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陳設華美的殿宇內。
一眾美貌婢女托著玉盤,呈上一道道珍饈美味。
大諸如臉盆大的螃蟹、肥美雪白的靈魚、兒臂粗的青蝦……
除此,還有一些生蠔、扇貝、花甲一類的菜肴,皆帶著一絲絲的靈氣,搭配各式風味不同的佐料,鮮美可口。
應闕先陪著蘇奕等人宴飲了一番,交談中,也是了解到了蘇奕等人的身份。
當得知蘇奕來自大周,應闕也愣了一下,似不敢相信,那等偏遠的彈丸小國,怎會走出蘇奕這等神異超凡的角色。
“我聽說,大周所在之地,乃是蒼青大陸的南疆,在三萬年前,天下第一佛門圣地‘般若禪庭’,便盤踞那片疆域中,這般若禪庭內,據傳供奉有真龍,底蘊極雄厚。”
應闕笑著出聲。
他一襲長袍,鬢角霜白,相貌清奇,氣息收斂時,渾不見一絲屬于化靈境大妖的兇威,反倒有出塵脫俗之氣,聲音溫醇,瑯瑯如玉,風采極佳。
“這個佛門勢力的確有真龍,我曾前往其遺跡中,得到過一滴真龍精血,故而敢料定,此事為真。”
蘇奕隨口道,他正在對付一只臉盆大的螃蟹,蟹膏瑩白如雪,清香爽口,鮮的很。
應闕心中一震,眼眸泛起一絲罕見的狂熱,“蘇道友,那遺跡是否還在?”
他是黑蛟,在他心中真龍的存在,就如修行路上能夠求索到的終極目標,堪比神明!
“那地方早已成為廢墟,你便是去尋覓,也必將空手而歸。更何況,如你這般的黑蛟,在蛟龍之屬中,血脈天賦雖稱得上一流,但想要真正蛻化為真龍,近乎是不可能。”
蘇奕這番話一出,如澆了一盆冷水,讓應闕心頭的火熱徹底熄滅。
他喟嘆一聲,感慨道:“大道惟艱,然,我輩既立志于此,自當奮勇而上。”
頓了頓,應闕笑說道:“再說了,蘇道友也沒有把話說死,證明這一條化龍之路,雖近乎不可能,但必然也存在一線希望。”
蘇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蛟龍之屬要成為真龍,遠比修士要踏足皇境更困難。
這條路,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驚采絕艷的蛟龍之屬沖擊過,可能成功者,幾乎都只存在于縹緲的傳說中,連真假都無法確認。
這等情況下,他若把實情說出,應闕怕是非承受不住這等打擊不可。
有時候,無知無畏一些也是好事,起碼不會在求索道途時,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絕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應闕這才起身,帶著蘇奕一起離開此殿。
這就看出應闕的處世之道何等高明,縱使著急想讓蘇奕幫忙,也耐著性子,先宴請蘇奕等人一番,既可以進一步來勁關系,又顯得禮數周到。
而應闕這番舉動,也的確贏得蘇奕一絲好感。
“父親,我帶高人來幫您了!”
一座覆蓋著重重禁陣,灰暗壓抑的殿宇中,應闕甫一進入,便跪倒在地,神色有激動,有悲傷。
所謂的幫忙,便是讓他的父親從“求死不得”中解脫,也就是真正的死去。
這對應闕而言,自然是五味雜陳。
蘇奕抬眼
看去,便見大殿深處,臥著一條氣息奄奄的黑色蛟龍,足有十多丈長,軀體如盤臥在地的小山嶺似的,通體覆蓋著蒲扇般大小的黑色鱗片。
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這黑蛟頭顱之上,插著一柄劍,傷口血漬干涸。
而蛟龍軀體中間處,血肉模糊,明顯從中斷裂開之后,傷口被縫合住了。
無疑,那把劍,是當初那位劍修所留。
而其斷裂的軀體,則是被化龍之劫所劈斷!
一縷縷晦澀詭異的禁忌氣息,在黑蛟身上繚繞彌漫,讓蘇奕一瞬就判斷出,那是暗古之禁的力量氣息!
似聽到應闕的聲音,黑蛟閉合的眸睜開,暗淡無光,充斥著痛苦、惘然、暴虐,混亂不堪,明顯沒有了意識。
旋即,黑蛟似激動起來,唇中發出歇斯底里的瘋狂咆哮:
“柳千行,本座要殺了你!殺了你!!!”
聲震大殿,透著無比的恨意。
眼見黑蛟掙扎欲沖過來,應闕從袖袍拿出一個陣盤,猛地運轉。
覆蓋在大殿四周的禁制力量涌現,如若一重重鎖鏈般,牢牢將黑蛟壓制住。
“柳千行是誰?”
蘇奕問。
應闕面露痛苦憤恨之色,道:“此人,便是當年在我父親渡化龍之劫時,趁機偷襲的劍修,此人乃天樞劍宗的一位長老,不過,早在他當初偷襲我父親時,便被滅殺。”
蘇奕這才恍然,怪不得這黑蛟那般仇恨柳千行。
他問道:“我若動手毀掉暗古之禁,你父親怕是撐不過盞茶時間,便會溘然長逝,你可做好準備?”
