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晴塔格蹙眉道:“蹊蹺?”
“塔格,你去往那個什么蘭草場,事先可有其他人知道?”秦逍低聲問道:“你的行蹤,知道的人有多少?”
烏晴塔格想了一下,才輕聲道:“你是否想說這些騎兵是事先埋伏在我必經道路上?”
“這肯定是事先計劃好的。”秦逍道:“否則不會如此巧合,你們部落正在選舉大汗之時,卻偏偏有人要伏擊你。”
烏晴塔格搖頭道:“去烏洛蘭草場,是臨時決定。”
“不對。”秦逍搖頭道:“你剛說過,烏洛蘭草場發生了變故,你得知后,便決定前往草場處理。”頓了頓,問道:“如果是平時,草場出現問題,是否都由你去處理?”
烏晴塔格點頭道:“父汗將草場事務交給我打理,所以我平日里都是在各大草場來回。”猶豫了一下,四下看了看,見眾人也沒太注意這邊,低聲道:“烏洛蘭草場設有大帳,吐屯叫做烏洛蘭索,他是我真羽部的猛將,鎮守真羽草原北邊,提防賀骨人襲擾。可是我得到稟報,烏洛蘭索被人行刺,身首異處,如果不能前往及時處理,那邊一定會出大事。”
“明白了。”秦逍嘆道:“所以烏洛蘭吐屯被殺,你勢必就要前往。”微一沉吟,才凝視著烏晴塔格那漂亮的大眼睛問道:“塔格,你有沒有想過,那位吐屯被刺殺,目的就是為了引誘你前往,甚至.....烏洛蘭草場什么都沒發生,是有人故意要欺騙你,引你進入陷阱。”
烏晴塔格雙眉鎖起,秦逍低聲道:“你知道消息,自然是草場派人向你稟報,報訊人你可認識?他后來在什么地方?”
“他.....!”烏晴塔格眉宇間顯出疑竇之色,輕聲道:“報訊的人我并不認識,他叫尸突忽,得到消息之后,我連夜帶人去草場,他也一同隨行。”頓了頓,才繼續道:“遇到這些人半道截擊之后,我們隊伍被沖散,尸突忽也消失了蹤跡。”
秦逍淡淡道:“看來塔格是真的中了圈套,如果我判斷沒有錯,那位吐屯還活著,草場那邊也沒有發生任何事,尸突忽是受人指使,謊報消息,引誘你前往草場,這隊騎兵早就埋伏好在半道截擊。”冷笑一聲,道:“現在就可以解釋得通,這些人為何都蒙上面孔,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很可能就是貴部的騎兵,里面有不少人你甚至都認識,他們害怕你看到,干脆直接蒙上了面孔。”
烏晴塔格花容失色,握拳道:“他們是.....真羽部的兵馬?”
“我不敢完全肯定,但其中肯定有貴部的人在其中。”秦逍目光銳利,輕聲道:“塔格是否猜到幕后指使是誰?”
烏晴塔格頹然坐在地上,銀牙緊咬,搖頭道:“不可能,他.....他怎能這樣做?”
“這些人欲置塔格死地而后快,塔格覺得在這種時候,你若真的死在這些人的刀下,對誰最有利?”秦逍嘆道:“我并非是在挑撥離間,可是塔格仔細想想,整個漠東草原,能夠調出這樣一隊兵馬,而且個個都是驍勇善戰,豈是普通的小部族能夠做到?即使他們能做到,誰又有膽量敢對真羽部的塔格下狠手?賀骨部和步六達部當然能夠輕易調出這樣一支騎兵,可是這兩個部落的騎兵,難道能夠輕而易舉地進入你們真羽草原的境內?”
“左大都尉派人截殺我,意圖自立為汗?”烏晴塔格眸中寒芒乍現。
秦逍道:“至少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烏晴塔格沒有說話,只是居高臨下遙望漆黑的遠方,許久之后,才冷笑道:“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心機,我以前還沒能看出來。”
“也許有人在背后幫他出謀劃策。”秦逍道:“所以即使汗帳那邊得知塔格被追殺的消息,那位左大都尉也肯定不會派兵救援。”
烏晴塔格嘆道:“他的詭計看來真的得逞了。我自己的性命不要緊,可是......如果被他坐上汗位,真羽部將迎來滅頂之災。他素來心狠手辣,如果他陰謀得逞,部族中支持我的吐屯和長老們必然要被他清洗.....!”閉上眼睛,俏臉滿是絕望之色。
秦逍能體會她現在的心情,柔聲道:“別灰心,咱們還活著,也許老天憐憫,不會讓咱們死在山上。”
烏晴塔格勉強一笑,知道秦逍只是在安慰,想了一下,終是道:“你們這次來草原,到底是什么目的?”
秦逍一怔,烏晴塔格凝視他眼睛,輕聲道:“方才你叔伯說你們有十幾車的貨物,其他貨物都賣給了杜爾扈人,只留下了兩車,我知道這是在撒謊。杜爾扈這些年吞并許多部落,一名千夫長所擁有的財富足可以將十幾車貨物都買下來,而且他將這些貨物進獻給鐵瀚,鐵瀚也絕不會虧待他,那位千夫長絕無可能還給你們留下兩車貨物。”
秦逍知道這位漂亮的塔格不是笨人,含笑問道:“塔格覺得我們留下兩車貨物做什么?”
