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
斥候來報:“高真將軍派人來報,上游發現敵軍試圖強渡,已被高將軍擊退。”
唐匹敵點了點頭,這一段大河是最適合橫渡的地方,往上游水路雖然狹窄了不少,可是水流太急,兩側又沒有河岸緩坡,所以極難渡河。
高真派人送回來消息說,天命軍竟是派人以弩車在對岸發射重弩,瞄準河岸這邊的樹木,重弩上綁著繩索,射中大樹之后,他們在對岸拉直了繩索,然后派人爬索過河。
這種操作自然兇險,沒有幾分保證人能順利爬過來,十之七八會墜落下去被淹死。
他們派人過來后,在這邊用細一些的繩索把對岸準備的粗繩拉過來,然后固定,再在繩索上鋪上木板,懸空踩著過來。
被高真發現之后,擊殺已經過河的天命軍斥候,斬斷了繩索。
天命軍兵力龐大,他們顯然是想把所有渡河的方法都試試。
唐匹敵對上游還有些擔憂,所以派高真在上游巡查,但是對下游卻好像完全都不擔心似的。
然而就在距離寧軍陣地大概幾十里的下游,還有一處相對來說適合渡河的地方。
這里水流寬度更大,有不少暗涌,極難橫渡,但天命軍顯然沒打算放棄。
他們分撥過來的船只一次一次往返,將兵力運送到北岸這邊來。
這邊指揮隊伍的,是楊玄機手下大將,原大楚的正三品大將軍裴芳倫。
此人原本為右侯衛大將軍,當初被楊玄機收買之后,本打算帶著整個右侯衛投靠。
可是卻被武親王楊跡句察覺,武親王手段雷霆,立刻就要動手。
裴芳倫得到消息后連夜逃走,只帶了幾十名親兵隨行,連老婆孩子都沒能顧得上。
他全家老小,皆被武親王處死,右侯衛被調入武親王帳下。
所以這就讓裴芳倫更為決絕,投靠了楊玄機之后,對起兵之事十分積極。
攻打荊州,此人居功至偉,率領他親自訓練出來的隊伍,一口氣打下大大小小數十城。
在打下的這些城池中,但凡和武親王能有一絲一毫牽連的人,都被他殺了,一個不留。
裴芳倫不過四十歲左右年紀,他深知以自己的能力,殺入大興城報仇雪恨并非沒有可能。
況且楊玄機有明主之姿,若這能開創一個新的帝國,他這開國公的身份必然少不了。
也就是在開戰之前,他強烈勸諫,請求楊玄機讓他帶兵繞路下游。
往下游走五六十里才能有適合的地方,再渡河繞過來,再趕到戰場,顯然有些來不及。
可是楊玄機并不缺兵少將,萬一裴芳倫從下游渡河順利,就可兩面包夾寧軍。
所以楊玄機準許了他的請求,讓裴芳倫帶著四萬左右的府兵級精銳繞路過去。
為了不讓寧軍察覺,繞路的距離短了沒有用,一定會被發現,五十幾里的路程,差不多便是寧軍斥候活動的極限。
他們甚至不是派船順河而下在此等候,為了隱蔽行動,所有需用的舟船,都是在陸地上運到此處。
此時,裴芳倫手下的隊伍,已經有三五千人渡河過來,迅速的在北岸建立防御。
四萬人,靠著這些漁船來回接應渡河,速度又怎么可能太快,所以裴芳倫也格外的急切,不停催促手下人加緊渡河。
正面戰場這邊。
楊玄機親自到了河岸近處,雖然沒有下船,可是上了岸的天命軍已經可以看到他的所在。
他讓人運來許多戰鼓,就在河道船上擺好,各船上隨著號令聲起,
戰鼓齊鳴。
這至少數百面戰鼓敲響,確實極有氣勢。
戰鼓聲就是軍令,一隊一隊的槍兵開始往前進發,他們將負責為背后的重甲黑絳軍擋住寧軍的騎兵。
荀有疚預測,唐匹敵可能會舍棄一部分戰馬。
寧軍可能會想辦法促使戰馬沖撞天命軍陣列,或是在戰馬尾巴上點燃爆竹,或是其他什么法子,總之就是想將重甲擠壓跌入河道。
槍兵是防御騎兵沖鋒的最強利器,多少騎兵過來,陷入槍兵陣列就是送死。
然而他們的槍兵能列陣的區域實在過于狹窄,最多可以有五排,楊玄機又害怕槍兵傷亡過重,所以建議加兩排盾兵。
如此一來,這五排隊伍,就是一排盾兵,兩排槍兵,再一排盾牌,最后一排槍兵。
也是因為區域狹窄,他們的隊列還沒有完全成型,寧軍的弩車就開始發威了。
隨著天命軍將領們的催促,這些輕裝步兵開始往前推進。
一開始是重弩橫掃過來,連巨盾都擋不住,那小腿粗的弩箭打在盾牌上,直接將盾牌擊碎,連帶著把身后的人擊穿。
好在是弩車數量畢竟有限,所以隊列推進的速度倒是沒有受多大影響。
再往前推進,寧軍的弓箭手開始放箭,鋪天蓋地而來的白羽,對沒有防御力的槍兵來說,殺傷力極為巨大。
天命軍兵力雄厚,死去多少就遞補上來多少,盡力保證槍陣的完整。
在槍兵推進了大概有三十丈之后,重甲黑絳軍開始列隊。
他們穿著極為沉重的甲胄,手持鋒利霸氣的陌刀,因為不曾有過敗績,所以每個人臉上都有幾分倨傲。
與此同時,距離戰場大概七八十里外。
李叱他們運送糧草的隊伍到了此地,李叱坐起來往四周看了看,臉色有些疑惑。
他看向曹獵:“你可還記得此地?”
