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都在尋思,秦逍雖然是圣人新近的寵臣,但畢竟年輕,在老奸巨猾的盧俊忠面前,豈能討得了好處。
這位秦少卿一個處理不當,非但淪為滿朝笑柄,而且與夏侯家和神策軍的矛盾更為加劇,這以后的日子肯定就是難過異常。
卻聽得秦逍忽然笑起來,一名朝臣沉聲道:“秦逍,這里是議政大殿,你怎可放肆?”
秦逍瞥了一眼,也不認識那人,不過知道此人肯定是看自己不順眼,也不理會,盯著盧俊忠道:“盧部堂,咱們好好說話,你非要扯上安興候和神策軍,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嗎?看來你對挑撥離間的手段還真是駕輕就熟。”
今日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當朝爭辯,大多數官員也只是冷眼旁觀,當做看戲,反正誰贏誰輸和他們也沒關系。
不過官場上許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雖然所有人都聽出盧俊忠確實是在挑撥離間,但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誰料秦逍卻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說出來,許多朝臣心下暗笑,尋思著盧俊忠這頭老狗遇上秦逍這樣不懂規矩的年輕官員,爭論起來還真是有趣。
盧俊忠當然也沒有想到秦逍會直接將話蹦出來,臉色難看,沉聲道:“本官只是實話實說,你休要胡亂攀扯。”
群臣心情各異,大多數卻都是心下好笑。
刑部雖然一度實力強悍,但卻得罪了許多官員,一直被朝中官員視為洪水猛獸。
秦逍年紀輕輕卻受到圣人垂愛,一躍成為大理寺少卿,固然也引起不少人的嫉恨,不過比起秦逍,大多數人對刑部的印象更差,刑部那群瘋狗也一直被朝臣所疏遠。
若是換做之前,秦逍即使心里對盧俊忠滿是厭惡,言辭卻也會謹慎一些,不過現如今他知道圣人視自己為輔星,圣人既然在利用自己,自己有了這個靠山,不用白不用,即使說錯話辦錯事,自有圣人庇護。
利用圣人對自己的在意卻對付盧俊忠,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安興候率領神策軍到了江南,當時的局勢下,自然是要控制一些與叛黨可能有瓜葛的嫌疑人,記住,是涉嫌叛亂的人,而沒有確定。
“既然如此,下官就好好和你說說。”秦逍掃了一眼,忽然發現一名老臣就在旁邊,和其他人不同,這名老臣竟然坐著一張楠木大椅,剛才自己沒有太注意,這時候發現,立刻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話,此人應該就是大唐國相夏侯元稹。
圣人上朝后,也并沒有單獨賜座,可見國相坐在椅子上,也是一直以來的規矩,確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超然。
他知道今日朝會上這些大臣,一個個都是朝廷中樞要員,許多人拎出來都是帝國了不得的人物,其他人在這種場合下,那是能不說話肯定不說,即使要說,那也是酌字酌句,不敢有絲毫疏忽。
盧俊忠倒也想不到秦逍竟然如此善辯,冷笑道:“本官何時說要砍他們腦袋?”
“哦?”秦逍詫異道:“盧部堂的意思是說,有人謀反,不用砍他們腦袋?”
盧俊忠怒道:“本官什么時候說不用砍亂黨腦袋?本官是說......!”話到此處,卻發現已經被秦逍繞進去,冷哼一聲。
”秦逍正色道:“蘇州剛剛叛亂,安興候在杭州控制世家豪族,實在是明智無比的決定,如此一來,即使有人想要起兵叛亂,也被安興候壓制。據我所知,安興候熟知國法,知道軍人可以負責平亂,卻不能代替法司衙門辦案,所以拘捕一些人,并不是因為確定他們就是亂黨,而是為了杭州的穩定才做出的決定。”
盧俊忠一怔,秦逍繼續道:“下官到了杭州,身為大理寺少卿,自然要為朝廷和安興候分憂,立刻查辦那些案件,就如同我大唐律法制定的初衷,是為了懲處罪犯,而不是構陷無辜。安興候對下官的差事很是支持,他為人正派,明辨善惡,當然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一名好人被誣陷,否則下官在杭州辦案甚至為不少無辜洗刷冤屈,安興候也不會支持下官。”
“諸位大人!”秦逍面朝滿朝文武,拱手道:“安興侯爺甚至為下官設宴,派人邀請的時候,很明白的帶話來說,被查抄的世家豪族財物,如果能夠確定他們清白,可以如數歸還,那天設宴其實就是為了商議此事。下官對侯爺的支持感激不已,連侯爺都對那些洗清冤屈的無辜沒有異議,如今盧部堂一沒有親辦案件,而沒有看過卷宗,便直接將那些洗清冤屈的無辜稱作亂黨,下官實在不知盧部堂為何會如此草率?盧部堂,你是刑部堂官,你說的話非比尋常,若是連你都說他們是亂黨,傳揚傳去,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們就是亂黨,按照大唐律,亂黨是要砍腦袋的,那盧部堂是不是準備將那些無辜的人都砍了腦袋?”
