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齡嘆道:“前一陣老唐是怎么形容你來著,就是關于西域人用什么錢的那個說法。”
李叱白了他一眼:“滾”
余九齡哈哈大笑道:“我以為,你只是想坑那些豫州的藥商,反正是要買車馬的,干脆加錢買了他們的。”
他笑道:“我還得意呢,以為當時就領會了你的意圖,覺得自己聰明了,原來你要坑的是豫州軍的人。”
李叱道:“若我費心思算計人,卻只算計這些藥商,只能說明我功力退步了。”
他坐下來,一邊倒茶一邊說道:“孟可狄是當世勇將,武親王一直用他,就足以說明此人的能力。”
“這次來采買藥材,一是他北征要用,二是斷我們的藥,三則是趁機打探虛實。”
余九齡道:“你這腦子里確定沒有住著一只千年道行的老狐貍?”
李叱道:“是我少年英才。”
余九齡道:“等我以后有機會,高低得去買一枚西域人的錢幣存著。”
李叱道:“我記得這兩天誰花出去正常價格四五倍的銀子買車馬來著?這樣的生意都做,虧掉了咱們多少銀子。”
余九齡:“你不能這樣都是你讓我干的。”
李叱道:“我是當家的,我可以承認也可以不承認。”
余九齡道:“當家的少年英才,千年不出一個的少年英才!”
在一側的葉先生笑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威武不能屈,原來是個軟包。”
余九齡挺直了腰板說道:“葉先生竟看不起人,我余九齡自然是威武不能屈,但富貴一定”
后邊的話,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李叱笑了笑道:“說正經事,若不出意外,這些藥商會去找他們的靠山,今夜不會有事,但明天一定有事。”
余九齡這次懂了。
李叱之前對車夫說只在這停留三天,哪里是對車夫說的啊,那分明是對那些豫州藥商說的。
所以此時余九齡也才醒悟過來,李叱這個家伙,給人挖坑的功力有多深厚。
你以為他挖了一個坑,實則坑中有坑。
于是余九齡內心之中不得不認可,還是老唐對當家的看的透徹。
余九齡也不得不感慨了一句:“長眉道長他老人家,才是真老狐貍啊。”
李叱道:“我會替你轉告他老人家。”
余九齡覺得胯下一涼。
長眉道長他老人家能想出來流云陣圖那么變態的東西,余九齡哪兒不涼,胯下也一定得涼一下,以示尊敬。
李叱看向葉先生說道:“先生,明天夜里你和我輪流當值。”
葉先生點了點頭道:“好。”
李叱繼續說道:“九妹,你帶一半人到客棧后院,他們若要出氣,說不得會想辦法一把火燒了咱們的車馬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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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九齡應了一聲:“交給我吧。”
李叱又看向陳大為和剛罡說道:“明日一早,你們就去找客棧掌柜,讓他請其他客人離開,咱們補償人家一些銀子。”
陳大為和剛罡兩人同時點頭。
李叱想了想,估算了一下自己這邊的實力,唯一不放心的是沈如盞那邊。
他剛看向沈如盞,坐在不遠處看書的沈如盞明明沒有看向李叱,卻在此時微微搖頭道:“不用擔心我們。”
大家在客廳里聊天,沈如盞坐的位置就比較遠,似乎還是和眾人有些生疏。
余九齡也是此時才明白過來,沈如盞這樣的人,也是一尊大神。
一直都站在沈如盞身后的那個中年男人道:“當家的放心就是,東主這邊,自有我們守著。”
李叱雖然沒有看到過呂青鸞出手,但他確定這個人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沈如盞出門從來都不會帶很多人,
卻必定帶上呂青鸞,從這一點就可以推測出呂青鸞的實力。
這個人極為內斂,看似樸實如農夫,然而誰若真的以為他是個農夫,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相對來說,余九齡看起來咋呼的像是個高手,在呂青鸞手下未必能走一招。
既然呂青鸞說了這樣的話,李叱就知道不用擔心沈如盞的安危。
“那就都早些休息,他們若是膽子大,白天會來,若是謹慎些,明天深夜之后會來。”
李叱起身道:“今夜我當值,明天白天我休息。”
說完之后他就出了客廳,回到自己房間后把包裹取出來打開,這包裹中都是他準備的東西。
脫下長衫,在里邊穿了軟甲,又把短刀連弩之類的東西帶好,手里抓了那把重刀出門。
李叱從后窗翻出去,片刻后就到了屋頂。
這個時節的晚上格外舒服,夜風吹著,不會覺得寒冷,只會覺得清爽。
李叱在屋頂坐下來,手里拿著的是許久都沒有戴過的夜叉面具。
他推測今夜不會有事,可他是當家的,他必須為所有人負責。
坐在這,時不時往四周看看,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現了那個小丫頭的模樣。
李叱想著,那個丫頭最喜歡的是吃若是有些別的喜好還好,每次出門都能帶些她喜歡的禮物回去。
可是吃出遠門帶回去的,大多也就壞了,沒法保存。
要不然以后做個大盜?
