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洗刀表情復雜的看向呂無瞞的時候,呂無瞞就知道他已經快要說服這位千辦大人了。
就像是以往成功的時候一樣,這只是又一次成功,其實也好像不太值得欣喜。
但又不一樣,因為這一次,他面對的可是寧王身邊的親近之人,是廷尉軍的千辦。
對于他要做的大事來說,得方洗刀這樣的人,是巨大的幫助。
“千辦大人,你自己思考一下我說的是否有理。”
呂無瞞道:“這并非是對誰有害對誰有利的事,而是兩利之事。”
方洗刀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呂無瞞眼神一喜。
方洗刀問道:“可我如何確定,你會不會對寧王殿下有異心?”
呂無瞞道:“千辦大人,我不會干涉你日常行事,也不會時常與你見面,除非必要,我們之間甚至可以長期不聯絡。”
“沒有千辦大人的允許,我不會靠近寧王,哪怕是冀州我都可以不去。”
方洗刀再次點頭:“你都能為寧王做什么?”
呂無瞞道:“寧王若需金銀,你只管派人與我聯絡,至于如何聯絡,以后我會告知。”
“我會用看起來完全不需要懷疑的方法把金銀送到寧王手里,絕不會有紕漏,這些事,我們拿手。”
“我會為寧王物色人選,但也會先交給你過目,你若是覺得可用,就舉薦給寧王。”
呂無瞞笑道:“若是你需要我為寧王打探敵情消息,我也會不遺余力。”
方洗刀這次沉默下來,許久許久之后,他問:“那你要什么?”
呂無瞞道:“寧王一統中原之前,我無所求,竭盡全力輔佐寧王。”
方洗刀又問:“若他日寧王一統中原呢?”
呂無瞞道:“那時候,我在山河印中地位,應該已經很高了吧所以我應該亦無所求,千辦大人懂我的意思吧。”
方洗刀緩緩吐氣后說道:“懂了。”
呂無瞞問:“那千辦大人的意思是?”
方洗刀道:“我回去之后可以暫時不向寧王提及,看合適時機,再把你引薦給寧王,前提條件是我必須確認你對寧王無異心。”
“多謝千辦大人!”
呂無瞞俯身一拜:“自此之后,我這性命,便與寧王,與千辦大人,與寧軍,與萬千擁護寧王的百姓系于一身。”
方洗刀在此時深呼吸,然后轉身:“我回去之后還要好好想想,我暫時不回離開慣縣,你肯定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所以你只管找我就是。”
他邁步就走,呂無瞞跟在他身后送他。
兩個人出了地庫,回到地面,在那小院子里,呂無瞞俯身道:“就等千辦大人的好消息。”
方洗刀應了一聲,轉身而行。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大袖飄了一下,呂無瞞抬頭看他,本還是掛滿了笑意的臉忽然就僵了一下。
“差一點”
他輕輕說了三個字。
忽然往前一沖,一掌拍向方洗刀的后背。
方洗刀似乎有所戒備,聽到身后聲音立刻往前加速,同時回身,左邊袖口里,一條鎖鏈甩了出去。
鎖鏈在半空之中一抖,纏住了呂無瞞的手腕。
在這一刻方洗刀臉色一喜,手掌發力,將鎖鏈往回收,與此同時,右邊袖口里,一條鐵釬刺了出來。
“斷。”
啪的一聲,精工打造的鎖鏈,瞬間崩斷。
呂無瞞一甩手,繞在他手腕上的鎖鏈被他隨意丟在一邊,幾環斷開的鎖鏈落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
“千辦大人好演技。”
呂無瞞微微瞇著眼睛說道:“差一點就被你騙了。”
方洗刀眼神里有些疑惑,也有些失望。
呂無瞞指了指方洗刀的手:“你在有一刻,一定已經被我說動,所以你強行抓破自己的手心,以疼痛來恢復心智。”
他嘆息道:“所以是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說服了你,也差一點就被你騙了。”
方洗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邊緣處有些血跡。
他在心里也輕嘆了一聲,確實是差一點。
呂無瞞道:“其實你這又何必?難道我說的就錯了嗎?”
方洗刀回答:“有那么一刻,我確實已經被你說動,那真的是難以抵擋的誘惑,不得不說,你手段高明。”
“你選了一個好地方,在金銀庫房,那地方會讓任何人心里的欲望滋生。”
“用大量的金銀先來松懈我的心防,然后再說一些貌似極有道理的話。”
方洗刀看著呂無瞞的眼睛說道:“然而歸根結底,你們求的是把持中原!”
“什么輔佐寧王,什么毫無私念?咱們還是換一個說法吧。”
方洗刀肅然道:“你們控制一個朝廷,費盡心思的挖空朝廷,挖空國家,當這個國家的利益幾乎都被你們竊取之后,你們也已毀了這個國家,那就再選一個,然后再來吸血。”
“大周被你們蛀空了,你們就順勢而為加速了大周滅亡,吃飽了戰爭財。”
“大楚新立,你們又開始把持商業,朝政,不停的在大楚身上吸血,喝飽了盛世的血。”
“你剛剛跟我說什么?不正確的人就不配當皇帝?”
“你說的沒錯,只是在你們眼里,所有合格的皇子才不是你們認為的正確。”
方洗刀用鐵釬指向呂無瞞:“大楚的皇子中,難道沒有一個優秀之人?”
