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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琢腳步停住,這是一件他絕對不該參與其中的事,哪怕他是一個不愿意做皇族之人的人,他也是羽親王的兒子,他自己撇的再清其實也撇不清,那是血脈傳承。
不管是唐匹敵的案子還是現在玉明先生的案子,他碰都不想碰,這事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他也不想有關系。
可是李丟丟站住了,站在了他師父長眉道人身邊。
夏侯琢一怒,看向李丟丟咆哮道:“你就是個小傻子!”
然后他看向長眉道人:“你就是個老傻子!”
說的很不客氣。
李丟丟和長眉道人就那樣平靜的看著他,也沒有反駁,也不好反駁,畢竟夏侯琢說的對。
夏侯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指了指自己:“你他媽的這個大傻子。”
然后默默走到李丟丟身邊站住,片刻后用胳膊肘頂了頂李丟丟問道:“既然你選擇留下來了,壯士,有沒有什么計劃。”
李丟丟看向長眉,長眉道:“問你呢。”
李丟丟想了想說道:“咱們不是沒有機會,追過來的不是大隊人馬......”
他說完這話后看向玉明先生問道:“大概有多少人追?”
玉明先生一臉迷茫的搖搖頭:“我......我不知道。”
那個受了傷的年輕人站起來說道:“大概有三四十個,應該都是劉崇信在淶湖縣老家莊園里的打手,絕大部分都是在江湖中招募過去的人,都有武藝在身。”
“三四十個么?”
李丟丟道:“他們不敢張揚的殺死玉明先生,所以才會假扮山賊闖進歸安山莊,這件事傳揚天下的話劉崇信也扛不起,所以......我們出去。”
“我們出去?”
夏侯琢有些驚訝的看了李丟丟一眼:“出去和他們講道理嗎?”
李丟丟道:“我們去唐縣縣衙。”
夏侯琢沉默片刻,忽然間明白過來李丟丟的意思,但他并不覺得李丟丟的想法能有多大把握。
“你是想賭那些人不敢在縣衙里殺人?他們窮兇極惡,未必就不敢。”
“我覺得可以試試。”
李丟丟道:“咱們白天的時候路過縣衙,我知道怎么走,一口氣跑過去的話連一刻都用不了,不過我們不必跑過去,我們就走過去,還不能太快了。”
燕青之道:“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在縣城追殺人,卻連一個巡夜的捕快都沒有遇到,顯然是他們已經和縣衙的人打過招呼,縣衙絕對不會管。”
“玉明先生。”
李丟丟看向同樣一臉疑惑的玉明先生問道:“你喊的聲音大不大?”
“喊?”
玉明先生一臉疑惑:“我們躲還來不及,為什么要喊?”
夏侯琢卻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他問李丟丟:“咱們路過縣衙的時候我記得你在和道長說酒樓的飯菜如何,我都不記得你往那邊看過一眼,你是怎么記住位置的。”
李丟丟道:“就隨便看了一眼啊,這有什么稀奇的嗎?”
夏侯琢若有所思,只是卻沒有繼續說什么。
“就這樣直接走過去嗎?”
名為蔡三心的年輕人問道。
雖然他不太相信一個孩子做出的判斷,可是目前來看
,那個應該像是很有江湖經驗的老人一言不發,那個很像個大哥的年輕男人一言不發,那個四頁書院的先生也一言不發,所以他覺得只能靠這個半大的孩子了。
“對,就這樣走出去。”
李丟丟走過去拉開院門:“就算是動起手來,我們這些人加起來打十來個不成問題。”
蔡三心問:“他們有三四十個人呢,而且我們見到的未必就是他們全部的人手,可能還有另外的追兵也在城中。”
李丟丟看向門口守著的葉杖竹:“他打二三十個不成問題。”
葉杖竹:“嗯?”
李丟丟笑了笑,一出門就朝著外邊大聲喊了一句:“有沒有人啊,救命啊!快來人救個命啊!”
小嗓子很脆生,一下子就把這靜夜炸裂了。
“大家一起喊。”
夏侯琢心說反正也已經這樣了,跟著那傻小子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自己讓葉杖竹亮出羽親王府的腰牌,雖然這是他極不愿意做的事。
可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的話,也只有這一個選擇了,劉崇信手下的人再怎么囂張也不敢拿羽親王府的人怎么樣。
他跟著李丟丟大聲喊道:“來人啊,救命啊。”
他喊起來,長眉道人也喊起來,燕青之覺得這是很沒道理也有些難為情的事,可身體身體卻誠實的跟著喊,嗓門兒也挺大的。
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逐漸的有百姓走出家門想看看發生了什么。
李丟丟對玉明先生道:“到你了先生,你就說自己是誰,為什么到這,請求百姓們護送你到縣衙去,先去了縣衙再說。”
玉明先生還是猶豫了一下,他確實覺得這樣非但沒有什么意義,反而會把那些追殺他的人引過來。
“先生,喊吧,也許有用呢。”
蔡三心道:“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了。”
玉明先生搖頭苦笑,鼓了鼓勁兒后大聲對那些圍觀的百姓說道:“我叫郭松明,住在云駝山歸安山莊中,被山賊追殺至此,請問誰知道縣衙該往哪邊走,可否為我帶路?”
