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現在急的反倒不是眼前這個愣頭青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了。
而是眼前之人一味糾纏索戰,讓他無從脫身。
這里大戰的動靜想必早已傳到了通幽駐地當中,時間一長,對方肯定會有援手趕來查探究竟,屆時別說再想著脫身,便是連性命都要丟在這里了。
一想到這里,任先生甚至都顧不得再心疼他手中的兵器,半空之中與臨淵刀硬拼了一擊,整個人如同電擊一般劇烈的一顫,而后終于借力沖破了商夏布下的漫天刀雪,轉身便要遁走。
這一戰商夏可謂盡興,在沒有借助任何外力,甚至就連臨淵刀自身鋒芒都被他刻意遮掩幾分的情況下,商夏幾乎是單純憑借自身戰力,完成了對任先生這位資深四重天高階武者的壓制。
盡管任先生最終還是突圍遁走,但敗在商夏手中卻是不爭的事實。
況且想要殺一個資深的四重天高手,若無外力相助的情況下,何其難也。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商夏反倒回想起了剛剛任先生似乎有話要說,遂高聲道:“任先生且慢走,剛剛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任先生身御遁光已然飛竄至十余里之外,驟然聽得身后傳音,差點沒氣得從半空當中掉下去。
之前叫你停手你非要戰,現在任某要全身而退,你卻要罷手言和?
誰知道你小子會不會趁機追上來再次死纏爛打?
現如今任某人可是孤家寡人一個,惹不起還躲不起?
任先生裝作沒有聽見,腳下的遁光甚至更快了幾分。
這個時候商夏的聲音卻再次從身后悠悠傳來:“這一次閣下要是錯過了,恐怕就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
任先生的神情微微一變,原本已經飛遁至二三十里之外的身形突然放緩,然后在半空當中停滯了下來,轉身隔著數十里的距離向著商夏望去。
商夏心中一動,四周虛空扭曲,片刻間的功夫,在身形不動的情況下,重新與任先生的距離縮短到十里左右。
這是他在最近一段時間才剛剛領悟出來的一種遁法,源自于他數次以自身進行虛空穿梭,包括從天外穹廬降臨蠻裕洲陸。
此術雖并非是真正的虛空穿梭,但卻能夠借助虛空扭曲縮短與目的地之間的距離。
可惜這種遁法只能在短距離范圍內靈活運用,長距離路途則不可取。
然則任先生卻不知商夏底細,眼見得商夏遁法精妙如斯,心中驚駭之人便不由的在半空當中再次退出數里拉開距離。
“你……閣下究竟如何稱呼?”
任先生原本因為商夏年輕而以“小子”相稱,然而想及對方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最終還是用了一個表示尊重的稱呼。
“在下通幽商夏,不知任先生此番將在下引來所為何事?”
商夏面帶微笑朝著數里之外的任先生拱了拱手。
任先生略作躊躇,也抬起手來拱了一拱,道:“老夫任百年,此番出手毀去陣基原也是迫不得已,煩請商小哥代為通稟一聲,便說任某有要事與貴方相商。”
商夏冷笑一聲,半是好奇半是揶揄,道:“要是在下沒有猜錯,你我雙方先前互為敵手,一個多月前那一戰更是死傷慘重,雙方已然結下大仇,難不成還能有緩和的余地?”
任百年看了商夏一眼,只道:“小哥只管代為通稟貴方主事之人,是否相商由小哥長輩定奪便是。”
商夏“哈”的笑了一聲,道:“你這可是看不起小爺我,覺得我不能做主嘍?”
任百年頓時嚇了一跳,生怕眼前這個愣頭青又要出手,連忙擺手道:“絕無此意,任某此番是誠心而來。”
“誠心?”
商夏其實直到現在也沒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此時聽得他這般說,更是冷笑道:“小爺怎得就沒看到你的心誠在哪里?”
任百年此時大約也能從商夏語氣當中聽出了他的故意為難之意,遂道:“那么小哥意欲何為?”
商夏笑道:“既然有誠心,那何不親往通幽駐地走上一遭?”
任百年臉色一黑,道:“原來小哥消遣任某來著。”
自己真要是去了,那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商夏則不以為然,道:“既然你不愿前往,那就說與小爺我聽,小爺我如今也能做得一半兒的主!”
這倒不是商夏瞎說,如今通幽駐地雖說是柳青藍當家,但只要不是與柳青藍相悖,他的話同樣也好使。
因為如今駐地當中的武者,大半兒都要承他的救命之情。
任百年雖有猜測,但卻不知其中的詳細緣故,聽得商夏口氣這般大,只得神情鄭重了些,問道:“那不知小哥究竟是何人?”