“是你們,暗中操控,只有讓昏庸之人即位,你們才能想怎么吸國家的血就怎么吸,想怎么吸百姓的血就怎么吸。”
“等到大楚這樣的國家被你們吸干了,你們覺得無利可圖,那就再去找新的機會。”
方洗刀說道:“如果所料不差,你們根本就沒打算去扶植楊玄機那樣的人。”
“你們覺得,楊玄機背后的世家大族,其實已經具備和你們抗衡之力。”
“就好像金州那邊的商人,他們站在府治大人身邊,你就控制不了府治大人。”
方洗刀冷冷的說道:“說什么力保中原?如果沒有你們山河印,大周還會延續一些年,大楚也不會如此糜爛。”
“真到了我王一統中原,我王的后人,也會被你們荼毒殘害,我王的江山,也會被你們吸干榨凈。”
呂無瞞搖頭,長嘆一聲。
“你太聰明了。”
他邁步向前:“聰明到誤了自己的性命。”
方洗刀哼了一聲:“又豈會如你說的那般容易。”
他手里的半條鎖鏈一甩,砸向呂無瞞的脖子。
呂無瞞左手抬起來,一把將鎖鏈抓住,手掌一發力,鎖鏈便瞬間在半空中繃直。
啪的一聲,鎖鏈再斷。
這一息,方洗刀的鐵釬也已經刺到呂無瞞咽喉前邊。
呂無瞞右手抬起來,雙指一夾。
啪的一聲輕響,鐵釬居然被他夾住,猶如沒入山石之中,再難寸進。
呂無瞞放旁邊一甩,鐵釬被甩開,他左手一掌拍向方洗刀心口。
方洗刀腳下發力向后急退,只一息,人已經在數步之外。
剛站穩,面前迅疾飛來兩個黑影,其勢如電。
方洗刀的鐵釬掃開一個,又橫在胸前擋住了另外一個。
當當兩聲,鐵釬上火星四濺。
那飛來的東西,竟是被呂無瞞踢過來的鐵環,之前鎖鏈碎裂落地,被他踢起。
這片刻,呂無瞞已經追到近前,一把抓向方洗刀的咽喉。
與此同時,他左手抬起來,手指尖捏著一個響笛,屈指一彈
一聲尖銳的哨聲飛上天空,傳出去很遠。
方洗刀側身避開,一腳踹向呂無瞞的肚子,呂無瞞居然不躲不閃。
一腳正中。
可是在腳踢在呂無瞞肚子上的瞬間,呂無瞞肚子猛的一吸,然后又猛的往外一彈。
方洗刀無法穩住身形,向后摔了出去。
剛穩住身形,一枚鐵環再次飛來。
這次不是呂無瞞用腳踢的,而是他手里捏著一枚。
鐵環直接擊穿了方洗刀的右肩,這又不是銳器,可見這一甩之力有多恐怖。
噗的一聲,方洗刀后肩爆開一團血霧,那鐵環去勢不減,又打在旁邊院墻上。
墻磚被打碎了一塊,碎屑飛揚。
呂無瞞看了一眼受傷的方洗刀,有些遺憾的說道:“千辦大人,何必呢?”
方洗刀回頭看了看院墻,距離已經不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可就在這一刻,從院墻外邊飛進來兩個黑影。
方洗刀臉色一變,立刻閃身避開。
可是飛進來的兩個黑影居然筆直的摔在地上,落地之后動也不動。
方洗刀這才看清楚,那是兩個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人,一個是王賢一個是趙克。
小院的院門被人推開,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男人緩步進來。
這個人蒙著臉,手里拎著一個昏迷過去的人,像是什么都沒提著一樣,一點兒都不顯得吃力。
方洗刀看清楚那人手里提著的人,眼睛驟然睜大。
“千辦大人,認識嗎?”
蒙面的男人把手里拎著的人往上提了提:“這好像是千辦大人的同伴?”
“放開他!”
方洗刀一聲嘶吼。
蒙面男人將手里的人又舉高了些,眼神帶笑的說道:“這人叫什么來著?剛罡是吧?真是一個很破很破的名字啊。”
他一松手,被舉高了的剛罡就重重摔落在地。
蒙面男人笑道:“如你所愿,我放開他了。”
方洗刀一聲怒吼,手中鐵釬朝著那人刺了過去。
那人抬起腳放在剛罡的頭上:“你動,他死。”
方洗刀的腳步戛然而止,他怒視著那人,眼睛里已經滿是血絲。
噗的一聲
剛罡的頭顱,竟是被那人一腳踩癟!
腦殼癟了下去,裂開,血液和腦漿往四周噴涌。
“啊!”
方洗刀一聲悲鳴。
蒙面的人笑了笑道:“你不動,他也死。”
他往后撤了一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似乎有些懊惱:“來的時候,特意換了一雙新鞋。”
他抬起頭看向方洗刀:“你是在想,剛罡這樣有戒心的人,為什么會輕而易舉被我擒住?”
那人抬起手,把臉上蒙著的面巾摘下來。
在那一瞬間,方洗刀的表情僵硬住,臉色白的好像瞬間就被抽空了所有血液。
呂無瞞皺眉道:“你不該!”
那人對呂無瞞笑了笑道:“是不該,可我確實很想看看千辦大人驚訝的樣子。”
他轉身看向方洗刀:“千辦大人,我如今是三州巡按,正四品,你似乎應該對我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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