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大廳中,目光沉穩的掃視過包括劉睿影在內的眾人,隨即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似是有意無意的,在劉睿影身上停留了片刻。也正是因為如此,劉睿影感覺到了些許熟悉的意味。
好似站在眼前的就是曾經某個熟悉的好友,相見甚晚般的友好對視,一眼里訴說了過往曾經分開后發生的種種事情,只是眼神會變,又多了些許陌生,是不是好友他不確定,但這個人他或許真的認識也不一定。
戴上面具故意掩藏自己的真面目,劉睿影不記得自己有這么一個奇怪的好友,也不記得哪個好友有這么神秘的身份和龐大的勢力。
可若那人不認識他,那熟悉的感覺又從何而來?
即便臉上都帶著同樣的面具,都是相同的面孔,也毫無言語。但一個人的眼神不會變,氣質也不會變。若是這都能因為換了衣裳,帶了面具而在瞬間發生了變化,那這人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
最后,他輕輕地抬起手,又重重壓下。
劉睿影饒有興致的看著他表演,但其他人卻沒有任何異常,仿佛司空見慣了一般。
只是他身旁的婢女,不知為何在走神,對東家的行為默不作聲。這東家將先前的動作再度重復了一遍,她才驚慌失措的開口。
說的話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無非是一通歡迎的吉祥話,接著講了講這廳中貴賓們的玩法。也是用骰子比大小,只要會數數,小孩子都能上手。
這般簡單的規矩卻是和這里裝飾和訓練的極其乖巧的侍女格格不入,按理來說該是極為復雜與特殊,這才能彰顯這賭場的氣派。
玩法著實沒有什么新奇的,這讓劉睿影很是失望……先前他以為大廳中擺放的那塊大石頭才是所謂“貴賓”們的重頭戲,現在看來那塊石頭就只是石頭而已,擺在那里也只是擺在那里而已,沒有什么其他的意義。
站在最前方的東家好像讀懂了劉睿影的心思,側身提筆寫下了一張紙條,讓婢女呈遞過來。上面寫著:“劉省旗稍安勿躁,骰子點數只是開胃小菜而已。”
劉睿影讀完后將紙條遞給了身邊的侍女,丟進香爐中焚燒。
不過他卻想到,方才那位侍女告訴自己,在這個大廳中,互相之間都不能用交談。即便是想要說話,也都是將話語落于紙筆,然后由婢女代為傳達。為何這位東家卻如此大方的將自己親筆寫下的字條拿給他看?
這樣做的可能性只有一種,那便是東家很有自信劉睿影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的筆記。不但現在沒有看過,往后也決計不會看到。這是唯一符合邏輯的想法,劉睿影覺得自己不會出錯。
但什么樣的人才會有這般自信?
寶怡賭坊的東家能清清楚楚的叫出他劉省旗的身份,便說明他知道劉睿影乃是查緝司中人。這人間中,除非如那五位至高陰陽師亦或是超越天神耀九州的三人可以遮掩天際之外,還有誰能夠瞞得住中都查緝司的耳目?
想到這里劉睿影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不喜歡這樣被人扒了個干凈的感覺,將自己全部暴露在人面前,最可怕的是他卻不知道看他的人到底是誰,到底有多少人。
很快,賭局便開始。
不過寶怡賭坊的東家又讓婢女傳來張字條,上面說若是劉睿影對這骰子不感興趣的話,便可以等到想玩的人玩完。
賭場上賭徒哪里會有玩完一說?
一但開局,所有賭徒都會貪得無厭,贏得恨不得永遠在這里贏,輸得總想下一次會翻盤,而不虧不損的也總想著會不會改變局勢,如此循環下去,卻是沒有個盡頭,賭場從來不缺讓人,一批一批熟悉陌生的都有,少的是他們兜里的錢財,多的是他們贏的興奮成就感和失敗的挫落。
劉睿影沒有明白這張字條上的意思。
搖晃的篩盅沒有給他那么多的思考時間。
賭局已經開始了。
無論是貴賓還是普通的賭客,無非都是依靠命運罷了。
說白了就是看老天,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個幸運兒,這般沒有規律的東西,只能靠角度,靠力氣,靠搖晃的手,和他們緊緊盯住的雙眼。
無論是莊家,還是押注的人,都被命運的篩盅牢牢扣住,僅此而已。
依賴于命運,卻又受制于命運,這是一個死循環,永無止息。
“再來一次!”
