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身穿一身灰褐色僧袍,腳踩一朵大道祥云凝聚而成的金色蓮臺。
一手豎起,放于胸前。
一手握著一柄黑色戒尺。
那枯瘦的身影立在蓮臺上,卻似一座孤峭山峰般,給人不可撼動之感。
遠遠地,當看到這僧人時,蘇奕眉頭微挑,察覺到因果書上浮現出一行字:
“這禿驢是沖著我來的!他定然是燃燈佛的人!!”
蘇奕頓時明白,為何這僧人能提前阻截在這里了,完全是被因果書吸引來的。
“你是伽云?”
蘇奕頓足問道。
昨天時候,他已從羲寧那聽說,此次那過去燃燈佛派了一個名叫伽云的護教羅漢降臨仙界,其實力堪比駱天都、古蘊禪等絕世人物,是個極為棘手的狠茬子!
僧人頷首道:“正是。”
蘇奕哦了一聲,道:“要奪因果書?”
僧人搖頭道:“貧僧此來,只為給蘇道友指點一條明路。”
“你且說說看。”
蘇奕饒有興趣道。
僧人神色平靜堅毅如巖石,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愿出面,為道友化解殺身之禍,只需道友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
蘇奕眼神古怪,嗤地一聲笑起來。
因果書都不禁鄙夷,這佛門的禿驢還是和以往一樣虛偽啊!
“且不談其他,我只問你,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可好人歷盡磨難也很難成佛,這是為何?”
蘇奕問道。
僧人神色不動,恰似古井不波,道:“立地成佛,不在于手中的屠刀,而在于放下作惡的心,由此便可覺醒佛性,一步步走上成佛之路,這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義所在。”
“道友要做的,同樣是先學會‘放下’!”
蘇奕笑了笑,不置可否,再問道:“以前時候,有人曾說佛魔之爭,無非立場不同,若為佛,便渡天下之魔為佛。若為魔,便渡天下之佛為魔。你覺得,此言如何?”
僧人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這才道:“此言大謬,若道友對此感興趣,不妨先學會放下,我自會為你誦經傳道,闡述其中之秘。”
蘇奕淡淡道:“那我回答你好了,無論佛、魔、道、儒、妖、巫等道統之別,實則是道途之區別,故而于我眼中,佛可以是魔,魔也可以是佛,無非是大道之爭罷了,不論高低對錯,不談善惡黑白。”
僧人似意識到什么,眸子盯著蘇奕,道:“依貧僧看,這便是道友心中所執的‘屠刀’,若能放下,必成正果。”
蘇奕隨口道:“那你告訴我,當如何放下?”
僧人道:“斬心中所執,棄身上業障。”
蘇奕不禁哂笑道:“佛門教化眾生,一向喜歡打機鋒,說好聽點叫勸人自悟,說難聽點叫揣著明白裝糊涂!什么心中所執,身上業障,無非是想讓我放棄輪回之道,叫出因果書罷了!”
僧人沉默片刻,并未否認,道:“若能放下,自可覺醒佛性,若放不下,自會墮入無邊深淵,招惹殺身之禍。”
蘇奕拿出酒壺飲了一口,道:“可惜,在我眼中,你就是魔,貪婪于因果書這等外物,忌憚于輪回
這等業障,你若能就此放下,或許才能成為真正的佛。”
因果書都恨不得為其喝彩,妙啊!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僧人長嘆了一聲,道:“道友著相了,過于偏執,冥頑不靈,這是自取滅亡之道。”
蘇奕收起酒壺,道:“我和你不同,大道小道,我自求我道,管什么漫天神佛,敢阻我道途,必滅之!”
聲音還在回蕩,他一步邁出。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僧人身前,一掌按出。
僧人身影驟然炸開,化作飛灑的光雨飄散。
脆如紙糊。
而在數千丈外,僧人的身影再次出現,依舊腳踏蓮臺,一手握戒尺,神色堅毅平靜。
“心有魔債,眼前所見,處處皆為魔,道友再不放下屠刀……”
一掛劍氣從天而降,僧人的身影再次炸裂,轟然瓦解。
可他的聲音則在另一個方向上繼續響起:“休怪貧僧今日降魔衛道!”
蘇奕抬眼看去,僧人的身影已重新出現在遠處。
毫發無損!
“原來是一座禁陣。”
蘇奕環顧附近山河,眉頭微挑,這時候才察覺到,這天地山河看似和之前一樣,實則早換了人間!
原因就是,多出一股神秘禁忌的氣息!
而之前,他竟渾然沒有一絲察覺,可想而知,這座在無聲無息中改天換地的禁陣是何等神妙。
“那禿驢最是虛偽,既然敢在這里等你,肯定是早挖好了坑,等你往里邊跳呢!”
因果書都看不下去了,認為這佛號為伽云的僧人太壞,一肚子壞水!
