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滿西山  第九十七章 今有夢,盡歲暮【六】

類別: 奇幻玄幻 | 非套路劇情流 | 俠膽酒心 | 權謀心術 | 金戈鐵馬 | 邊月滿西山 | 奕辰辰   作者:奕辰辰  書名:邊月滿西山  更新時間:2021-04-15
 
樂游原上的破屋中。

劉睿影和趙茗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先前的煩悶一掃而空。

就在這時,湯中松和酒三半換酒歸來。

劉睿影氣哼哼的看著兩人,默不作聲。

酒三半覺得奇怪。

他想自己為了早點用酒吧劉睿影這人質贖出來,一路上都是小跑著來回。

怎么劉睿影卻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湯中松卻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覺得自己二人回來的或許還真不是時候。

他自己早就說過,這擾人清夢,阻人喝酒,棒打鴛鴦,是人世間的三大罪過。

當時這話,使用在銀星身上的。

現在一看,自己卻也是做了回惡人。

不過湯中松還是驚異于趙茗茗的氣質。

漂亮姑娘他見得多了。

趙茗茗雖是絕色。

但漂亮若是到了一個地步,相差的也就不多。

區別只在于氣質。

趙茗茗的氣質自然是那些濃艷場中的姑娘十輩子也沒法兒擁有的。

所以湯中松才掩飾不住自己的傾慕,不自覺的一直盯著趙茗茗的臉。

沒想到趙茗茗竟是毫不羞怯。

她大大方方的迎著湯中松的目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他人呢?”

他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沒有見到那看原人的身影。

劉睿影指了指床底下。

“喲,原來躲在這里了啊!”

湯中松趴在地上,對著床底下調侃道。

“不是這整間房子都是你的衣服嗎?何必躲到床底下去?”

湯中松接著說道。

看園人氣呼呼的哼哼了兩聲說道:

“沒錯!你們就是爬進別人衣服里的螞蟻,不,跳蚤!臭蟲!”

“我們是誰什么無所謂,可是你現在躲在床底下,難道不像是王八縮殼?”

這一句話卻是逗的糖炒栗子也哈哈大笑起來。

劉睿影輕輕的碰了碰湯中松,意思是讓他見好就收。

畢竟這看原人古怪的緊,若是真把他惹毛了,自己等人怕是沒好果子吃。

“哎呦!”

看原人的確是被湯中松說急了。

不過無論是誰,被人說成是一只王八都會著急的。

何況還是一只縮進殼里不敢露頭的王八。

王八已經是很重的話了。

縮殼王八卻是要比王八更加顯得沒有出息。

酒三半原先根本不知道王八是可以用來罵人的。

他還在劉睿影面前據理力爭,為王八打抱不平。

不過劉睿影給不出他合理的解釋。

爭辯道最后,只能說一句,大家都是如此用的。

一向如此,那便對嗎?

酒三半還是沒能想通。

但他和歐小娥不一樣。

歐小娥認死理。

每一件想不通的事,她都一定要用常理的角度去想通。

酒三半不是,他的心緒倒是頗為靈活。

從來不想著大眾常理,只求自己欣慰。

遇上想不通的事情時,酒三半往往會為此編個理由,哪怕寫一段兒小故事來把它解釋清楚。

比如這王八。

酒三半對此的想法竟然是人們出于嫉妒,所以才對它如此包含惡意。

一是因為這王八壽命長,活得久。

而這光陰短暫,時日無多,自古就是武修以及讀書人嘆惋的永恒話題。

所以人們嫉妒它能夠擁有更多的時間。

二是因為這王八有殼。

無論何時何地,遇到何種情況,怎樣的顛沛流離,只要把腦袋和四肢縮進殼中,就算是到家了。

自此風吹不著,雨打不怕。

安穩難求,所以人們自然也會嫉妒。

不過,這蝸牛也有殼,為什么人們不用蝸牛來罵人呢

因為蝸牛畢竟沒有王八長命。

所以這兩個原因是相輔相成的。

嫉妒久了,便會生出恨意。

生出了恨意,就要想去毀滅。

但誰能殺的光這世間所有的王八?