婢女手持字條,朗聲說道。
劉睿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激烈的賭局。
還不到半個時辰,一位貴賓似乎已經輸的精光。
汗水從他渾身的每個毛孔中流出來,比剛淋完一場大雨的夜歸人還要夸張的多。統一換好的衣衫已經濕透,就連南陣制作的面具也和他的面頰出現了斷層。
如此他依舊精神振振,似乎已經將全身心都投入了這里,沒一個毛孔都張開著,在積極的等待下一局。
頭頂的燈光忽然變得血紅,猶如太陽正在西沉。
這讓劉睿影想起了震北王域的礦場,那里偶爾會見到渴死的野獸與牲畜,只留下一顆頭顱,但還張著大嘴,沒有放棄對生的希望。
現在這位“貴賓”賭客也是如此。
面具下的臉龐應該已經瘋狂。
門自從劉睿影進入后就緊緊的關閉著。
大廳內有人抽煙,也有人喝酒。煙味與酒氣混在一起,即便是富麗堂皇的地方都會變得極為劣質。
這人手里握著一枚骰子,不斷摸索著。黏黏的手汗此時竟然變得頗為順滑,讓他不得不用力握緊這枚骰子。因為在賭坊的規矩中,骰子落地不上桌,便意味著認輸。他先前所說的“再來一次”便沒有了任何意義。
透過昏黃的煙霾,桌上的骰子倒是顯得極為可人。
象牙制成的骰子,上面點綴著紅色與藍色。
白的猶如少女的肌膚。
藍的好似沉靜的大海。
至于紅……
劉睿影不喜歡這個顏色,所以他并不去過多的聯想。
這人終于將手里的骰子擲出。
骰子在桌上打了幾滾后最終路東。
他眼巴巴的看著最終的點數落在“失敗”上。
他又輸了。
“再來一次!”
略微沉吟了片刻,這人在紙上揮筆寫道,照例由婢女高聲念出。
“你已經沒有錢了。”
莊家身邊也有侍女。
莊家便是寶怡賭場的東家。
他寫完后,婢女讀道。
旁觀人里,有人已經開始啞笑,更有人公然寫了字條來羞辱。
“你還能有什么東西來賭?難不成是你老婆的褻衣或是自己下褲?”
這樣的話被一個普通人聽去都會受不了。
但他卻沒有。
不管是多么過激的言語,只要有人寫出來,婢女就會一字不落的念出來,只是不帶有任何語氣,也沒有絲毫感情。
劉睿影很佩服這些婢女,究竟是什么樣的定力才能將如此不堪入目的字條讀的井井有條。同時也對這些“貴賓”們感到一種深深地厭惡,甚至羞與為伍。
能換好衣裳,來這里玩骰子的“貴賓”,向來都是中都城里有頭有臉的人。平日里溫文爾雅,一副謙謙君子之態自是不再話下。怎么戴上了面具,覺得旁人認不出自己后卻就是這般臉孔?
世人都怕鬼,殊不知若是給人換上一張鬼臉,那卻是連鬼都害怕。
這位賭客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是因為長時間咬緊牙關導致的。因此也讓他臉上的面具變得更加松垮,幾乎就要從面龐上掉下。
劉睿影從側面看到,這人和其他賭徒不同,因為看起來好像更加的蒼老。零星透露出來的須發已經變得有些灰白。而他雖然穿著合身的衣衫,但還是掩蓋不住他瘦削的身形。雙眼下方鼓囊囊的,好似已經許多天沒有睡過一夜安穩覺。
這是劉睿影能夠看出來且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這人已經連續來了好幾天。
至于到底是幾天,恐怕他自己都數不清。
他可以數得清自己骰子的點數到底是贏是輸了,但卻數不清楚自己來這寶怡賭坊到底已經過了多少天。但他的錢袋在逐漸邊空,房契、地契什么的也所剩無幾。但他還算是清醒的,起碼知道給自己留下最后一處安身之地。
疲憊的他再度拿起骰子放在手中反復掂量,似是在檢查這骰子上是否被莊家灌注了鉛水,做了手腳。莊家任由他如此,因為這枚骰子干干凈凈,普普通通,是從一根完整的象牙上切下來的。一塊好玉,只能出一兩只鐲子,一根好象牙也只能切下三五顆完整,沒有裂痕,通體純白的骰子。m.999xs.net
若說昨天的時候,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那此刻他只剩一雙被抽干了精魄的干巴眼眸。
“賭我一條腿!”