曹獵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片刻后也疑惑起來。
他皺著眉頭說道:“我怎么記得之前咱們經過的時候,這里是好大一片竹林,此時竟是光禿禿的,沒幾根竹子了。”
李叱道:“看來我沒有記錯,這里原來確實是竹林。”
他從馬車上跳下去,跑到官道一側仔細檢查,發現這些青竹都是在不久之前被砍伐的。
這些竹子又高又直,最下邊能有大腿粗,更大的甚至有腰那么粗,之前路過的時候李叱還說過,這么大一片竹林,甚至讓人有已到江南的錯覺。
“你那個敗家男人砍的吧?”
曹獵看向李叱問了一句。
李叱點了點頭,心說除了他還能是誰,只是老唐為什么要把這么大一片竹林都砍了。
“速度快一些。”
李叱回到隊伍里,大聲喊了一句。
戰場上。
天命軍已經往前推進了有五十丈,這五十丈的距離是付出了無數士兵的生命才得來的。
后邊的重甲黑絳軍開始整齊向前,橫向來看,如同一堵一堵銅墻鐵壁在整體前移。
這種場面,無比的震撼人心。
能成為重甲步兵,對于人的要求格外嚴苛,必須有足夠的身高,必須足夠強壯。
為了打造這支重甲,楊玄機所耗費的錢糧物資,幾乎相當于他在蜀州五年的收入之和。
大船上,看到重甲已經往前推進,楊玄機的眼神里出現了幾分喜色。
直到現在還沒有看到唐匹敵派出騎兵,顯然是懼怕他安排的槍陣。
說起來也是,輕騎兵沖擊槍陣,那不就是自己往槍尖上撞么。
一想到唐匹敵都無計可施,楊玄機的心里就多了幾分快意。
可就在時候,天空上又出現了一個一個的黑點,楊玄機在看到之后,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又他媽的來?!
荀有疚的眼睛也驟然睜大,他推測寧軍那可以發射巨石的武器已經沒有了,此時又來,他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然而這次落下來的,并不是巨石,而是木桶。
木桶從高處落下,砰地一聲砸在一名重甲士兵的身上,直接把人砸倒在地,木桶也隨即碎裂。
在看到這一幕之后,荀有疚的心再次咯噔了一下子。
他知道寧軍擅長火攻,有一種火油,可以迅速形成火海,如果寧軍用這樣的方式進攻,確實有逼退重甲的可能。
可是在這樣的地方,火攻似乎又不太現實。
背后就是大河,腳下的土地也不干燥,河岸上多是濕土,又松軟,火油意義不大。
“是水!”
有重甲士兵喊了一聲。
“水桶?”
這一下,荀有疚更加疑惑起來。
水桶有什么用?
一個水桶幾十斤重,砸中一名重甲,一次最多也就是殺傷一人,甚至還可能殺不死人。
一瞬間荀有疚就反應過來,寧軍那種可以拋石的武器數量有限,而且一定是極容易損耗,若是再拋射幾百斤沉重的巨石,那種武器可能堅持不了多久。
所以唐匹敵才會讓他的人把石頭換成了水桶,然而這種程度的打擊,確實意義不大啊。
水桶還在一個一個的飛來,一次大概有二十來個,砸進了重甲隊伍里后,已經很少還有人被擊中。
“哈哈哈哈!”
楊玄機在船上大聲笑起來,他笑道:“唐匹敵確實已經無計可施,吹角,下令加速進攻!”
號角聲立刻就響了起來,前邊的五排輕裝步兵開始跑起來,頂著箭雨往前跑。
而寧軍那邊,還在做著似乎毫無意義的事,把一個一個水桶拋射到天命軍的陣列之中。
“將軍!”
斥候飛騎來報,朝著莊無敵抱拳:“敵軍重甲,已經行進至中軍前五十丈遠,大將軍還沒有下令出擊。”
莊無敵臉色焦急,可是沒有大將軍信號,他和程無節都不能輕易行動。
“報!”
又一名斥候飛騎而來:“將軍,敵軍重甲開始往兩翼分列陣型!”
莊無敵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兵,心里對唐匹敵敬佩的無以復加。
就在大將軍唐匹敵讓他和程無節在左右兩翼布防的時候,唐匹敵告訴他們倆,到了天命軍重甲進攻的時候,因為地域受限,必會往兩翼延伸。
唯有如此,才能給后續的重甲騰出來地方。
所以那信號不是大將軍那邊發出什么煙花之類的東西,而就是在等敵軍重甲左右分列。
“此戰勝負,皆在我等!”
莊無敵從戰馬上下來,一彎腰抓起來一根至少有三丈長的竹竿,咆哮一聲,朝著敵軍沖了過去。
他們之所以在百丈距離列陣,不只是為了給天命軍一個狹長地域排兵布陣,還是為了隱藏他們的武器。
沒有橫刀,沒有弓箭,沒有槍矛,只有幾丈長的竹竿。
一個人沒辦法抱起來跑,那就兩個人抬著一根跑。
他們的目標,沖撞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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