只能讓他的名聲變丑,圖個嘴上心里都痛快。

想到這里,酒三半也很痛快。

因為他終于是把自己說服了。

劉睿影不知道他腦中的這些彎彎繞,反正只要他不再糾結于此,那便是好的。

沒人想到的是,酒三半進來卻是在琢磨著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人們在祝壽時通常都會說一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福如東海尚且還能理解。

可是壽比南山卻過于牽強。

畢竟這山是死物。

死物怎么能用來祝壽?

還不如祝人壽比王八好。

只不過這個問題他還沒有完全理清楚,所以他還沒有對劉睿影說起過。

“縮殼王八,你的酒在這里!怕你不夠喝,給你多買了點兒。”

湯中松把三個酒壇子推進床底下說道。

隨后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

“還沒給你二人介紹……”

劉睿影指著趙茗茗和糖炒栗子說道。

“別別別,這兒不應景!”

湯中松連連擺手,打斷了劉睿影的話。

“應景?你要什么景,怎么應?”

劉睿影笑著問道。

他知道湯中松見到這趙茗茗如此的女子,自是少不了要賣弄一番口舌。

“至少也得好酒好菜的擺上來,舒舒服服的坐著才行啊。這里臟臟亂亂,萬一在下聽漏這位姑娘秀口朱唇中說的一個字,豈不是太過于可惜!”

“那是不是還得沐浴,焚香,齋戒三日?”

劉睿影打趣的說道。

“這……倒是不必。自古只有豪杰等美人,若是讓姑娘等我三天,豈不是罪過?”

湯中松說著還朝門口的方向拜了拜。

嘴里念叨了一句不知道是何方真神的名諱。

不過以劉睿影對他的了解,知道這八成是他現編的。

湯中松長這么大,估計連神廟的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怎么還能記得住名諱?

不過這一點劉睿影倒是想錯了。

湯中松還真是知道這神廟的門朝哪兒開。

因為丁州府城甚至丁州境內的神廟,幾乎都被他折騰了一遍。

紅白漆,墨汁,以及種種腌臜之物他都提著桶往神廟的門上潑過。

所以他是知道這門的朝向的。

“你這朋友,倒是比你會說話的多。”

趙茗茗說道。

“小姐,那哪里是會說話!分明就是油嘴滑舌!”

糖炒栗子說著擋在了趙茗茗的面前,似是要讓湯中松離自家小姐遠一些。

“還是你這個嘴笨的好。會說話的,花花腸子都多!嘴笨的人,一般心眼兒都實在!”

糖炒栗子轉而指著劉睿影說道。

劉睿影尷尬的摸了摸頭。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該高興還是該落寞。

嘴笨不是好事。

常言說會說話才有飯吃。

嘴笨的人,只能吃剩飯,甚至還要常常餓肚子。

可心眼兒實在,卻又是一句地地道道的好話。

五人走出了破屋。

原本活躍的湯中松卻一個人獨自走在最后面。

他看著趙茗茗的背影,越看越像自己心中深藏的一個身影。

那身影也是一位姑娘。

雖然不如趙茗茗身上天生而來的冷清氣質,卻也是一身溫婉。

當時她打著一把油紙傘。

穿著一襲青衫。

靜默的走在丁州府城的街頭。

湯中松正好在街邊的酒樓中喝酒。

他的位置永遠是一處沿街的包廂。

好巧不巧。

他竟是突發奇想的推開窗子想要看看外面的長街。

好巧不巧。

他看到了這位一襲青衫,打著油紙傘的姑娘。

當時正值初冬。

丁州府城本來也沒有多少雨水的。

這位姑娘打著傘本就很是怪異。

傘蓋遮擋。

湯中松看不清這位姑娘的面貌。

但僅僅是一個身影,卻也把他吸引的無法自拔。

好似不和她說句話就不行一般。

湯中松翻身從窗中躍下。

站在這位姑娘身前。

“姑娘何方而來”

“南邊而來。”

“平南王域嗎?那離州城可是遠得很。”

姑娘的傘蓋壓的很低。

即使面對面,湯中松還是看不清面貌。

“嗯,是很遠。”

姑娘輕輕的說道。

“來丁州城有事?”

