑,從筆架上取下毛筆,蘸墨后,毫不猶豫地在畫作的右上角開始題詩。
秦藍的眉緊緊皺著,雙手也緊緊捏在一起,神情無比緊張。
但看著看著,他的臉上便全是驚訝,對魏小寶的感覺,也是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片刻后,魏小寶放下毛筆,看著自己的題詩,很是滿意。
他的毛筆字寫得雖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勉強能看得過去。
但驚艷的不是他的字,而是題詩。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秦藍嘴里喃喃念著,不知不覺間,他的雙眸早已濕潤。
魏小寶輕笑道:“秦兄,獻丑了。”
“魏兄此詩,真乃……”秦藍非常激動,都找不到言辭來形容。
再讓他想個幾十年,也作不出這等佳作。
秦藍抹掉眸中的淚水,仔細端詳著那幅畫,心頭想著魏小寶的題詩,恍然又似回到了那段溫馨舒服的日子。
魏小寶不想打擾秦藍,但還是想知道秦藍和石霜葉之間的故事,當即再次開口詢問。
“魏兄,說來不怕你笑話,曾經有段日子我住在一座小鎮,鎮上有座茶館,里面有個賣唱的姑娘,那歌聲……”秦藍的思緒再次回到那段歲月。
在茶樓賣唱的石霜葉,總是坐在珠簾后,彈著琵琶,唱著小曲。
來茶樓的客人,絕大多數都不是為了來喝茶,而是想聽石霜葉的小曲。
但不管因何,茶樓的生意都是好得出奇。
秦藍從茶樓外經過,聽到石霜葉的歌聲,頓時被迷住,邁步進入。
這一聽就著了迷,此后的日子,他每天都會來到茶樓,坐在陰暗的角落里,就等石霜葉現身開唱。
秦藍沉浸在回憶里,嘴角掛著微笑。
魏小寶卻是不解,問道:“這畫面不是很美好,為何畫中的美人,卻是淚眼婆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佳人,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佳人。”秦藍回想起當時的場面,心頭宛如扎了根刺。
茶樓里的客人全都沉浸在石霜葉美妙的歌聲中,但歌聲突然戛然而止。
正當眾人不明所以時,石霜葉從珠簾后走出來,淚眼婆娑地看著眾人。
她躬身向眾人道歉,然后便掩面哭著離去。
當時有不少人追了出去,包括秦藍在內,但當他們追到外面,已是不見石霜葉的蹤影。
事后,秦藍向茶樓老板打聽,老板也不知道石霜葉叫什么名字,來自何方。
秦藍失魂落魄地離開小鎮,回到靠山門后,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揮而就,創作了這幅美人圖。
秦藍的故事很老套,但對秦藍來說,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記憶,也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姑娘動心。
只是他不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那姑娘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魏小寶聽著故事,面露微笑,道:“秦兄,實不相瞞,畫中的姑娘,我倒是見過。”
“魏兄此話當真?”秦藍頗為激動,猛地抓住魏小寶的雙手。
魏小寶道:“事實上,有段日子,我跟她每天都會見面。”
“魏兄可是也喜歡這姑娘?”秦藍聽到這話,神情頓時變得沮喪。
魏小寶哈哈一笑,道:“這點秦兄卻是多慮了。”
“魏兄可知道這姑娘的名字?”秦藍的呼吸都有點急促。
魏小寶如實說道:“她就是石霜葉。”
石霜葉?
不能吧?
這絕不可能。
秦藍愣在原地,雙拳慢慢攥在一起,眉頭緊蹙,呼吸凝滯。
魏小寶嘆口氣,推測道:“我懷疑當時霜葉之所以會流淚離開,是因她再次暴露了真實身份,畢竟靠山門一直在追殺她。”
這話倒是極有可能,只是魏小寶這聲“霜葉”,未免叫得太過親密了。
“她現在在哪?”秦藍沉住氣問道。
魏小寶道:“大魏帝國,長安城,靠山門多次派人前來刺殺她,都沒能成功。”
“連家兄弟,秦青一行,其實都是去殺石霜葉的?”秦藍并不笨。
魏小寶微笑道:“秦兄所言甚是。”
此刻秦藍的內心非常糾結,他猛地走出屋子,來到外面,從桌子下面抓出一壇酒,撕開封口,咕咚咕咚猛灌。
魏小寶跟出來,沒有說話。
只等天黑,看秦藍是否真會送他去傳送法陣。
時間流逝得很慢,畢竟在等待中,總是非常煎熬。
快到中午時,秦藍讓魏小寶進入房間,送午飯的人若是看到魏小寶,將會很麻煩。
靠山門給秦藍的伙食,永遠都很豐盛,就算再多兩個人,也能填飽肚子。
送飯人送來新的飯菜,將昨晚的舊菜收走。
看著桌上豐盛的酒菜,魏小寶毫不客氣,放開了吃。
秦藍卻是食難下咽。
如果魏小寶所說是實情,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姑娘,偏偏是跟靠山門勢不兩立的石家人。
本來就是單相思,但當這單相思被無情抹殺,秦藍內心的痛苦,無以言說。
吃飽后,魏小寶擦了擦嘴巴,笑問道:“秦兄,你還會送我去傳送法陣,對吧?”
“當然。”秦藍點頭。
就憑魏小寶的那首題詩,他也不能讓魏小寶死在靠山門。
靠山門講求的是有靠山,而在這偌大的靠山門中,能夠幫到魏小寶的人,估摸也只有他了。
只有他才能成為魏小寶的靠山。
日西斜,慢慢沉落。
亮光消失,黑暗降臨。
此時此刻,秦藍明顯有些緊張。
魏小寶笑著提醒道:“秦兄,在這黑暗中,必然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桃谷,我們想要避開那些眼睛無聲無息離開,可不容易。”
“這我當然知道,還請魏兄放心,我有辦法。”秦藍對此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他心頭有別的煩惱,正在無情地折磨著他,讓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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