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滿西山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忍笑離【四】

類別: 奇幻玄幻 | 非套路劇情流 | 俠膽酒心 | 權謀心術 | 金戈鐵馬 | 邊月滿西山 | 奕辰辰   作者:奕辰辰  書名:邊月滿西山  更新時間:2021-04-15
 
與此同時。

在草原王庭,狼王明耀的王帳中。

狼王明耀屏退了所有侍從與衛兵。

獨自坐在王座上。

王帳的中央擺著一個火盆。

火盆上吊著一面銅鏡。

銅鏡被炭火炙烤的通紅。

“啟稟狼王!左廬將軍昂然,右廬將軍昂雄已到王帳下。”

門外的侍從隔著帳門說道。

沒有狼王的命令。

他們是不敢踏入王帳一步的。

狼王明耀沒有回答。

他正在看一本書。

名叫《特爾克》。

這本《特爾克》可以說是草原文明的精髓所在。

是關于一位叫做特爾克的英雄的傳史詩。

狼王明耀手上的這本,是狼王時代相傳的初代版本。

是他的父親贈與他的。

里面的內容,他不知已看過多少遍。

甚至在小時候每晚睡覺前,都要讓母親給自己念一段兒。

久而久之,都到了可以背誦的地步。

但他已然在極其專注的看著。

“讓他們進來吧。”

不知過了多久。

狼王明耀終于抬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左廬將軍昂然和右廬將軍昂雄,掀起帳門,步入帳中。

“見過狼王殿下!”

兩人將右手放在心口處。

異口同聲的彎腰鞠躬說道。

“不用如此客氣,我親愛的兄弟們!”

狼王微笑著讓兩人免禮入座。

在草原。

男人之間一向以兄弟相稱。

而女子,則都是姐妹。

由此才能體現出彼此之間的緊密團結。

畢竟草原地勢偏僻。

資源匱乏。

若是人心再不齊整,那便是一無是處。

怎么敢于五大王域爭鋒?

昂然和昂雄坐下之后便有些忐忑。

其實他們在收到狼王要見他們的消息時,這忐忑便已經開始。

只不過,在剛才狼王明耀那句‘親愛的兄弟’之后愈發的劇烈罷了。

狼王明耀也不多說。

只是讓侍從們進來,為兩位將軍擺上酒肉。

隨后繼續低著頭看書。

“你倆覺得,我這王帳如何?”

狼王明耀翻著書。

頭也不抬的問道。

“這王帳自是人間一流!”

“沒錯,有狼王在的地方,就是幸福的天堂!就是至高的榮耀!”

昂雄接著說道。

“至高的榮耀?那二位兄弟能不能告訴我,什么才是至高的榮耀?”

“就如同狼王您的名諱一樣,明亮且耀眼!您走過的地方,四季如春,皆為樂途!沒有酷暑也沒有饑餓與寒冷!”

“而且清風颯爽,花朵爛漫,草木芳香!”

昂然不敢落后。

趕忙緊跟著接了一句。

“哈哈……你們當真覺得如此?”

狼王明耀瞇著眼,看著帳中被炭火燒的赤紅的銅鏡說道。

昂然與昂雄覺得狼王明耀話藏機鋒。

這一句卻是沒有回答。

先前的言語,無非是一番吹捧罷了。

任誰都不會真的相信。

狼王明耀也是人。

他沒有天地的偉力。

怎能做到那些?

即便是傳說中的草原英雄特爾克怕是也做不到。

“四季如春的地方,是平南王域。聽說那里即便是在凌冽冬日,也會吹拂著柔和的暖風。時不時的下一場小雨,滋潤著大地。”

“那平南王域豈不是有廣袤無垠的草場?而且那里的人們還免去了轉場之苦?”

昂然問道。

“你有多久沒讀過書了?”

