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
對大周尋常人而言,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子。
可對大周境內的諸多大勢力而言,這一天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因為今天,十七歲的少年武宗蘇奕,將要啟程前往玉京城!
暗中早有波瀾洶涌。
殺機四伏!
菱角嶺。
位于袞州城約莫一百余里的一片深山中,因形似“菱角”而得名。
其上山巖陡峭,人跡罕至。
一座不知何年何月修建的破敗土地廟孤零零屹立在山道一側。
廟宇大門坍圮腐朽,其內蛛網灰塵密布,供奉著土地公的泥塑早已坍塌成一地的石塊。
臨近傍晚。
斜風細雨,水霧濕重。
從蜿蜒曲折的料峭山路上,走來一個撐著油紙傘的青袍少年,如若閑庭信步般,儀態悠閑。
正是蘇奕。
清晨從袞州城出發,他一路步行,跋涉山河之間,一路幾乎沒怎么歇息,到現在,也僅僅只是感到一陣饑餓而已。
抵達這破敗土地廟前,蘇奕抬眼看了看天色,決定在此稍作休整。
想了想,他抬手拍了拍腰畔的養魂葫,道,“傾綰。”
養魂葫噴出一縷白煙,霧靄繚繞中,一襲血紅裙裳的傾綰憑空而出。
“仙師有何吩咐?”
少女清麗呆萌,大大的眼眸怯生生的。
相比以前,傾綰身上的氣息已完全和正常人類沒什么區別,體態嬌柔綽約,肌膚晶瑩如白玉似的,聲音軟糯甜潤,漂亮可愛。
“去抓些野味,記住不要走太遠。”
蘇奕吩咐道。
“嗯!”
傾綰連忙應承下來。
她俏麗的身影一閃,就化作一片紅光消失在雨幕中。
蘇奕收起雨傘,推門走進了土地廟,而后拎出藤椅,舒服地躺在了其中,拿出一份地圖端詳起來。
袞州城和玉京城之間,相隔有兩千里地之遙遠,路途上除了一座座綿延起伏的大山,還有浩浩蕩蕩的河流、沙漠、大湖……
當然,還有許許多多的城池。
按照蘇奕規劃的路線,若是步行前往,要抵達玉京城,路上起碼要跨過三座大山、九條大河、以及十九座城池。
不過,蘇奕倒不著急趕路。
他早已和寧姒婳、木晞約定,會在距離寶剎妖山數十里地的金柳城中見面。
到時候,會前往寶剎妖山一探,再啟程前往玉京城。
“按我的腳程,不出五天便可抵達那金柳城。”
蘇奕暗道。
寶剎妖山,就位于他這次所制定的形成路線上,過了寶剎妖山,便能抵達白州境內。
而白州便是毗鄰玉京城的京畿之地,到了那里,不出兩天時間,就能夠抵達玉京城。
收起地圖,蘇奕拿出一個酒葫蘆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天色漸漸暗淡,細密的雨勢卻有變大的跡象,雨滴砸在破損的廟宇瓦片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荒山、破廟、傍晚的雨天,天地一片昏暝。
蘇奕獨自坐在幽暗中,卻怡然自得。
只是肚子卻越來越餓了……
他眉頭不禁微微皺起,傾綰這丫頭都已擁有媲美宗師的力量,怎地連抓一些野味都要耗費這么長時間?
便在此時,一抹紅影飄了進來。
正是傾綰,她手中抓攝著一條巨大的金色蟒蛇,結結巴巴道:“仙師,讓您久等了。”
蘇奕問:“為何耽擱這么久?”
傾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螓首,吶吶道:“綰兒一路上倒是見到了不少小兔和小鹿,可它們看起來很善良的,綰兒下不去手,就一直在找合適的獵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條蟒蛇……”
蘇奕以手扶額,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你就能對這蟒蛇下得了手?”
傾綰連忙解釋:“呃……不是綰兒殺的它,這蟒蛇是被一只蒼鷹殺死,綰兒出手攆走了蒼鷹,把這蟒蛇帶回來了。”
蘇奕:“……”
見過善良的,沒見過如此善良的,修行之輩,哪有不殺生的?
“還真是難為你了。”
蘇奕一陣搖頭,開始忙活起來。
沒多久,一堆篝火洶洶燃燒,那金色蟒蛇被剁成了一塊塊串了起來,放在篝火上烤炙。
傾綰小心地蹲坐在一側,看著蘇奕手法嫻熟地烤肉,眉梢間盡是靜謐之色。
“吃嗎?”
