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對于寧軍的了解不能說不多,但他自負了些,他以為自己在見到寧王李叱的那一刻,就能一擊必殺。
可是除了高希寧他們這些格外親近的人之外,誰還能知道李叱身上穿了玉甲,誰還能知道李叱心口還有一面護心鏡?
所以此時的齊魯,想要逃走似乎要拼盡全力才行。
寧軍中升起來的煙霧,是在召喚分派在外的游騎和斥候。
那些士兵雖然論個人武藝比齊魯差的遠了,可是他們都是最驍勇也最善戰的士兵,他們更是獵人。
這些斥候都有馬,而且身上必然裝備齊全,武功再高,被一群騎馬的人追著用連弩打,那也絕對不是什么好滋味。
一念至此,齊魯就開始加速向前,不敢再有絲毫托大。
他這一加速,很快就把李叱甩開距離,原本快要追到他身后的李叱,又被拉開了兩丈以上。
可是李叱的身上,又怎么可能只有保命用的東西?
在疾沖之中,李叱就把腰畔掛著的連弩摘下來,瞄準齊魯后背連續點射。
可此時齊魯居然沒有躲閃,始終照直了往前跑,他那般高手,必然能聽到連弩擊發的聲音才對。
轉瞬之后,弩箭打在齊魯背后,居然不能打進去。
所以李叱也忍不住低低的罵了一聲:“還有臉說我怕死?你他娘的不是也穿了軟甲!”
李叱奔跑中更換了弩匣,這次朝著齊魯的頭上瞄準,可是這般全力奔跑中還要瞄準一個同樣奔跑的人,絕非易事。
齊魯不但速度奇快,還在不停的左右晃動頭顱,當然這姿勢跑起來肯定不好看,卻能有效的避免被李叱爆頭。
跑了一會兒之后,齊魯干脆把頭低下去跑,這姿勢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不管是誰,低著頭往前伸著脖子還跑那么快,都不可能好看。
像是一只奇怪的跑起來速度如奔馬一樣的烏龜。
這是李叱有史以來遇到的在速度上的最強對手,而他要是瞄準,就難免會分神,速度就會有所降低。
他只是稍稍慢了些,就被齊魯把距離拉開的更遠。
就在這時候,后邊傳來了戰馬的嘶鳴聲,李叱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就驚著了。
高希寧居然也追了上來,這把李叱嚇得幾乎喊出來。
人在將潛能發揮到極致的時候,短距離內比奔馬的速度快并不算多難。
可是跑了這么久,再快的人也不可能把騎兵甩開。
廷尉軍黑騎追上來,高希寧在縱馬之中俯身把手伸出去,李叱拉住高希寧的手借力躍起來落在馬背上。
他是落在高希寧身后的同時,雙手伸出去掐住高希寧的腰,發力把高希寧往前方高處扔起來,他迅速移動到前邊,又伸手把高希寧接住。
“到我身后。”
李叱急促的說了一聲。
高希寧先是在馬背上轉身面對李叱,然后抱著李叱的腰,身子一轉到了后邊。
齊魯一邊狂奔一邊回頭看,見戰馬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他也急了。
從懷里摸索了一會兒,抓出來一把什么東西,朝著身后猛的一灑。
李叱松開韁繩,雙手抬起來用小臂護住頭臉,同時喊了一聲低頭。
一片鐵釘似的東西打過來,速度太快也分不清楚是什么。
李叱的手臂上也有臂甲,只感覺叮叮當當
的響了一陣,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下,可有玉甲在,也不用很擔心會受傷。
齊魯回頭看,見李叱居然還在馬背上,心里頓時更為惱火。
剛才情急之下,他竟是忘了李叱身上穿著護身甲胄。
高希寧就在這時候喊了一聲:“動手!”
這一聲喊,在李叱身后的四名廷尉府千辦同時從馬背上躍了起來。
千辦方洗刀將背著的一個巨大的弓轉到了身前,那弓大的有些離譜,而且還是鐵胎弓,這種弓連李叱都未見得拉的滿。
方洗刀騰空而起,穩穩地站在了馬鞍橋上,另外兩名千辦從兩側飛身過來,分別抓住了這張巨弓的兩端。
他們的身體下墜,這種慣性之下,把弓拉的彎曲。
千辦尚青竹從背后跳過來,人在半空把一桿鐵槍搭在了方洗刀的肩膀上,尾端頂住了弓弦。
他抓住弓弦的同時,身子也離開了馬背,借助向后飄的慣性把弓弦拉的更緊了些。
四個人配合,這一切的動作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
如此默契,顯然為了這一刻,他們四個人已經配合練習了很多次。
而這,就要歸功于高希寧。
她在得知敵人已經控制了山河印和云霧圖之后,就開始擔心李叱的安全,尤其是在知道了那些人可能和李先生一樣有著超絕的身手,她就不得不考慮怎么才能保護李叱。
廷尉軍為什么而建立?
一切為了寧王。
四個人配合,隨著尚青竹一聲暴喝,那桿鐵槍被送了出去,在那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被穿透出一圈人眼看不出的波紋。
這桿鐵槍飛出去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那般實力的四位千辦合力才能發出去的這一槍,有多恐怖?