商夏這個時候大約也已經相信眼前之人似乎果真有什么秘密,遂無奈道:“小爺叫商夏,小爺的祖父叫商博,行了吧?”
商夏想了想,能讓人信服的最簡單方法,就是搬出自家的爺爺出來。
果不其然,任百年大驚道:“原來是商先生的嫡孫,商小公子當面,失敬失敬!”
商夏沒好氣道:“任先生,現在能說了嗎?”
任百年這個時候反而不急著開口了,而是道:“那小公子需代替貴方答應任某一個條件!”
商夏眉頭一皺,看向他道:“本公子現在倒是有些后悔了,什么條件不條件的,你我不妨再打上一場,等其他人來了你一樣跟他們談條件便是。”
話還沒有說完,商夏已經再次將臨淵刀持在了手中。
任百年眼皮子狂跳,連聲道:“且住,且住!是關于前番襲擊貴方的幕后黑手之事。”
商夏不以為然道:“你知道?”
任百年連忙點頭。
在商夏看來所謂幕后黑手不外乎那幾家,因此對于任百年所言也并不太在意,于是道:“那你說一說是誰?”
任百年忽然道:“老莊已經死了,那些失去了四階高手庇護的族人正在被人屠殺,恐怕用不了多久,任某的族人恐怕也要步了后塵,到時候說不定這個肆意報復的名聲還要落在貴方頭上。任某此番前來,只為給族人找一條活路。若貴方能夠答應最后時刻帶他們走,任某愿為貴方效死!”
商夏聽著任百年眉頭微皺,道:“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任百年澀聲道:“知道,天地本源散溢,洲陸解體,超凡不再,化為凡世!早在百余年前,最后一位五階老祖因為散功而死之后,我等便已經明白了這方世界的結局。”
商夏聽了卻是好奇,道:“化為凡世,也就是說即便洲陸解體,這里的人也未必會死,如何化為凡世?”
任百年愕然看了商夏一眼,低聲道:“在下也是不知,但在下不想自己的族人今后做一個無法踏入超凡武道的平凡人,只想為他們今后保留一線上進的希望。況且如今這情形,有人怕是要連這最后一線希望都不會給我等留下。”
商夏看了他一眼,道:“你還是不愿說出那些人的跟腳嗎?”
任百年沉默不言。
商夏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抬了抬手,道:“您老都聽見了?”
任百年臉色狂變,下意識的看向四周,可連帶著神意感知都無從發現周圍有什么人。
“之前那般大的動靜,原以為還能趁著你這張‘煙隱霧消符’給對方來一記狠的,卻不曾想卻是跑來一個投誠的。”
任百年直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剛剛因為二人大戰所激蕩而起的灰塵土霾,在某個方向直到現在還未曾完全散去,而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
隨著那一層淡淡的灰霧散去,從中卻是走了兩個人出來。
商夏見狀介紹道:“這兩位一位乃是柳青藍柳教諭,如今便是我方的主事之人,而另外一位則是步驚霜步先生……”
商夏在介紹步驚霜的時候,原本還想加上“我通幽山長的結義兄弟”之語,但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當中只轉了一圈,便拋開了去。
任百年趕忙見禮,柳青藍生性直爽,擺了擺手直接道:“你的族人有多少?”
任百年先是一怔,緊跟著便面露喜色,道:“任氏一族大小共計兩百八十一口,四階以上只任某一人,三階以上五人,二階之上的共計十七人,剛剛踏入武道門檻的一階武者總共三十九人。”
柳青藍的目光與步驚霜、商夏稍作接觸,便點頭道:“你任氏一族的人我通幽一脈保了,三日之內便可遷到通幽駐地十里范圍之內。”
任百年連忙感激道:“多謝……”
“不過……”
柳青藍沒等任百年說完,便直接來了一個轉折:“你的族人雖由我們庇護,但也請你發一個武道誓言,忠于我通幽一脈,余生永不背叛。”
任百年目光低垂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嘆道:“這是應有之義。”
在柳青藍等人三人見證之下,任百年發下了一個重誓之后,這才主動開口道:“前番我等能夠聯手突襲貴……通幽駐地,確有人暗中慫恿聯絡,但這幕后之人恐怕卻并非如諸位想象。”
步驚霜道:“左右不過是蒼宇或者蒼靈兩界的圣地宗門,難不成還有第三方?”
豈料任百年卻認真道:“不錯,真的有第三方!他們不是來自蒼宇界,也并非來自蒼靈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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