應闕躬身行禮,道:“我為了這一天,已經等待數千年時間,還請道友出手,幫我父從困難中解脫!”
蘇奕點了點頭。
玄吾劍落入蘇奕掌間,如夜空般的空靈劍身剎,泛起一圈圈漣漪般的鋒芒,隱約間,似有絕世兇禽的虛影在劍身內展翅橫飛。
“好一把靈劍!”
應闕心中一震,看出玄吾劍的不凡,甚至,那劍身若隱若現的兇禽虛影,令他都感到一陣危險的氣息。
這是何等兇禽的精魂,氣息竟如此兇厲可怖?
不等應闕想明白,猛地他軀體一僵,肌膚刺痛,心神像被一股至高無上的劍威狠狠鎮壓,都有窒息之感,無邊的恐懼像潮水般涌遍全身,驚得他魂兒差點冒出來,
這是何等力量!?
以他壓制了近千年的化靈境修為,足以傲視當今大夏,可這一刻,卻如渺小螻蟻,恐懼無助!
幾乎同時,玄吾劍上,吞靈敕令圖案發光,從劍身掀起一片璀璨明凈的霞光。
但更恐怖的,是一縷縈繞在劍鋒上的氣息。
那氣息如淵如獄,晦澀神秘,卻有橫壓萬古,霸絕諸天般的恐怖威勢。
也正是這一縷氣息,讓旁邊的應闕心生大恐怖,惶恐之極。
蘇奕一劍斬下。
直似羚羊掛角,天馬行空,一縷無形劍氣斬下,就見那黑蛟發出驚恐無助的嘶吼,瑟瑟發抖,根本不敢掙扎和反抗。
可這一劍,并非針對黑蛟。
一陣細碎爆鳴響徹,縈繞在黑蛟身體四周的暗古之禁力量,就如被斬斷的繩索般,寸寸崩滅,眨眼間而已,便消散一空。
幾乎同時,心神遭受鎮壓般陷入恐懼中的應闕,只覺渾身一陣輕松,那種絕望無助的感覺,隨之消失不見。
只是,他就如死里逃生般,背脊直冒寒氣,臉色徹底變了,看向蘇奕的目光,已帶上深深的敬畏。
到了此時,應闕才徹底確信,剛才在斷龍崖之畔,蘇奕那一番充斥輕蔑,視他如任憑宰割的獵物般的話語,并非虛言。
這個辟谷境少年,真的掌握有足以滅殺他的力量!
想到這,應闕愈發慶幸之前沒有冒然動手,否則,那后果簡直和找死也沒有區別。
這時候,盤臥在大殿深處地面上的黑蛟也一點點安靜下來,那一對黯然的眸中,悄然煥發出一絲清明的色澤,似從無盡歲月的渾渾噩噩中恢復了一些理智。
看到這一幕,蘇奕收起玄吾劍,轉身走出大殿,“你父親的時間已經不多,你和他好好聊聊吧。”
“多謝道友!”
應闕深深鞠躬見禮,態度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之前,他還自恃身份和道行,雖然對蘇奕心存忌憚,態度謙和周到,但那也是因為有求于蘇奕的緣故。
而現在,見識了蘇奕的手段,應闕已被蘇奕所掌握的力量徹底震懾,再不敢有絲毫不敬。
畢竟,那可是暗古之禁的力量,讓他這等化靈境存在,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在這無數年中處于“生不如死”的煎熬中。
可在蘇奕手底下,一劍之間,便將暗古之禁的力量掃蕩一空!
這讓應闕焉能不驚,焉能不敬?
“吾兒,是你嗎?”
一道衰弱沙啞的聲音,在這灰暗壓抑的大殿深處響徹。
應闕心中一震,激動得眼眶發紅,疾步上前,跪地叩首道:“父親,您終于清醒了!”
走出大殿,蘇奕長吐一口濁氣。
破除暗古之禁很簡單,以九獄劍的氣息斬之便可。
只是,借用九獄劍的氣息,卻對自身神魂力量消耗極大,甚至時間長了,還會讓神魂也遭受到反噬和創傷。
“我現在的神魂力量,比當初在亂靈海上斬殺離火老魔等人時,已強大了不知多少倍,可即便如此,在御用九獄劍的氣息時,最多也僅僅只能支撐半刻鐘時間……”
“超過半刻鐘,若再強行借用,必令神魂重創……”
想到這,蘇奕眉梢浮現一絲無奈。
這還僅僅只是御用屬于九獄劍的一股氣息而已,若要真正動用九獄劍,還不知要等到多久。
前世時,以他稱尊大荒九州的皇極境道行,雖然能夠御用九獄劍,也僅僅只能支撐一刻鐘罷了。
不過,蘇奕早已推敲出來,以后只要能參透九獄劍上的秘密,屆時無論修為高低,便可輕而易舉掌控此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