他想人出遠門,不是辦事,就是探親。

丁州城里的人,幾乎沒有人家在平南王域有親戚。

所以湯中松才會如此問道。

“來看雪。”

“看雪?哪怕是還得等一段時日……現在才剛剛入冬,頭場雪估計還有個三五日才會來。”

“再說,這雪有什么好看的,不……”

湯中松本是想說,不如和他去飲酒。

但初次見面,還未看清臉龐,就冒然相約,實在有些不妥。

所以他把這后半句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見了太多的煙雨冷淡,小巷深幽,自然就想看看雪。”

“定西王域的雪倒是南邊兒看不到的。不過南邊兒的古城風月,萬家燈火,豈不是更讓人歡喜?”

他從沒有去過南邊兒。

更沒有到過平南王域。

最遠,也只是到了定西王城罷了。

所以他也有些佩服這姑娘,竟然一個人走了這么遠的路。

但湯中松覺得任誰都會想念自己的故鄉,所以才瞎編了兩句南邊兒的風物,想要以此來讓這姑娘有所傷感。

他知道。

女人只有在兩種時候最容易放下戒備之心。

一種是酒醉時。

一種是傷感時。

現在沒有酒,這姑娘顯然也不是會輕易喝醉的人。

那便只好讓她傷感了。

誰料,這姑娘默不作聲。

周身的氣質也沒有絲毫改變。

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婉。

“也是……沒有見過定西雪,就不算真正到了定西王域。不過看雪之后呢?”

湯中松不想冷場,再度開口問道。

“都說定西雪像極了三月的梨花,是真的嗎?”

姑娘問道。

卻是巧妙的避開了湯中松的問題。

“是,二者很像。姑娘見過三月梨花?”

“沒見過。我是來看雪的。梨花再像,終究也不是雪。”

“是極是極,想看的東西一定要親眼看到才行,若是只尋到了替代品,未免有些過于敷衍。”

湯中松搓了搓手說道。

“待看到了雪,我會裝一罐回去。”

“裝一罐雪帶回南邊?”

湯中松覺得不可思議。

每到冬季雪天,家家戶戶最頭疼的就是掃雪。

湯中松自然沒有這個頭疼。

因為他從不會親自動手掃雪。

但他還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人不遠萬里的來到此地,只為了裝一罐雪帶回去。

“帶回去煮茶喝。”

姑娘說完,便從湯中松的身邊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天上卻突然下起了雪。

這要比湯中松推算的頭場雪早了五天。

而且這場雪竟然不喘息的下了三天內三夜。

開始有多大,落幕時也同樣。

湯中松看到那位姑娘的背影隱于雪中,此后再也沒有重逢。

想到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竟會對一個沒有看清臉龐的姑娘如此念念不忘,說出去真會沒出息到讓人笑話。

“可有住處,讓我二人放一下行裝?”

趙茗茗問道。

劉睿影看到趙茗茗的手中還提著一個行囊。

想必是為了照顧糖炒栗子吃東西。

遇上這樣的小姐,糖炒栗子也真是三生有幸。

“別的去處我也不熟悉……要是你不嫌棄,可以先放在我那里。”

劉睿影說道。

但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讓兩位姑娘把隨身行裝放在他自己的住處,這是何道理?

要是有好事之人,指不定就能演化出無數是非。

不過趙茗茗卻是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這讓劉睿影有些莫名的激動。

“怎么這么吵?”

劉睿影心頭疑惑。

自己在博古樓的住處,本是極為安靜的。

畢竟這博古樓的樓主狄緯泰也住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想必沒有人敢在這里方四聒噪。

又走了幾步,劉睿影看到自己的小院中人頭攢動。

“唉……”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經驗告訴他,這里又出事了。

劉睿影想不通,怎么自己在也出事,不在也出事?

