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收起了它的最后一絲放肆,極為乖巧的趴在人的腳邊圍著打轉。
劉睿影從未見過這樣的風,卻是能吹得這么矮,這么溫柔。
他聽清了白慎方才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也理解他話中的意思,說是試刀,無非是要試試他的斤兩。
漠南的蠻族部落并不排外,之所以沒有外人的原因是因為這里太過于偏僻,也可以說是貧窮。
偏僻的地方,想要去很麻煩。貧窮的地方,什么的沒有,生活起來很不舒服。
所以這兩點總是相互依存,只要是偏僻的地方,必然是貧窮。
劉睿影發現自己今晚總是走神。
這可不是個好事。
容易走神要么是太過于疲憊,要么就是心思沉重。
他不能否認自己的心思,但感覺了一番身體后,也覺得自己不算是疲憊。
疲憊的人,走神之后就是靜靜的睡去。
但劉睿影閉上眼睛,腦子里卻精神的很!似是對周遭的一切都感興趣。
一個人處于陌生的環境中,很容易如此。
畢竟陌生這個詞,就代表著周遭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會感興趣。m.999xs.net
動物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都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
劉睿影作為一個人,情感當然要比動物熟悉的多,感知起來自然就會變慢,這個過程自然而然的延長。
有時候情形自己是人,可以比動物擁有更多的美好,有時候卻又甘愿去當一條狗,起碼沒有這么多困擾。
不過狗是爬著走,人卻是站著。
或許停止腰桿的前提,就是要能擔得起這些困擾。
若是擔不起,即便用兩條腿走路也和爬著沒什么兩樣。
劉睿影努力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那奇怪的風。
他將目光收攏到自己手中的劍上。
這劍,還是那一把。
便也還是老樣子。
看了又看,著實也看不出什么新意來。
但劉睿影還是要看看,甚至看的極為認真。
劍垂在自己的面前,下端靠近腿腳。
低矮的風吹起砂礫,打在劍鞘上,發出一陣“沙沙”聲,仔細聽去,仿佛有點像是金屬撞擊的聲音。
這些砂礫是風化的石頭,而鑄劍的鐵礦,也是蘊含在石頭里。本質上說,它就是劍的一部分。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和形狀來存在。
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用砂礫制成的劍。
但在一個劍客的心里,萬事萬物都可以當做劍來用。
劉睿影又看向白慎腰間的刀。
它輕的如風。
砂礫也打在刀身上,發出的聲音卻要小很多。
一把如風的刀立在大漠中,隨風蕩漾。
這是一種何其孤獨,何其蒼涼的景象。
“試刀,是用血還是用命?”
劉睿影喃喃說道。
這話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
亦或是他曾經在哪里聽過,此情此景卻是觸發了他關于這話的記憶,不自覺脫口而出。
白慎聽到這話,面色微微變了變。
轉頭看向厭結。
厭結干脆將目光移到別出,對此不置可否。
不得不說,劉睿影的話很是尖銳。
白慎所謂的試刀,無非是比劃比劃,做不得真。
他一開口,卻是就要用血,用命。
大漠蒼蒼,又下了雪,入了東。哪里來的其他生靈?若是非要用血和命來試刀的話,那只能是人血、人命!
白慎不是個傻子。
傻子是當不了盟主的。
所以他不會在對劉睿影毫不知情的條件下,就拿起刀和他硬碰硬。
不管是流血還是要命,對他都不是好事。
受了傷才會流血,但身為白慎部落的盟主,在厭結部落的營地內,被一個外人用劍傷了,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榮耀的事情。
要是沒有流血,直接丟命,那說不得明早天一亮,整個白慎部落都會成為厭結部落的附庸。
現在厭結對自己的兄弟如此放任,擺明了態度不會插手,白慎只得自己解決。
他極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又輕輕咳嗽了幾聲。
這些小動作,只要是尷尬的時候,人都會這樣做。
并不能解決什么問題,但能讓自己心里覺得舒服很多。
“東邊二十里地,有一棵樹,是我們通常用來試刀的地方。”
就在白慎一籌莫展之余,他身后一人突然上前說道。
這人即便不是智集,也是白慎的心腹。
先前的花椒,還有后來的煙桿,都是經由他手遞給白慎的。
只有最放心的人,才能離自己最近,甚至都沒有距離。
他此刻分明是再給白慎解圍。
白慎一聽,頓時輕松起來,將目光投降劉睿影,在等他的答復。
“好!”