狼王明耀并不回答昂然的問題,而是如此反問道。

“這……在下因為左廬中事物繁忙,所以的確是許久未曾讀過書。不過王域中有句話流傳甚為廣泛。”

言畢他很是挑釁的看了一眼昂雄。

昂雄低著頭,沒有和他的目光有所對視。

而是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酒杯。

他想喝酒。

但現在的確不是喝酒的時候。

不過草原人嗜酒乃是天性。

天性是極難壓制和改變的。

所以昂雄終究是端起了酒杯。

看到昂雄端起了酒杯。

昂然心里頓時松快了些。

他也想喝酒。

但是他卻能夠忍住。

昂然堅信,自己兩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狼王明耀看在眼里。

雖然狼王明耀看似在低頭翻書。

但一定是要平時觀察的更加仔細。

說起來,從祭月大會之后。

他們二人已經許久未見過狼王明耀了。

草原的體質就是如此。

狼王不召集議事,誰也不能擅自離開所屬,前往王庭。

否則就會以反叛罪直接格殺。

草原的軍隊,大多都掌握在昂然與昂雄分屬的左廬與右廬中。

不了解的人覺得昂然與昂雄才是草原的擎天二柱。

但昂然與昂雄卻很清楚。

草原真正的王牌,最為精銳的力量,卻是被狼王明耀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定西王霍望有玄鴉軍。

狼王明耀豈能沒有與之相對等的軍隊?

這也是狼王一脈世代能夠坐穩江山的根基所在。

不過卻有一道祖訓。

那便是草原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刻,御風者絕對不能現身。

這“御風者”,便是狼王明耀的親兵。

至于為何會叫這個名字。

卻就無人而知了。

昂然和昂雄雖然了解這些事情,但他們連御風者的影子都沒有見過。

更別提知道他們駐扎在何處,或是有多少兵馬。

但未知的往往更加恐懼。

看不到的,才是最可怕的。

草原人世世代代看著《特爾克》,聽著御風者的傳說長大。

因此沒有人對其的真實性有絲毫的懷疑。

昂雄曾經在心里暗暗質疑過‘御風者’的真實性。

但只要他一動這個念頭。

立馬就會四肢冰涼,心悸難耐。

脖子像被人死死掐住一樣,把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嚇得他急忙想些鶯鶯燕燕之事,才能把身上這些痛苦盡皆除去。

這樣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被狼王明耀施過什么禁制之術。

而是這種堅定早已祖祖輩輩的流傳在草原每一位子民的骨血中。

若是你對此有質疑。

那就是質疑整個草原,質疑自己的民族,質疑自己家庭中的父母妻兒。

這般重重壓力之下,的確是很難舒服的起來。

“什么話?”

“昂然想說的,恐怕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句吧!”

昂雄放下酒杯說道。

昂然本以為自己忍住了沒有喝酒,可算是為今天在狼王明耀面前贏了一局。

本以為用王域中的這句話再出個彩頭,一定能讓狼王明耀心花怒放。

沒想到,卻是被昂雄搶了個先。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句話我也知道,但你們真覺得有人一句話就能抵得上讀書十年?”

他仍舊在低著頭不停的翻書。

只是左手上拿了一塊熱騰騰的牛肉吃著。

“現在有沒有這樣的人,倒的確是不知道了……不過我看那王域中的歷史,有很多說客單單憑著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就能退百萬雄兵,倒是確有其事。”

“嗯……主要還是沒碰上咱們草原人!”

狼王明耀抬起頭。

朝這二人擠了擠眼睛。

顯得調皮可愛。

昂然和昂雄大笑著,都舉起了酒杯對著狼王明耀遙敬。

但狼王明耀右手捧書,左手拿著牛肉。

便舉起了那塊牛肉,算作對二人的回敬。

五大王域的人太好面子。

尤其是在以前的皇朝時期時。

打仗都要講究個什么出師有名。

否則就是不仁不義之軍,民心不會有所倒向,天地也不會予其方便。

但在狼王明耀的眼里。

只有土地與金銀。

即便是征伐,也是為了自己的部族子民能夠過上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

有這一點支撐,便已然足夠。

所以那些說客,可以憑借著言語之機巧,退盡百萬大軍。

但他們若是面對著草原狼騎。

或許早就被無窮無盡的狼爪踏的血肉模糊了。

沒等他開口,狼王明耀就已拔出了劍,舉起了刀。

“兩位兄弟,可知道我為何要把這面銅鏡一直放在火上炙烤?”

狼王明耀終于合上了書。

端起了酒杯,指著那火盆和銅鏡問道。

“卻是不知!”

兩人說到。

狼王明耀嘴里大嚼著牛肉,含糊不清的說了三個字:

“再想想!”