遠處,伽云僧平靜道:“菩薩有慈悲低眉時,羅漢亦有降魔衛道之意,這座禁陣,名喚‘三千梵界’,由燃燈佛祖祭煉的一件神寶‘須彌青燈’所衍化。”
“道友置身禁陣內,如置身三千梵界,若不束手就擒,必被鎮壓,我佛慈悲,還望道友三思。”
蘇奕沒有理會,他都不再去看伽云僧一眼,邁步前行。
一步之下,天搖地晃。
方圓萬里山河,皆轟然傾塌,虛空都崩壞掉。
可隨著一股耀眼的梵光神輝涌現,這片破滅的山河卻又在瞬息間恢復如初。
完好無損。
蘇奕沒有理會,自顧自前行。
他身上氣機流轉,彌漫出凌厲懾人的劍意。
隨著前行,山河傾覆,天崩地裂。
可隨即,這天地山河就又恢復過來,一如不朽不滅般。
一時間,蘇奕步步前行,天地生生滅滅,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奇觀。
給人的感覺,無論蘇奕走到哪里,都無法打破這一方天地山河,哪怕再掙扎,也會一直被困其中。
可蘇奕并非沒有收獲。
所謂神禁,無非是充斥神明之力的一座禁陣罷了。
就像這所謂的“三千梵界”,由燃燈佛所煉的“須彌青燈”所化,或許足可以困殺當世任何人。
但,在蘇奕眼中,并非無法破之!
轟隆!
天地翻覆,虛空紊亂。
蘇奕的步伐看似緩慢
,實則快若瞬移,在丈量這座“三千梵界”神禁的奧秘和威能。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驀地,一道宏大的梵音響徹。
這片天地驟然一震,變得堅固無比,山河之間,佛光沖霄,光明如火,席卷九天十地。
一尊千丈高的佛陀身影,在無量光明中凝聚,腳踏二十四品蓮臺,一手握戒尺。
看模樣,赫然是伽云僧!
只不過此時的他,就如坐鎮三千梵界的主宰,威勢可怖,周身涌動的光明佛火,直似星火長河,流動禁忌般的氣息。
“咄!”
伽云僧聲若晨鐘暮鼓,轟然響徹。
頓時,無數耀眼刺目的蓮花綻放,皆有丈許高,像天花飄落般,花蕊中傾瀉滾滾佛火神焰。
那等力量,動輒可輕易燒死當世太玄階人物!!
撲面而來的危險氣息,刺激得蘇奕肌膚悄然緊繃。
可他眸子中卻浮現一絲譏誚之色。
終于按捺不住了?
沒有遲疑,蘇奕凌空踏步,身后驟然間映現出一道千丈范圍的渾圓光幕,幽暗神秘的六道輪回映現其中。
隨著他一掌劈出。
千丈輪回旋轉,一片浩浩蕩蕩的無盡苦海轟然涌出,遮天蔽日。
頓時,無盡耀眼的光明佛火紛紛熄滅。
無數丈許高的蓮花,在渾濁無盡的苦海浪潮中凋零崩碎。
隨著蘇奕橫空殺去,那無盡苦海也隨之沖垮長空,令這片天地動蕩,似搖搖欲墜。
化身千丈佛陀身影的伽云僧眼眸一縮,旋即一聲大喝:“光明如域,梵火如燈!”
這座神禁驟然發生變化,浮現出一重重界域,每一座界域中,皆有無量梵火涌現,隱隱約約更有梵音禪唱的聲音響徹,有無數佛陀虛影在光明佛火之中映現出來。
那等聲勢,恐怖無邊!
這一瞬,蘇奕不禁有似曾相識之感。
旋即就想起,前不久在證道太境時的那一場天劫中,曾有諸神的身影顯現出來,其中有一個枯瘦僧人的氣勢,就和眼前所見極為相似。
那枯瘦僧人腳踏尸山血海,生有三頭六臂,掌中虛托著一座神圣浩瀚的佛國!
“難道那家伙就是過去燃燈佛?”
蘇奕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昨天羲寧曾說過,前不久的時候,神域的一些神明像受到刺激般,派遣出一批實力恐怖的狠茬子降臨仙界,其中就有這燃燈佛座下的護教羅漢伽云僧!
而現在,蘇奕已經明白過來,那些神明極可能是被自己證道太境的事情刺激到了!
畢竟,當初自己渡劫的時候,疑似燃燈佛的家伙和其他一眾神明就曾出現在那無盡時空深處!!
心念轉動間,蘇奕已來不及再多想。
那一重重的界域,裹挾著無量的佛火和無數佛陀虛影,已當頭朝他鎮殺而至。
氣息之恐怖,讓蘇奕的身心都遭受到致命的威脅,遍體生寒!
遠處,伽云僧神色淡漠,冷眼看著這一切。
ps:月底破事多,白天要出門辦事,今天第二更依舊下午5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