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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子時。
宇文典一直都在看著漏刻,每一息對他來說似乎都有些煎熬,這種等待著實難受。
而余九齡卻好像很放松,坐在軍帳中,一左一右還摟著兩個女子。
左邊的給他端著酒,右邊的給他往嘴里放水果。
靠近江邊物產豐富,這邊的水果味道也都很甜美。
余九齡覺得這里真是美好,什么都甜美。
讓人看著,都以為因他在安陽城里的這幾天日子過的極舒服,舒服到有些不想回寧軍大營的意思。
宇文典側頭看了看他,在心里罵了幾句。
這余九齡在這個時候還在與那兩個女子調笑,如此作風,如何能擔當重任。
這要是他的手下,早就一刀砍了。
現在他也想砍了余九齡,只是強忍著,還不到時候而已。
“你且放心就是了。”
余九齡笑著對宇文典說道:“此時,大將軍的兵馬,應該已經在城外候著,只要你點起火光打開城門,大軍立刻進城。”
他看向宇文典道:“你不知我大將軍有多威武,戰場上從無敗績,手下亦無一合之將,你可知那羅境,號稱北境第一戰將,但羅境亦不是大將軍對手。”
宇文典心說放你牛爺爺的八卦屁,吹你牛奶奶的羅圈皮。
羅境的武藝誰人不知?
武親王都曾親口承認,雖然武親王看不起羅境領兵作戰的能力,但對羅境練兵和其武藝贊不絕口。
武親王還曾說過,羅境的槍法,在中原天下都可排在第一位了。
雖然這樣說,是為了讓宇文尚云領兵北上的時候足夠重視自己的敵人。
可能得武親王如此盛贊,就足以說明羅境的本事。
若沒本事的,武親王那樣的人又怎么可能夸的出口。
宇文典雖然在心里又把余九齡罵了好幾句,但表面上卻點了點頭道:“我知唐大將軍的武藝,只是心中忐忑......”
“將軍,時間到了。”
有人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宇文典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點火,待唐大將軍到了城下,就立刻打開城門!”
隨著他一聲令下,手下的將軍們立刻轉身離開大帳。
城中。
大街兩側的每一座房子屋頂上,都趴著楚軍弓箭手。
在每一條巷子里,都是已經隊列密集的楚軍士兵。
若是能在空中俯瞰的話,就能看到就連每一戶百姓家的院子里,都密密麻麻皆為兵甲。
只要寧軍入城,放過先頭隊伍,看到唐匹敵進入大街之后,楚軍就會蜂擁而上,拼盡全力將城門封堵,將唐匹敵截留在城中擊殺。
一座木樓高處,宇文尚云也很緊張,他領兵以來都沒有如此緊張過。
面對江南大寇李兄虎,有百萬大軍,他也沒有緊張過。
可是這次面對的是唐匹敵,是李叱,是那種可以把計劃算計到人心深處的變態,是那種誰有一絲一毫輕視都會輸的體無完膚的對手。
在遇到李叱和唐匹敵之前,宇文尚云自覺世上之人,沒有人比他更精于戰局謀略。
可是現在,這種自信已經沒有了。
“再次傳令下去,所有士兵不準發出一點兒聲音,也不準輕舉妄動,不見我這里有號令出,誰也不許離開自己位置。”
“是!”
宇文英雄應了一聲,急匆匆下了木樓,分派人手去各軍傳令。
“南平江那邊局勢如何?”
宇文尚云問了一句。
他手下將軍宋德經俯身道:“一直都在看著,寧軍今夜似乎倒是安靜,還未見有所舉動。
宇文尚云道:“他們絕不可能沒有舉動,只是在等機會,江南岸怕是已經兵甲如林,只等城中火起。”
他看向宋德經道:“你不用去管其他的事,只派人盯住南線,負責聯絡宇文靜。”
“是。”
宋德經立刻應了一聲。
“大將軍!”
親兵指向北門方向:“宇文典將軍已經點起火光,寧軍應該快要進城了。”
宇文尚云嗯了一聲,雙手握緊了面前的欄桿,兩只手發力,握著欄桿的時候有些滑,才察覺他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這一戰打贏了,他就可能坐擁冀州豫州兩州之地,成為這爭雄天下的霸主之一。
若是敗了......
“城門開了!”
負責觀察的士兵在他身邊低且急促的提醒了一聲。
宇文尚云立刻舉起千里眼往北門處觀看,宇文典的隊伍已經將城門拉開。
城門樓上,宇文典同樣是手心出汗,他扶著城墻往下看,城下是密密麻麻的馬隊。
可是城門開了,成為的寧軍騎兵隊伍卻沒有急著進城。
“這......”
宇文典看向余九齡道:“大將軍為何還不進城?”
余九齡道:“唔!看我這記性,大將軍與我約定,我要到城門口迎接,若不見我,大將軍不會入城。”
宇文典立刻喊道:“你這人,怎么不早說!”