劉睿影答應的很是痛快。
但是神情卻有些木訥……不知道心里在想寫什么。
厭結雖然看似精神不在這里,實則一直豎著耳朵聽。
聽到他們卻是要去那棵老樹下試刀,也來了性質。
他讓長興留在營地,操持張羅。又吩咐煮肉的人讓肉多在鍋里待一會兒,不要那么快就關火出鍋。悶燉的時間越長,肉越軟爛,也就更好吃,這道理誰都懂得。
很多時候都是因為部眾們等不及,甚至肉塊最里面還沒有熟透,就匆匆從鍋里撈出來。一口咬下去,粉紅色的血水就從牙縫和嘴角里冒出來。
即使這樣,他們也覺得噴香無比,一口接一口的吃個不停。
但現在有了盟主的命令,卻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老老實實得等厭結回來。
一位戰師牽來了四匹馬。
兩匹是個自己的盟主厭結,以及劉睿影的。
另外兩匹,則是準備在這里,看看白慎和他的部下是否會騎乘。
畢竟他們是帶了駱駝來的。
大漠上有的蠻族中人不喜騎馬,只喜歡駱駝。
當真比較起來,馬是要比不上駱駝的安穩。駱駝一步一步,走的都很扎實。但馬卻總想著要奔馳,在深一腳淺一腳的沙地上,就會時不時地磕絆。
“這就是厭結盟主的寶馬?”
白慎走上前去,摸了摸馬臉,繼而又拍打了一番它的厚實健碩的腹部說道。
“四個人,快去快回,試完刀剛好吃肉。”
厭結說道。
白慎點點頭。
和他同去的,自然是那位心腹。
個頭身材在蠻族中人里,只能算是平均。長相也是中規中矩的平均。
這么一個看似都極為平常的人,能成為白慎的心腹,想必在其他方面絕對有他的過人之處。
四人上馬,厭結單手把持韁繩,快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劉睿影見狀,急忙匆匆跟上。
他見劉睿影到了近前,刻意收進韁繩,將速度放緩,對劉睿影說道:
“兄弟,一會兒試刀用不著手下留情。”
“此話怎講?”
劉睿影不解的問道。
雖然先前他的話更為狠厲,但他著實沒有想過要殺人。
尤其是對方還是白慎部落的盟主,自己需要的解藥,還要從這個部落中想辦法。
要是得罪了盟主,劉睿影即便是個外人,也算是和白慎部落結下了梁子。后面若是再有求于,這話卻是再難說出口。
“他提出來試刀,就是為了試探你的底細。既然他想知道,那就大大方方的給他看,省的天天疑神疑鬼的。”
厭結說道。
他的話語被呼呼的風聲吹得稀碎,劉睿影并未聽全,只是隱約的抓住幾個關鍵字,大體上明白了厭結的意思。
路程不長,加上胯下著實是寶馬,一溜煙的功夫就已抵達。
還未停下,劉睿影就看到一棵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樹聳立在面前不遠處的沙坡上。
大漠之中極少有生靈。
不光是野獸,也包括植物。
至于原因,也極為簡單,僅僅是沒有水而已。
雖然部落的營地周圍喝到縱橫,但那些僅有得水,根本不能滿足整個大漠的需求。
沙子就像是海綿,似是給它多少水都能通通吸收,然后以極快的速度滲透下去,不見了蹤影……
這樣可怕的消耗,即便是把整個太上河搬來也無濟于事。
所以大漠中的植物,通常都低矮,類似灌木。并且盡可能的舍棄了枝葉,也不怎么開花。
這棵大樹顯然是大漠之上的異類,甚至都不應該存在。
按照厭結和白慎這兩位部落盟主所說,當然他們也是聽老一輩的講起過。以前大漠中,這樣的大樹有很多,星羅棋布。后來漸漸地都衰老、枯死在沙海里,沉降下去,被黃沙所埋沒。
現在只剩下這一棵,孤零零的在這里,卻是前所未有的粗壯。
劉睿影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棵樹幾乎難以辨認出它的枝干在哪,全部被一層層混亂不堪、毫無規律的樹枝與藤蔓包裹著。
也許這棵樹看上去的粗壯不是因為它的樹干,而是因為外部這些包裹住的復雜。
樹冠上面更是凌亂不堪,茂密的紙條編織成了網狀,似是要把所有來到這棵樹下的人都包裹起來似的。
劉睿影透過僅有的空隙,朝上看去,覺得最高的樹杈,甚至都能夠上天幕的星光。
“這棵樹真是生的壯麗!”