莫名其妙的鞋墊,莫名其妙的長詩。

明明是個博古樓的局外人,但卻有人硬要把枷鎖套在他的脖子上,似是要強行扯入局中。

酒三半卻是預感到了什么,一溜煙的沖了過去。

他撥開人群,看到歐雅明正在和狄緯泰說著話。

歐小娥站在一旁,面色蒼白。

嘴角,雙手都在流血。

酒三半一陣心疼,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只能繞著歐小娥跳著腳的著急。

“行了行了,安分點……我死不了!”

歐小娥說道。

她抬起手來對著酒三半的頭就是一砸。

傷口處,本來血痂已經凝固。

不料這一砸卻又是震裂了傷口,鮮血咕咕的流了出來。

流到了酒三半的頭發上,還甩在了他的衣襟上。

酒三半看著愈發著急,竟是一口把歐小娥流血的虎口處含在了嘴里。

“你干什么?!”

歐小娥先是身子一怔,繼而把手從酒三半的口中抽了出來。

“我……我給你止血!”

酒三半說道。

“止血?我看你是吸血還差不多……是不是嫌我死的不夠快?!”

歐小娥氣氛的說道。

“不不,這樣很管用的。我以前在村子里放羊牧牛時,也經常磕磕碰碰,只要出了血我就含著傷口,一會兒就不疼了,愈合的還快。”

酒三半說道。

話音剛落,竟是拉過歐小娥的手還要往嘴里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含!”

歐小娥說道。

雖然自己的虎口上還有酒三半的口水,但歐小娥好不嫌棄,張嘴就含了進去。

酒三半看到歐小娥聽了自己的話,憨憨的笑了。

“傻樣……”

歐小娥看著酒三半的樣子,在心里默默的罵了一句,隨即朝他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不再理會。

“手上的傷可以含到嘴里,那嘴角的傷該怎么辦?”

劉睿影走來說道。

他遠遠的看見歐小娥還能用手砸酒三半,就知道她并無大礙。

歐小娥卻是被劉睿影這句話氣的要死。

自己的嘴怎么能含得住嘴上的傷?

若是酒三半真聽了他的話,豈不是就和自己親上了?

歐小娥不嫌棄酒三半的口水,是因為大家都是一個盤子里吃菜的朋友。

誰能說那一盤菜就是干干凈凈的?

總是會混進互相的口水才對。

但要是真讓酒三半這么親了上來。

饒是以歐小娥的脾氣,也說不得要拔出紫荊劍追他個八百里。

不在酒三半身上捅出幾個透明窟窿來,誓不罷休!

“你先忙,我和糖炒栗子先進去放下東西。”

趙茗茗說道。

她看到這里的情形也知道是出了亂子。

所以也不好過多的打擾劉睿影,便帶著糖炒栗子徑直進了屋。

“怎么,我家的小娥不好嗎?怎么出去一會兒功夫就又帶了倆姑娘回來?”

歐雅明看到劉睿影后笑著說道。

劉睿影剛想解釋,卻被歐雅明一個停的手勢止住了話頭。

“別的不說,小娥這次受傷全怪你們二人。”

歐雅明指著劉睿影和酒三半說道。

“怪我?”

劉睿影指著自己的筆尖,很是詫異的問道。

“小娥本是要來找你們去吃飯的,沒想到你倆誰都不在。”

歐雅明說道。

接著就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他倆講了個清楚。

“這是兩分的手!”

酒三半看到地上放著的一條左臂說道。

“兩分的手?怎么可能?!”

劉睿影質疑道。

兩分的尸體,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兩分早已下葬,怎么會突然多了一條左臂在此?

“我知道兩分死了,但這就是兩分的手!”

酒三半堅定的說道。

五福生其余的四兄弟也在。

他們聽到酒三半再次提起亡兄,正要發作。

可是細細一看,發現這條左臂的手的確是像極了兩分。

其實他們兄弟五人的手因為自幼下棋,練習飛子的緣故,都長得很是相像。

五指修長。

尤其是食指和中指的第一指節因為常年執子的關系,向外突出,還生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現在和自己的手一對比,這只左臂上的手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不明就里之時,四人的目光卻是都望向了狄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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