余九齡道:“日日享樂,忘了。”
宇文典恨不得一刀把余九齡的腦袋剁下來,但也慶幸自己剛才壓著沖動,沒有提前砍了余九齡。
余九齡道:“我這就下城去迎接大將軍。”
宇文典道:“你不用下城,在這里呼喊。”
余九齡道:“喊?你真是幼稚,大將軍不見我面是不會進城的。”
宇文典咬了咬牙:“我跟你下去。”
余九齡道:“你隨意。”
他在這城墻上,居然還帶著那兩個青樓女子,抬起手在兩個女子屁股上拍了一下,啪啪兩聲還挺響亮。
“你們等大爺歸來。”
余九齡哈哈大笑,邁步下城。
到了城門口,宇文典卻不敢跟著他出城門,外邊黑暗之中,那些帶著面具的寧軍騎兵沉默的令人害怕。
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余九齡走到城門口喊道:“大將軍,我是余九齡,城門已開,城內安全,可立刻奪取安陽!”
他喊了之后回頭朝著宇文典喊道:“讓開,大軍要入城了。”
宇文典連忙帶著他的人把過道讓開,再看時,余九齡不見了。
變沒了。
余九齡一口氣沖出城外,兩只腳跑的猶如風火輪一樣。
就在宇文典這一驚愕之際,那支沉默著的寧軍騎兵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沖進城去!”
然后聽到了馬鞭響動。
那還不是尋常的馬鞭,聽聲音那么響亮,就猜到是很長的甩鞭。
啪的一聲脆響,馬群開始往城門里邊沖。
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間馬隊里就冒出來火光,好像馬尾巴被人點燃了。
一下子,馬隊開始瘋狂的往城中沖入,猶如洪水灌進城里似的。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座木樓高處。
高峰來和崔闊元兩個人站在那,看到馬隊沖進城內,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高峰來對崔闊元點了點頭,崔闊元隨即喊道:“發信號,傳令各家的人都動起來!”
一時之間,城內四處火起。
寧軍騎兵沖進城內,埋
伏著的楚軍全都緊張起來。
這馬隊進城,浩浩蕩蕩,沖鋒進來的人依然保持著沉默,居然沒有人喊。
“不對勁!”
站在高處的宇文尚云立刻就反應過來。
“傳令弓箭手,射殺騎兵!”
隨著他一聲令下,埋伏在房頂上的弓箭手全都站了起來。
他們紛紛拉弓搭箭,朝著那些寧軍騎兵開始放箭,奇怪的是,無數寧軍士兵中箭,但竟然無一人落馬。
只有戰馬嘶鳴,不聞有人呼喊。
按理說,中箭的人疼痛難忍,怎么會不喊叫?
而且中箭的人又怎么可能還如此牢牢的坐在馬背上,沒有一個掉下來的?!
“這是什么味道!”
房頂上,有人聞到了些刺鼻味道。
“火油?!”
“那些寧軍士兵身上流的不是血,是火油!”
“妖怪!”
“什么妖怪,都是假人!”
這時楚軍士兵才發現,沖進城內的騎兵,都是稻草人,在其中藏了火油,楚軍射中稻草人,火油開始往外流淌。
“箭!”
城墻上有人高呼了一聲。
嗓子都劈了,沙啞中透著一股恐懼。
城外。
唐匹敵抽刀往前一指。
寧軍箭陣,所有弓箭手將羽箭點燃,然后拋射入城。
漫天火雨,頃刻間就落了下來。
而在城中各處,那些被余九齡說動的家族,都分派了家中人手在城里放火。
站在高處的崔闊元發號施令,按照約定好的,第一把火先把安陽府衙門給點了。
然后他們趁著楚軍大營里幾乎空無一人,又把楚軍大營給點了。
他們四處大聲呼喊,說是寧軍已經入城,攻破了府衙,攻破了楚軍大營。
城中,數千匹戰馬被燒的四處亂竄,對于普通人來說,如看到這樣的場面,必然覺得此舉格外殘忍。
那些戰馬無辜,戰馬的身上,本就被油都涂抹過,見火就著,而且馬鞍下邊,都壓了一層油布。
幾千匹火馬在城中到處沖撞,藏在巷子里的楚軍被沖擊,隊形很快就亂了。
到處都在著火,沒多久,城中的起火的地方就密集的好像滿天繁星。
火海如星河。
站在高處看,城中這場面令人恐懼。
高峰來對崔闊元道:“如此一來,城中百姓得知后,怕是要罵死你了。”
崔闊元道:“要有取舍,若一直陪著楚軍堅守,先餓死的是城中百姓而非楚軍,百姓們想不到的,我又何必費口舌解釋,恨就恨吧。”
高峰來點了點頭道:“你其實早就又投寧王之意了,對吧。”
崔闊元道:“我雖然與冀州崔家是本家,應該記恨李叱他們才對,可是我早有聽聞,冀州那般被戰亂摧殘之地,如今都已重新富庶起來......這李叱,當為明主。”
高峰來嗯了一聲后說道:“你是我得意門生,我曾問你多次為何不愿出仕,你說不想浪費自己的本事,不愿與他人同流......”
他拍了拍崔闊元的肩膀:“希望這一次,你選的對了。”
與此同時,南平江。
宇文靜回頭看,城中火光沖天,就知道打了起來,他心中自然無比的急切,這種心慌意亂,有些控制不住。
可是他奉命在此阻擋寧軍,他又不敢擅自離開,更不敢胡亂分兵。
就在這時候,前邊的人喊道:“敵襲!敵襲!寧軍渡江了!”
宇文靜連忙舉起千里眼看向南平江上,江面上,一艘一艘船只劃了過來,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