很快,蘇奕拿起一串烤得焦黃流油的蛇肉,問傾綰。
傾綰連忙搖頭。
蘇奕見此,自己享受起來,一邊吃肉一邊喝酒,不亦快哉。
不得不說,在這荒山雨夜中,吃著烤熟的新鮮蛇肉,別有一番滋味。
嘩啦啦
雨水越來越大了,屋檐流淌的雨幕直似飛灑的水簾似的。
天色愈發昏沉。
蘇奕吃飽喝足,看到這樣的天氣,也不禁皺了皺眉,正思忖是否要連夜趕路時。
忽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在破廟外響起。
很快,大雨傾盆中,一個穿蓑衣戴斗笠的男子大步走進了破廟內。
此人身影極高大,給人以壓迫之感,渾身雨水滑落,卻沖不散他那渾身的肅殺鐵血氣息。
斗笠男子甫一進來,便朝蘇奕抱拳見禮,“蘇公子,我家大人在據此二十里外的‘龍橋驛’設宴,特派我來邀請公子前往!”
他聲音沉渾,沉悶如雷鳴似的,震得破廟瓦片都微微顫抖起來。
藤椅中,蘇奕神色平淡道:“你家大人是誰?”
斗笠男子兀自保持著抱拳見禮的姿態,沉聲道:“等公子到了便知道。”
蘇奕哦了一聲,道:“深山荒野,大雨滂沱,你家大人卻能讓你在這破廟中找到我,還提前安排了宴席,倒是有些本事。”
斗笠男子沉聲道:“公子若接受邀請,還請隨我一同前往。”
“我若不接受呢?”
蘇奕淡淡道。
“我家大人說,公子既有孤身前往玉京城的大氣魄,料來也不會畏懼前來赴宴之事了。”
頓了頓,斗笠男子道,“我家大人也說了,若蘇公子拒絕,便讓我選擇兩種死法。”
蘇奕挑眉:“哪兩種?”
斗笠男子微微抬首,露出斗笠下那一對淡漠近若無情的眸,沉聲道:
“要么被蘇公子殺了,要么被我家大人殺了。”
蘇奕屈指一彈,一縷劍氣橫空而起,如閃電般刺向斗笠男子的咽喉。
斗笠男子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可卻立在那紋絲不動。
那一抹劍氣在抵達斗笠男子咽喉一寸之地時,突兀地炸碎,消散無蹤。
斗笠男子深呼吸一口氣,拱手道:“多謝蘇公子不殺之恩!”
他鬢角、脖頸、背脊上浸出一層冷汗,可見他并非像表面那般平靜。
“帶路吧。”
蘇奕從藤椅上長身而起,將傾綰喚回了腰畔的養魂葫內。
龍橋驛。
一座修建在偏僻山路上的驛站,庭前是一個巨大的院落,院落內錯落矗立著五座由巨石搭建的樓閣。
大雨傾盆,夜色昏沉。
此時正中央的一座巨大足有三層樓的樓閣內,燈火通明,透著暖意。
斗笠男子帶著蘇奕,趁著雨幕夜色,走進了驛站內,徑直來到了那一座中央處的樓閣中。
推門而入,熱浪撲面,就見華燈點燃,紅毯鋪地,香爐裊裊。
巨大的殿堂內,陳列著一張長長的梨花木桌,桌上擺設著一道道珍饈美味,瓜果點心,皆冒著熱氣。
外邊凄風苦雨,屋內卻一派奢華富麗的景象,給人造成極大的反差感。
長桌對面,坐著一名男子,頭戴羽冠,身披羽衣,劍眉星目,儀態軒昂。
其肩膀處,還趴著一只慵懶的黑色貍貓,幽藍的眼睛泛著妖異懾人的光澤。
“大人,蘇公子來了。”
斗笠男子肅然見禮。
“這里沒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羽衣男子笑吟吟點了點頭,而后長身而起,舉起右手,朝蘇奕微微稽首道:
“文州王琢,見過蘇公子。”
若換做大周其他武者,聽到“王琢”二字,必然第一時間想起一連串耀眼十足的頭銜。
十大學宮之一“天行學宮”宮主、大周“十大先天武宗”之一,九位外姓王中的“青巽王”……
他自幼修行,年僅十四歲,便是邁入宗師之境,成為天元學宮同代弟子中當之無愧的魁首。
其十七歲踏入先天武宗,僅僅用了十年時間,便躋身大周十大先天武宗行列,被十方閣點評為“龍章鳳姿,武道絕才”。
直至如今,王琢已經三十七歲,距離他踏足先天武宗之境已過去二十年。
誰也不知道,這位傳奇般的武道絕才,修為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當然,蘇奕并不知道這些。
即便知道,他也注定不可能太在意了。
面對王琢的見禮,蘇奕只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坐在長桌一側的座椅上,儀態閑散道:
“說說吧,你在此設宴,又派人去請我,是要做什么。”
王琢微微一笑,也同樣落座,道:“蘇公子快人快語,王某自然也不會遮遮掩掩,此次邀請公子前來,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和公子商量。”
“喜事?”
蘇奕挑了挑眉,“你繼續說。”
王琢眼神湛然,含笑看著蘇奕,道:“別人只貪圖公子身上的造化和秘密,而王某更看重公子你這個人。”
頓了頓,他身影微微前傾,神色誠懇道,“故而,王某才會特意在此設宴,只為邀請公子加入王某所在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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