昂然與昂雄便開始盯著這銅鏡冥思苦想起來。

但他倆的確是沒有任何頭緒。

不過既然狼王有令,讓他們‘再想想’。

即便是腦袋里空空一片,也得裝出這般形狀。

“什么時候,草原的疆土也能變成狼騎奔馳七個月都到不了邊陲就好了……”

狼王明耀端著酒杯吃著肉。

忽然閉上了眼,自語的感嘆道。

“狼王殿下!這還不簡單?只要您一聲令下,我便盡起左廬之兵,一舉拿下定西王域!為咱們草原擴土開疆!”

昂然站起身來,激情的說道。

一聽到要大戰,他便不自覺的熱血上涌。

就連那太陽穴都一股一股的跳動著。

狼王明耀睜開眼,靜靜的看著他。

昂然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甚至都能聽到自己吞咽的聲音。

“我只是看《特爾克》有些感慨罷了……傳說就是傳說啊!即便是打下了定西王域,也不足以狼騎奔馳七個月還到不了邊陲。”

狼王明耀語氣柔和的說道。

“那就把整個五大王域都打下來!從東海之濱,一直到咱們草原之西!不管狼騎需要飛馳多久,但這天下就已然是這么大了!”

“說的對!若是天下盡在我手,自是也不用在乎這狼騎奔馳之事。”

“不過,若是真讓你們勞師遠征,你們舍得嗎?”

狼王明耀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這有什么舍不得?”

兩兄弟疑惑的問道。

狼王明耀笑了笑。

“先前問你們我這王帳如何,你們都說好。但又怎么比得上你們在部中的宮殿呢?我的王帳可以隨著大軍四處征伐,但你們的宮殿怕是搬不走吧!”

狼王明耀說完。

兩人卻是都慚愧的低下了頭。

也放下了手中酒。

這么多年的太平,讓他們早已變得驕奢起來。

覺得這營帳未免過于簡陋。

便給自己造了偌大的宮殿。

宮殿里用南海的珍珠,和震北王域的寶石裝飾著墻面。

就連每一塊地磚上,都鑲嵌了一顆瑪瑙。

至于雄獅的獠牙,花斑虎的皮毛,更是多的數不勝數。

在這樣奢華的宮殿中住久了。

怎么會舍得離開?

更別說去吃那大軍遠征的苦了。

要知道狼王明耀可從未給自己蓋過宮殿。

雖然前幾任狼王也有自己的宮殿。

但在狼王明耀即位后,卻是把它們全部拆除。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宮殿拆除后他把那無數的珍寶全部換成了兵馬錢糧,分派給各個部中。

自己始終住在這間王帳中。

草原人就該要草原人的樣子。

不能忘本!

若是連營帳都不住了。

那草原怕是離分崩離析就不遠了。

“咱們祖輩有一句口口相傳的話,就是不但要牢記過去七十七年的禍福,還要能洞察未來七十七年的吉兇。你們覺得,七十七年之后,這宮殿會變成什么樣子?”

昂然與昂雄顯然是被問的無話可說。

想當年那些個前任狼王的宮殿建起來的時候,也不會知道自己會在狼王明耀這一代被拆除。

洞察未來七十七年的吉兇,可真是太難了……

即便是如同蕭錦侃這般的至高陰陽師,怕是都難以估摸個準確。

更別說這些草原上的愚夫莽漢。

“不過這也怪不得你們。咱們草原傳說中的英雄,特爾克不也有一個龐大恢弘的宮殿?據說只比這蒼天低了三指。”

狼王明耀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書說道。

昂然與昂雄此刻算是知道了狼王明耀今日喚他倆到此的目的。

“狼王殿下,我等確實是羞愧難當!回去之后,一定拆除宮殿,像您一樣住進營帳。至于那些宮殿的消耗,一律由我們各人承擔。絕對不會牽連部族一絲一毫。”

昂雄起身說道。

昂然也起身,在一旁點頭稱是。

“不必……蓋好了再拆除多可惜?況且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狼王明耀擺了擺手說道。

隨即他走下了王座,站在了銅鏡前。

“你們看這鏡子,可能照出人影?”

“這銅鏡已被燒的赤紅,卻是照不出……”

“沒錯。這燒紅的銅鏡,不就正好像一顆驕縱的心?這心一旦驕縱起來,便會目空一切,什么都看不見了。”

昂然與昂雄沒有接話。

因為狼王明耀的訓示還沒有說完。

不過這‘驕縱的心’不正是指的他們倆?