蔡三心大聲喊道:“這是恩師玉明先生,還請鄉親們施以援手!”
玉明先生本命叫郭松明,自己取了個雅號叫玉明居士,很多人就都尊稱他為玉明先生。
百姓們當然都聽過這個名字,一開始還在觀望,終于還是有人過來說道:“我知道縣衙在什么地方,我帶你們去!”
第一個人動了,其他人也跟著動了,他們當然不是一起去帶路的,他們是看熱鬧的。
夏侯琢欣賞的看了李丟丟一眼道:“你就知道,百姓們有熱鬧必會追著看。”
李丟丟笑了笑道:“肯定啊,而且還是大熱鬧,他們不會都有勇氣管閑事,但他們都有勇氣看閑事,只需要他們都跟著走就行了,人越多越好。”
蔡三心聽到李丟丟的話后對這個半大的孩子多了幾分敬佩,他繼續賣力的大喊,他的同伴也都跟著喊,不多時,圍觀的百姓就越來越多。
一條巷子中,不少黑衣殺手藏身在這暗影中看著李丟丟他們,有人想沖過去,被為首的人攔住。
“是不是傻了!”
為首的那人說道:“這么多百姓看著,還知道他就是郭松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動手?”
一個手下人說道:“可是劉爺,如果再不動手他們就真的去縣衙了。”
“去縣衙正好。”
被稱為劉爺的人說道:“我倒是希望他們快點進縣衙里去,進了縣衙后大門一關百姓們看不到,他們是死是活誰還關心,現在卻不能動手,那些蠢貨會以為我們真的山賊......”
他一擺手道:“就在暗中跟著,他們進了縣衙之后動手。”
“是!”
一群人低低的應了一聲。
李丟丟他們一路走一路喊往縣衙那邊去,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已經有數百人的規模,李丟丟看向夏侯琢壓低聲音說道:“到縣衙這一路上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了,那些人不敢當眾行兇。”
夏侯琢在李丟丟腦袋上敲了一下:“本事啊你,都從哪兒學來的?”
李丟丟回答道:“你應該看得出來,這樣的辦法肯定不是我師父教出來的......”
長眉道人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可沒有夏侯琢敲的那么輕。
“夸你兩句你還驕傲了?”
長眉道人問道:“快到縣衙了,你說接下來怎么辦?”
李丟丟看向玉明先生道:“一會兒到了縣衙門口敲堂鼓,如果縣衙里的人出來請先生進去說話的話,先生一定不要答應,拉你都不要進去。”
玉明先生一怔,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么不進去?”
“不能進去。”
李丟丟道:“你就對縣衙的人說,不進門,只在這縣衙門口休息,請百姓們也不要離開。”
玉明先生道:“百姓們就看個熱鬧,總是會困,困了就會回去睡覺,哪有人能堅持到天亮的。”
“給他們講經過,添油加醋的講。”
李丟丟道:“就從山賊闖進你家門開始講,越詳細越好,但千萬不要提到劉崇信這個名字,也不能對百姓們說那些人是劉崇信的手下,就一口咬定是山賊。”
玉明先生總算是反應過來:“明白,我盡量試試。”
李丟丟問夏侯琢:“身上還有多少錢?”
夏侯琢道:“還有不少,怎么了?”
李丟丟道:“如果一會兒玉明先生實在沒得講,你見百姓們要離開,你就出面說愿意花錢買一些吃的,愿意出高價,但是有一樣,為了安全起見要在縣衙門口做飯,不需要太多,你出到十兩銀子就會有人打破頭的搶。”
夏侯琢笑道:“給你屁股上安一個尾巴你就是狐貍精。”
李丟丟撇嘴。
他們就這樣在一大群百姓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護送到了縣衙門外,玉明先生上前敲響堂鼓,咚咚咚的聲音像是這夏夜里突然出現的悶雷。
李丟丟有些困,他在臺階上坐下來,看著依然圍在四周的百姓一個個都很精神的樣子,他心中并無得意,反而覺得有些難過。
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有一天,百姓們路遇不平不是以這樣的方式幫忙,而是主動的去幫忙。
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有一天,朝廷的官員,地方的官員,都不會再如大楚的官員這樣滿是骯臟。
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有一天,如玉明先生這樣的大儒只需要在書院里好好教導后輩,而非如此拼上性命。
一念至此,李丟丟有些疑惑,我一個小孩子考慮這些做什么?救天下,那是大人物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