只一個轉瞬,那鐵槍就到了齊魯背后。
齊魯感覺到了危險,這是絕對高手的敏銳感覺,然而,在這一刻他再躲閃已經來不及了。
拼盡全力之下,也只是把身子往一側偏開了些許。
砰地一聲!
那鐵槍擊中了齊魯的左肩,巨大的力量之下,肩膀直接被轟開,左臂飛了出去。
血霧噴灑中,那槍飛到前邊又狠狠的戳進地里,激蕩起來一片塵土。
在如此巨力的沖擊之下,齊魯又在疾沖中,怎么可能還穩定住身子。
鐵槍落地的那一刻,齊魯也翻滾了出去。
這一槍對他的傷害實在是太重,左臂從肩膀處被切掉,那傷口會有多恐怖。
他翻滾了幾下后迅速起身,可是腦子里卻還忽忽悠悠的,有那么片刻連腿都軟了幾下。
強撐著站起來,就看到李叱已經從馬背上飛掠下來,一刀朝著他劈落。
齊魯身上也有一件很名貴且很堅韌的軟甲,尋常刀劍不可破之,羽箭也不可破之,但擋不住力度那么恐怖的鐵槍。
李叱這一刀落下來,亦有開山之威。
齊魯已經來不及避開了,此時的他腦子里還有些昏沉,反應就慢了半拍。
對于這樣的高手對決來言,慢上半拍就是生死。
他下意識的把右臂抬起來擋住頭,同時往后退,他右臂上也有軟甲保護,理論上可擋住刀砍。
理論上而已,因為他的理論上沒有寫上有一種刀,是李叱的刀,天下致銳的鳴鴻刃。
一刀,齊魯的右臂被齊刷刷斬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齊魯因為劇痛反而清醒了不少,身子立刻拔起來,雙腳踹在李叱胸口。
李叱被踹中向后退出去,而齊魯借助這一踹之力往后翻身,落地后狂奔而出。
失去雙臂的人,跑起來的姿勢就不是好看不好看能說明的,而是詭異。
這個時候,一個人求生的欲望也被無限度的激發出來。
兩條胳膊都沒了,血在飄著,他在狂奔。
“送我出去!”
李叱身邊有人喊了一聲,那是李先生的聲音。
李叱沒有絲毫猶豫,把鳴鴻刃扔在地上雙手搭橋,李先生的腳踩在李叱的手上,李叱發力往前一推。
李先生人如一道流星追上了齊魯,于是天空中就劃過一道電光。
下一息,齊魯雙腿俱斷。
李先生不是要殺他,如果要殺他的話這一劍能把齊魯的人頭切下來。
可是敵人不止有一個齊魯,抓住齊魯比殺了齊魯要有用的多。
廷尉軍中張湯,就算齊魯是一個和李先生一樣強大的人,可他也一樣怕死,只要人還怕死就是破綻。
齊魯還在奔跑中兩腿就從腿彎處斷開了,所以身子猛的撲了出去,而那兩條斷腿還在保持著奔跑的動作。
沒有雙臂他連支撐都不能,重重的摔在地上。
落地之后的齊魯在地上搓的面目全非,臉上都是血痕,血痕里沾了不少砂礫。
這種情況下,若是換作一個普通人,已經不可能再動的了。
然而齊魯卻硬生生靠著腰力坐起來,滿臉血的他,朝著李先生獰笑了一聲。
李先生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立刻上前,齊魯一口咬住了自己一側的衣領,咬住之后就開始瘋狂的咀嚼。
李先生一把將衣服從他嘴里扯出來的時候,還帶掉了兩顆牙,可想而知齊魯咬的有多狠。
“哈哈哈......”
嘴里往外溢血的齊魯獰笑著對李先生說道:“沒有人可以殺了我,只有我自己可以。”
也不知道他衣領里藏著的藥是何種劇毒,發作的速度竟然能這么快。
片刻后,齊魯的眼睛就有些發直,嘴里往外溢出來的血也變了顏色,還有白色泡沫似的東西一同往外溢。
他還在說著什么,可已經發不出聲音,這樣子就顯得那么恐怖。
那些說不出來的話,才最震撼人心。
只不過幾息時間,齊魯就往后一仰倒在地上,眼睛都翻了。
李先生站在尸體旁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上表情格外的復雜。
李叱追過來,看到這一幕也有些吃驚,那家伙也是為了保命而不擇手段的人,可是在此時卻選擇了自己了結自己。
這大概,就是他們那些人的尊嚴吧。
“先生.....”
李叱看向臉色發白的李先生:“你怎么樣?”
李先生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骨頭斷了,之前一直繃著一股勁兒所以沒覺得疼,此時痛感傳來,眉頭都忍不住皺起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疼。”
李叱轉身:“我背你。”
李先生搖頭:“腿不疼。”
然后就笑了笑,李叱也跟著笑了笑。
可是李叱看的出來,李先生的笑容和他的眼神一樣復雜,笑容中還有些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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