“你們如果想將這些賣給杜爾扈人,直接去西邊,根本用不著來荒山。”塔格輕聲道:“你們是準備拉著這兩車貨物去真羽草原。”想了一下,才道:“你們是否想以這兩車貨物,從真羽部哪位吐屯手里購買戰馬?”
秦逍心想塔格果然是聰明的很,不過還是沒有猜到自己真正的目的,這時候也不知是否該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道:“貴部是否禁止與我們唐人交易戰馬?”
“草原上的禁馬令已經施行好幾年了。”塔格道:“鐵瀚仗著兵多將廣,迫使諸部斷絕與唐人的馬匹貿易。不過諸部私下里還是存在交易,我心里也很清楚,只要不被發現,數量又不太多,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逍不動聲色道:“塔格,真羽部是漠東草原的強大部落,真羽馬更是天下聞名,如果能夠放開貿易,對你們真羽部只會有利無害。說句實在話,草原禁馬令傷害最大的便是你們真羽部,如果長期實行下去,你們最大的財源就會斷絕,每年各大馬場所需的金錢就無法供應上,結果就只能削減養馬的數量,到最后越來越少,如此也會導致你們真羽部的優勢蕩然無存。”
塔格苦笑道:“你說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又能怎么辦?這幾年我們馬場已經開始減低馬匹數量,勉強支撐,不過如你所言,一直這樣下去,沒有財力支撐那么大數量的馬匹,我們的馬匹數量只會越來越少。”
“為何不與唐國公開交易?”秦逍終于道:“草原施行禁馬令,唐國渴求戰馬,價錢比以前還會高一些,你們賣了馬匹,收益豐厚,馬場的規模只會越來越大。”
“如果公開與唐國貿易,杜爾扈部必然不答應,找到借口,便會糾集諸部打過來。”塔格正色道:“賀骨部和步六達部更是求之不得,到時候也肯定會趁機殺過來。”
秦逍道:“如果你們和唐國結盟,他們又怎敢輕舉妄動?”
塔格唇角泛起嘲諷笑意,道:“和你們唐國結盟?如果做選擇,我寧可相信鐵瀚,也不會相信你們唐
國人。”
“塔格歧視唐人?”
“你們唐人背信棄義,狡詐多端,天底下最不守誠信的便是你們唐人。”塔格沒好氣道:“我們吃過你們唐人的虧,被欺騙一次是別人的錯,可是如果在同一個沼澤陷進去兩次,那就是自己愚蠢了。”
秦逍疑惑道:“你們受過欺騙?”
烏晴塔格美麗的眼眸顯出怒色,冷笑道:“我的兩位兄長雖然是死在步六達人的手里,但追究原因,是你們唐人背信棄義造成的。”似乎意識到眼前這人也是個唐人,心中惱怒,起身來,也不多言,轉身就走。
秦逍看著塔格美好的背影,有些詫異,看塔格的態度,對唐人確實有著很深的成見。
“有沒有想出辦法?”身后傳來陸小樓聲音,隨即便見到陸小樓在自己身邊坐下,情緒倒還算穩定。
“四面絕壁,山下都是敵兵,咱們除非長了翅膀,否則無路可走。”秦逍嘆道:“你可有什么好辦法?”
陸小樓望著漆黑的遠方,喃喃道:“我錯了!”
“錯了?”
“我不該和你一起出來。”陸小樓苦著臉道:“更不該和你一起到東北。本來還以為跟著你能夠光宗耀祖,現在倒好,連媳婦還沒娶,也沒留個種,就這樣和你死在這里,我真是后悔。”
秦逍翻了個白眼,道:“想要獲得,總要付出代價。”
“代價付出了,我有個屁的獲得。”陸小樓沒好氣道:“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該離你遠遠的,跟你在一起,我還真沒過一天好日子。給你做了馬夫,幫你看家護院,和你千里迢迢跑到東北,現在死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嘆了口氣,一臉無奈。
秦逍嘿嘿一笑,道:“少說話,保持體力,可能會活得長一些。”卻是起身來,繞著懸崖邊緩步而行,塔格和叱羅云等人站在一起,瞧見秦逍繞著懸崖硬是走了好幾圈,有時候甚至停下來蹲在崖邊向下看,等秦逍再一次從自己身前不遠走過之時,忍不住問道:“你看什么?”
“沒看什么。”秦逍道:“太冷了,走走活動身體,能暖和一些。”
烏晴塔格一怔,隨即白了一眼,不再理會。
西門浩沒有練過武功,也已經四十出頭年紀,比不得其他人,全身蜷縮著,實在有些熬不住,忽地感覺身邊有人坐下,扭頭看了一眼,見是秦逍,還沒說話,秦逍卻已經先開口低聲道:“先生對這片地區是否很熟悉?”
“年輕的時候每年都會來草原。”西門浩道:“這片地區還算熟悉,怎么了?”
“你認識的那個百夫長,我記得他說過,他們的千夫長駐地距離出連部不是很遠。”秦逍手里拿了一塊小石頭,低聲道:“那名百夫長說,從出連部向西北方向走上幾十里地,就是那名千夫長的兵營。”
西門浩點頭道:“正是。”不明白秦逍為何會提及這個。
秦逍卻是用小石頭在地上劃了一條斜線,道:“這里如果是出連部,往西北去,那么兵營的駐地應該就是這里。”隨即又劃了一條直線:“我們從出連部一路往北走,抵達荒山......!”最后將兵營和荒山又拉成一條線,道:“所以按照這個距離來判斷,如果從荒山往西邊去,就可能找到那處兵營,仔細計算的話,從荒山到兵營駐地,也不過幾十里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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