李叱想著,每次出門遇到了能做好吃的師傅,就把人劫回去
忽然之間李叱就覺得自己確實有些敷衍,真的要認認真真的去學,自己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她只愛吃,自己若做個天下第一等的廚師豈不是完美?
不管是飯菜還是點心,信手拈來,只要她想到的自己都能做好,還有什么是比這更牛批的事嗎?
斷然沒有。
打江山?
打江山這種事雖然說起來很牛批,但在李叱這,真的只能算第二牛批的事。
李叱想著,我已經要做天下第二牛批的事了,再做個天下第一又如何?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距離他還有幾丈距離有個黑影。
見李叱回頭,那人笑了笑道:“當家的果然厲害。”
來人是呂青鸞。
他走到李叱身邊,遞給李叱一個包裹:“這是我們東主讓我給當家的送來的。”
李叱問:“是什么?”
“點心,果酒。”
呂青鸞道:“當家的一定還沒有喝過我們東主親手釀制的果酒那是天下第一等的好酒。”
李叱笑道:“既然是這么好的東西,不如咱們兩個分了吧。”
呂青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怎么能行,那可是我們東主給你的”
說著,坐了下來。
呂青鸞道:“實不是我饞酒,我們東主自己都說過,做生意只能算她第二擅長的事,她最得意的還是釀酒。”
李叱好奇的問道:“她為何喜歡釀酒?”
呂青鸞道:“東主曾經說過,她喜歡微醉,誰釀的酒她都覺得喝著味道不夠,所以就自己釀了。”
李叱更為好奇:“那就一定要嘗嘗。”
當李叱喝了第一口這果酒之后,并沒有覺得有多驚艷。
可是酒下去幾息之后,嘴里的回甘就讓李叱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果然不凡。”
見李叱贊嘆,連呂青鸞都有些得意。
他笑道:“這酒溫柔,可卻有很大氣的名字,果酒一共三種,分別名為一望,一步,山海。”
他指了指那壺酒說道:“這是滋味
最重的那一種,名為山海。”
李叱怔了怔,這名字有些奇怪。
一望,一步,山海?
他問:“這名字可有緣故?”
呂青鸞回答道:“在我們東主的書房里掛了一幅字,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李叱心里猛的一緊,這幾句話,有些疼。
再品那果酒滋味,便更疼了些。
也不知道為什么,因為這幾句話他忽然就害怕了。
不由自主的想到若以后再見不到高希寧會怎么樣。
見李叱如此臉色,哪怕是在月色下也看得出來面帶懼意,呂青鸞輕嘆一聲。
李叱看向他,呂青鸞道:“東主說,無情之人,不會有感。”
他笑了笑道:“東主說,心有所怕,才是心有所愛。”
呂青鸞道:“我卻只覺得這果酒好喝。”
他起身道:“所以這酒剩下的你自己喝,我喝的多了,也是糟蹋。”
李叱問:“沒有女子能動你心?”
呂青鸞想了好一會兒,笑了笑:“看你為什么活著。”
這話有些前言不搭后語,可是李叱卻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聽懂了。
呂青鸞離開,李叱坐在那,看著手里的果酒,想著沈如盞那樣的女子,難道也會自卑?
若不自卑,為何會不敢相見?
男女相隔,千山萬海,最難過的海最難跨的山,實為自卑。
她不敢想見的當然不是李叱,而是一步如重樓的那人。
又是何等的男子,會讓她有如此心境?
許久之后,李叱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笑了笑,心說好在我和她不是這樣。
真好啊。
真好。
與此同時,另外一家客棧中。
杜慶騰臉色恭順的對剛剛進門的一個中年男人行禮,這個中年男人身上有一種無法掩飾的彪悍氣息。
他不是很高大,看起來也并不雄壯,可是這個人的眼神里就有令人畏懼的東西。
“拜見丁將軍!”
給人感覺此人的氣息就一個字冷。
隨著杜慶騰俯身一拜,這屋子里所有的藥商全都彎下了腰。
被稱為丁將軍的人進門后就直接到主位那邊坐下來,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他名為丁勝甲,是安陽城將軍孟可狄手下第一戰將,此人從軍十五年,未嘗一敗。
有人曾說,他親手殺了的就至少有千人,手染千人血,不是屠夫又能是什么。
若是算上他領兵殺的人,便不計其數。
只兩年前平叛的一戰,他率軍五千與叛軍三萬多人激戰,殺人一萬六千,活埋一萬六千。
“事情如何,我已知道。”
丁勝甲道:“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事,我來做主。”
“是是是。”
一群人連忙俯身應承。
丁勝甲又道:“把你們手下所有能打的人集合起來,明天一早我要看。”
“遵命。”
丁勝甲第三句話是:“給我準備酒肉,我餓了。”
接下來第四句話是:“明天夜里殺人,后天一早我走,給我和我的人備好干糧。”
說完這四句話后起身:“我住哪兒?”
杜慶騰連忙彎腰道:“我帶將軍去。”
丁勝甲嗯了一聲,邁步往外走,走到門口停下來,又回頭看了看那些藥商。
“今夜把你們的房間,全都騰出來給我的士兵。”
山海那四句為引用,我卻一直不知作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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