劉睿影感慨道。
“老司命說,這棵樹從他小時候就是這樣,一直沒有變過。”
長興解釋道。
“它還活著嗎?”
劉睿影繼續問道。
樹杈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將整棵鐵灰色的樹全然遮蔽,看不出本身的顏色。
不過從有些監空隙中,劉睿影覺得這樹的顏色過于死氣沉沉,不似活物。
“還活著,春天發芽,秋天落葉,一切照舊。”
長興說道。
兩人話音剛落,樹后忽然走出一個人影。
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和樹干與紙條一樣,都是鐵灰色的,乍一看還以為是樹枝活了過來。
當他徹底暴露出身形時,劉睿影才看出此人竟然是安明!
安明沖著劉睿影和長興擺了擺手,示意兩人朝旁側讓開。
劉睿影不解……
但長興卻猶如一顆釘子般,牢牢地釘在地上,分毫不讓。
“安明,你要做什么!”
長興出言呵斥道。
這語氣和神態,都讓劉睿影感覺到不同尋常。
何況安明到底是何時來的?
他最后的印象中,安明還是在和那些戰師們圍著燉肉的鐵鍋,有說有笑。
“這不管你的事。”
安明同樣惡狠狠的對著長興說道。
厭結也注意到這里突然多了一個人,連忙走過來查看。
卻是看到安明站在此地,不由得也大驚失色!
不過想到安明的身份背景,頓時知曉了他要做什么。
“安明,現在回部落,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會兒這邊事了,我回去咱們還是吃肉喝酒!”
厭結說道。
安明沒有回答。
而是轉身面對著老樹,嘴角不斷的躊躇著,極為動容的樣子。
他的手摸在樹干上。
然后緩緩抽出腰間的刀,將樹干外圍包裹的復雜全部清楚干凈。
有很多藤蔓、干枯的落葉,還有些不知到由什么東西構成的腐敗物質,全都被他手中的刀鋒砍下,落在腳邊的沙子里。
鐵灰和昏黃,成了絕對的對比。
隨著這一塊樹干被安明清楚干凈,劉睿影看到樹干上竟是有許多寫寫畫畫的印記。
筆觸極為稚嫩,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深有淺。
該當是不同的時間刻畫上去的。
上面具體刻畫的是什么,已經隨著樹干的變化而有些模糊不清。
好在有那些藤條、枯葉之類的保護,否則就連這僅有的印記估計都看不清楚。
但這些印記對安明定然有極為深刻的特殊含義。
否則他不會在面對著這些印記的時候如此趕上,眼角處都涌現出了晶瑩……
“安明,不是時候!”
厭結再度出言說道。
安明斜過眼神,眼神冰冷的看著他,還是一眼不發。
沉默良久,才從嘴里硬生生的擠出幾個字來:
“今天是立冬。”
劉睿影第一反應是立冬早就過了。
但漠南的立冬和王域中的節氣立冬不一樣,卻是根據天氣的變化,時刻改變的。今年是今天,明年就可能退后或是提前幾天。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厭結眉頭皺起,緊接著重重嘆了口氣。
“先讓我兄弟試完刀,等回去吃了肉喝了酒,你想怎么樣都隨便你,行不?”
厭結用極為客氣口吻和他商量。
安明想了想,扭動了下僵硬的脖子,沿著來時的路重新繞到大樹的背后。
一聲馬兒的嘶鳴聲響起。
鐵黑色的身影朝著厭結部落營地的方向疾馳而去。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
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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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