原來這才是先前那股忐忑的根源所在。

狼王明耀撥了撥炭火。

這一撥弄,火焰頓時竄的很高。

把整個銅鏡都包裹住了。

“驕縱之心,就是被欲望之火所謀害的。但到了最后,整顆心都會被吞噬。別說照出人影了,在這火焰中,怕是連銅鏡都難以看到吧!你們說對嗎?”

“狼王殿下說的極是!在下一定克制心中欲望,不讓其吞噬心靈!”

昂雄行禮說道。

狼王明耀沒有言語。

而是讓侍從把火盆撤走。

銅鏡雖然還是赤紅,但卻是一點點逐步冷卻下來。

狼王明耀拿起酒杯,朝著銅鏡一潑。

“滋啦!”

酒水立刻被炙熱的銅鏡所蒸發。

繼而整個王帳中都充斥著濃郁的酒香。

但反觀那銅鏡,卻是已然涼了下來。

“這些年,我的確是老了許多……”

狼王明耀看著銅鏡里的自己說道。

此刻的銅鏡,又能照出人影了。

“狼王殿下自是青春永駐,猶如草原上不落的太陽!”

昂然與昂雄二人單膝跪地說道。

“哈哈!太陽每日都會起落一次!不落的,只有我草原的篝火!”

接著便把二人扶起。

“來,上酒!今日我們兄弟三人要好好說說體己話,不醉不歸!”

狼王明耀吩咐道。

自己轉身又坐在了王座之上。

侍從們把銅鏡撤下。

搬來了三個大酒缸。

酒缸里放著一把木勺。

此刻正飄在酒湯上。

隨著酒湯的晃動而微微蕩漾著。

這三人,酒量奇大。

既然說了不醉不歸,一般的酒杯酒壺早已不能滿足。

侍從們還給每一人拿了三個海碗。

這便是草原人喝酒的酒器。

狼王明耀率先打酒。

把酒缸里的酒湯,用木勺舀進海碗中。

一木勺,剛好是一海碗。

三勺之后,三個海碗便全都滿了。

“干!”

狼王明端起一碗說道。

頭三次干杯。

卻是得三碗一口氣不停連著喝完才算數。

并且還要比一比誰快誰慢。

最慢喝完的人,要給最快喝完的沽酒。

昂然和昂雄心中都有自己的計較。

喝到第二碗時,都有意放慢了速度。

因為他們一定要讓狼王明耀當那最快的人。

兩人卻是想爭一爭誰最慢。

畢竟這給狼王明耀沽酒的機會,可是不容易多見。

昂然和昂雄終于都端起了第三碗。

但他們看到狼王明耀的第三碗已經要喝完了。

因此他們這第三碗,一定要小心謹慎才行。

既不能太慢,讓狼王明耀察覺出刻意。

也不能太快最后得了個什么都沒有的第二。

就在昂雄這般計較的時候。

昂然卻是突然仰起脖子。

把剩下的小半碗酒一飲而盡。

第二個喝完。

昂雄不知道昂然是何居心。

但自己既然已是最慢,也沒有什么好磨蹭的。

只得快快喝完后,放下了碗。

“看來卻是要讓昂雄兄弟給我沽酒了!”

狼王明耀笑著說道。

這兄弟倆方才的小伎倆他如何能不知道?

只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給狼王殿下沽酒,是在下的榮幸!”

繼而走上前去,從酒缸里一勺一勺的給狼王明耀沽酒。

“唉……想我的確是沒有好好喝過幾次酒!年少輕狂的時間太短暫了!”

就在昂雄給狼王明耀沽酒時,他忽然如此感慨道。

“狼王殿下怎么這般說?您若是愿意,在下兄弟二人,每日都能陪您一場大醉!”

他已放棄了給狼王明耀沽酒的機會。

所以這個話頭卻是要搶先下來。

“雄鷹在小的時候也會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那是因為它羽毛不全,尚不會飛。待它雙翼豐滿,能夠翱翔于九天之上時,它就很少叫了。”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

請記住本站域名:大風車小說, 搜索 "大風車小說" 即可找到本站.
(快捷鍵←)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