“所謂有罪當懲,有功當賞。”圣人掃視群臣,緩緩道:“江南突起叛亂,朝野震動,不過麝月公主和秦逍能夠及時平亂,在短時間內將叛亂平息,朕甚是欣
慰。此番平亂,立功之人甚眾,朕都會好好賞賜,其中功勞最大的,諸位愛卿也都知道,除了麝月公主,便是大理寺少卿秦逍。”
蘇州平亂的詳情,今日參加朝會的臣子們大都已經很清楚,曉得在平亂這件事情上,秦逍確實是功不可沒,挑不出毛病來,如果不是秦逍護送公主抵達沭寧城,又在沭寧城據城堅守,恐怕如今的江南又是另一番景象。
秦逍一臉無奈道:“盧部堂將那些無辜視為亂黨,按照律法,都要砍了,如果砍了,就是濫殺無辜,可是若放過,就等若是不追究盧部堂口中的亂黨,盧部堂,你隨便說句話簡單,可是咱們大理寺辦案,卻要因為你的幾句話搞得一頭漿糊。來,你給個準話,我大理寺是要按照你的意思去給無辜定罪,草菅人命,還是不去追究你說的亂黨?”
見得素來老練的盧俊忠竟然顯得有些無措,圣人唇角卻是顯出一絲淺笑,道:“罷了,此事不必爭論,既然大理寺詳細查辦過,那么有罪當懲,無罪便還清白也是理所當然。”頓了頓,才道:“朕今日召諸位愛卿商議此事,并非是追究江南叛亂的罪責,江南世家是否還有人與亂黨有牽涉,那里的官員是否有失職之罪,朕還會派人詳加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不必再爭議此事。”
群臣齊聲道:“圣人英明!”
秦逍也沒有想到今日朝會竟然會封賞自己,不但賞地賞金子,而且還混了個子爵的封號。
大唐爵位,公、侯、伯、子、男,這小子爵的封號并不弱,雖然比不得公侯,卻也算是有了爵位,成為大唐的貴族階層。
“圣人隆恩浩蕩,小臣謝恩。”秦逍恭敬道:“小臣能夠為朝廷平亂成功,都是因為圣人威儀所致,小臣只是做了分內之事。圣人賞賜爵位,小臣不敢推辭,不過小臣知道許多地方受災,朝廷為了保護救濟百姓,在許多地方都要花銀子,絲絹和黃金,小臣不敢領受!”
“忠心為朝廷辦事的人,朕從來不吝賞賜。”圣人向邊上看了一眼,邊上執禮太監立刻上前,展開手中圣旨,高聲道:“圣諭:江南叛亂,荼毒百姓,禍亂江山,人神共憤,其心可誅,其行可殺。大理寺少卿秦逍,不畏叛賊勢大,為報效朝廷,挺身而出,平叛于亂局之中,救黎民于危難之間,功不可沒。賜子爵封號,賞邑五百畝,另賜絹五百匹,黃金千兩,欽此!”
秦逍一怔,馬上反應過來,跪地謝恩,群臣卻是心思各異,有人事不關己并不在意,更多的人確實心中艷羨,盧俊忠這類自然是心中郁悶,不過許多臣子心里也清楚,秦逍這次在江南不但平定叛亂,而且保護公主周全,圣人的賞賜,當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一個從西北來的年輕人,入朝為官還沒有一年時間,竟然被賜封為子爵,擁有了爵位和封邑,實在是極其罕見,看來圣人確實真的要大家重用秦逍,這小子日后前途無量。
圣人不是很喜歡黃金嗎?雖然不過千兩黃金,對圣人來說不算什么,但是自己這樣的表示,讓圣人不用掏黃金出來,多少也能讓圣人開心一些,現在推辭這些黃金絲絹,日后再向圣人索要一些其他東西,應該會順利的多,放長線釣大魚,反正自己身后還有寶豐隆,根本不用再擔心沒銀子花。
圣人果然很愉快,笑道:“居功不自傲,你很好。”
朝臣們心下感嘆,暗想這年輕人在這種時候還如此清醒,拍馬屁讓圣人如此舒坦,看來還真是天生的官場料子,假以時日,必然是了不得。
秦逍心想老子在龜城見多了人情世故,市井的人情未必弱于你們這些官場的規則,讓人舒坦的手段,老子多得是,只要老子愿意,也能讓皇帝陛下舒舒坦坦,畢竟只要認準了對方的喜好,皇帝和自己伺候過的甲字監囚犯其實沒什么區別,都是自己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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