他在紙條上寫道。
婢女念出后,所有人的身子盡皆朝后仰倒,并且以他為圓心后退了許多步。
用自己身體的作為賭注的賭客不是沒有,但每一個都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到了這樣地步的賭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都在清理之中,所以眾人才會想要遠離。可是太遠又會看不見熱鬧,看不清扔出去骰子的點數,所以才會保持這么一種詭異的平衡。
可這人卻不是。
他還有一套大宅子可以用來押注。
但在他眼里,這套宅子的價值卻比一條腿更加珍貴。
以至于就算自此變成了殘廢,他也要用自己這條腿來當做賭注。
莊家在低著頭思考。
他還未想好是否要接受這個特殊的提議。
畢竟一條腿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即使它很珍貴,珍貴到用錢買不來。
但一條腿也換不來錢。
它只是一條腿而已,不能接在自己身上,讓自己跑的快些,跳的高些,最終只能腐爛發臭,或是剁碎了喂狗。
這人也不著急。
從身邊婢女手捧的托盤上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接著又要來了一柄短刀,“梆”的一聲插在桌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只要他還未輸到山窮水盡,只要莊家還未拒絕或答應他的提議,那么他依然是寶怡賭坊的貴賓,仍然享受著一切優待。
做完這些后,他將酒瓶換到左手。騰出來的右手在身邊婢女的翹臀上結結實實的揉了一把,而后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
賭局。
烈酒。
美女。
身在賭局中,嘴里喝烈酒,手上玩美人。
對于一個男人而言,就算下一刻就去死,也應當是死而無憾。
估計他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在這一刻想起摸一下婢女的屁股。
莊家抬頭看了看桌上插著的短刀,又看了看這位賭客手中的酒瓶,最后看了看他仍然放在婢女屁股上不斷摩挲的右手,終于點了點頭,應允了這次特殊的押注。
有時候,人的某些欲望會變得很奇怪,美酒,美人,美宅在一瞬間都會失去了性質,不過至少在此時,除了莊家以外的“貴賓”們都很樂意接受這個賭注。畢竟承擔的人不是他們自己,而這樣的賭局總會有種別具一格的新鮮感。特別是作為看客觀眾的角度來說,卻是無與倫比的享受。
還是有像劉睿影這樣的人捏了一把汗,他的心中并不期待什么戲劇性的變化。他可恨的是這位莊家,竟然會應允如此殘酷的賭注。
結局幾乎明擺著,且可預測的。
他輸了,四下看了一圈兒,露出一個牽強笑臉。
揉著婢女屁股的右手也頓時僵硬。
沉默中,莊家身后猛然竄出來四道人影。
一身短打裝扮,紫衣紫褲,正是寶怡賭坊的接應人。
他們現在出現,看來不僅僅是賭坊的中間接應人,還是這樣特殊賭注的要債人。
四人靜靜走上前去,一人抱住他的腰身,將其拔蘿卜般拔起來,放在桌上,擺成一個大字。另外三人,分別卡住他的脖子,摁住肩膀,把短刀從桌上拔出。
劉睿影被層層疊疊的“貴賓”們擠到了后面,看不清情況,耳邊突然傳來酒瓶摔碎的巨大響聲,人群呼啦一下閃開。劉睿影順著響聲出現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人倒在紅與白相融的泡沫里,大廳內充斥著濃郁的血腥。門不知何時被吹開,夜風猛烈地灌了進來,連帶著塵土胡亂地打在劉睿影的臉上。深吸一口氣后,卻是引的他又想要咳嗽。
失去一條腿的賭徒,被清涼的夜風一吹,竟是忘記了疼痛,用手肘支撐著想要從桌上爬起。但接著襲來的疼痛卻如一團隨風垂落的飛草般,將他整個身子包裹起來。他重新蜷縮起身子,抱住腦袋,任憑吹打。但身子卻朝著旁側滾去,脊背壓過桌上酒瓶碎裂后的瓷片,劃爛了衣裳,露出模糊的血肉。他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來一次阻止身形的滾落,但終究還是掉在了地上,猶如肉鋪上割掉的一刀爛肉。
劉睿影沒有再去理會地上的這坨“東西”,反而是將目光集中在桌上血沫里浸泡的骰子上。
不過這塊骰子很快便被莊家的手掌蓋住。
骰子上擁有血一般的鮮紅,但卻沒有絲毫的溫度。一個活生生的人,卻因為這小巧且冰冷的骰子而付出了終身殘疾的代價,他已只剩下半條命了。血液只有在身體流動的時候,才是血液,足以與冰冷的鮮紅抗衡。一旦從身體里逃出去,便和時間其他任何能夠流動的液體無二。
劉睿影之所以對賭坊沒有任何好感和興趣,那便是因為他曾見過賭客們完全依賴命運而大喜大悲的樣子。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
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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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