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親王坐在東書房里,手里捧著一杯熱茶,因為心情舒暢,所以聞著這茶香都覺得比以往要濃郁許多。
大興城里的事都已經處置妥當,隱患皆除,心情自然舒暢起來。
皇帝的心情也好,武親王這連環計非但除掉了楊玄機,還除掉了越州軍中那些巨大的禍根,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哪怕這大勝不是在戰場上,卻比在戰場上還要讓人欣喜。
這般的妙計,再換做另一個人可能都想不出來,也唯有武親王能如此施展。
“朕......”
皇帝看向武親王,開口說了一個字,后邊的話卻不知道怎么繼續下去,所有感激的話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陛下,臣知道陛下要說什么,臣是陛下的臣,臣所做的事,都是陛下需要臣做的事,是為臣者的本分事,所以陛下無需多想。”
皇帝使勁點了點頭:“朕知道了,朕只是......朕只是,感激王叔。”
武親王笑道:“那臣就就趁著這會陛下高興,提個請求?”
皇帝連忙道:“不管是什么事,王叔只管說就是。”
武親王道:“臣,著實是有些困了,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天亮之后,臣還要去城外天命軍大營中收拾一下殘局,然后就要去籌措糧草了。”
皇帝連忙起身道:“朕送王叔出宮,咱們一路走一路聊聊如何籌措糧草的事。”
武親王笑著起身:“臣遵旨。”
說起來可能都讓人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大楚竟然在這困局之中,找到了幾分生機。
往前數幾年都沒有這么好的局面,楊玄機一死,梁州軍和越州軍歸入朝廷調遣,整個京州之內,如今還需要提防的就一個唐匹敵了。
可是這個唐匹敵,才是最讓武親王頭疼的那個。
武親王曾經說過,十個楊玄機加起來也不如一個唐匹敵,如果把楊玄機的兵力給唐匹敵指揮的話,京州早就已經被寧軍所占,大楚也就真的走到盡頭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寧軍的斥候已經把天命王楊玄機進入大興城的事回報給唐匹敵。
寧軍大營,唐匹敵和羅境等人一邊踱步一邊議論軍情。
羅境笑道:“想不到這楊玄機,還真盼到了他登上帝位的那天。”
唐匹敵也笑了笑:“最多二十天,最快十天,武親王就能把楊玄機除掉。”
羅境道:“不容易吧,楊玄機數十萬大軍進城,那老匹夫縱然很有些本事,想要控制局面也不會容易才對。”
唐匹敵道:“若楊玄機不進大興城,那么武親王算計他當然不容易,可只要楊玄機進城,不出二十天,他必死無疑。”
從寧軍大營大興城的距離不近,且寧軍的斥候也沒有辦法再靠近些打探消息,所以此時唐匹敵他們也僅僅是知道了皇帝楊競親自開城門迎接楊玄機的事。
所以羅境有些不理解,為什么唐匹敵就那么篤定的認為,楊玄機進城必死。
唐匹敵道:“若我是武親王,就盡量恭順的迎接楊玄機進城,然后再盡量恭順的輔佐楊玄機登基稱帝。”
羅境:“然后趁其不備殺之?可那不對,若如此除掉楊玄機的話,楊玄機部眾不下八十萬,必會作亂。”
唐匹敵道:“何
必用武親王親自動手,只需挑撥梁州軍與越州軍,讓他們殺了楊玄機,再挑撥越州軍與梁州軍關系,還可除掉這兩軍之中的隱患。”
他停頓了一下后繼續說道:“我所推測,梁州軍中將領皆為楚府兵出身,所以武親王要用人,也必是會用他們,越州軍的人都是李兄虎的人,和武親王不是一路人,他們和楊玄機一樣,都必死無疑。”
羅境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覺得老唐說的在理,可他不認為武親王能有那般本事。
你要說武親王那老賊在戰場上確實有幾把刷子,可說他還有如此權謀之術,羅境不信。
或許是心里對武親王一直都有仇視,所以羅境自然不愿意承認武親王有多厲害。
唐匹敵道:“此事暫時與我們無關,而且不管是楊玄機贏了還是楊競贏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都一樣,那才是與我們有關的。”
羅境立刻猜到:“糧草。”
唐匹敵嗯了一聲:“不出意外,一個月內,必會有大軍從大興城中出來,若斥候回報消息,是武親王領兵出城,那也就說明楊玄機死了,而武親王則必要奪回被我們占據的糧倉。”
羅境道:“那就打!”
唐匹敵笑著說道:“打自然是要打,可沒必要去和他們拼兵力,我們的弟兄們,命比他們金貴的多。”
羅境好奇起來:“那你說怎么打?”
唐匹敵道:“敵進我退,不管武親王怎么打,打哪兒,一律撤兵回來。”
羅境一下子就不開心了:“那豈不是讓老賊以為我們怕了他?”
唐匹敵道:“若換做對手是別人,你總是冷靜理智,偏偏是那武親王,你就亂了分寸。”
羅境連忙道:“我就是隨便發幾句牢騷,你說怎么打就怎么打,只一樣,別不讓我去打。”
唐匹敵道:“還真不能讓你去打。”
羅境眼睛都瞪圓了:“為何不能是我,我保證不會沖動誤事。”
唐匹敵道:“你信不信我?”
羅境點頭:“當然信。”
唐匹敵道:“若你信我,那就聽我調遣,如今不是和武親王決戰的時候,真到了決戰時候,我必會讓你來打那一戰。”
羅境眼睛瞇起來:“大將軍,你像是要把我調走了?”
唐匹敵笑道:“自信一些,把像字去掉。”
羅境:“我不樂意!”
唐匹敵道:“那,軍法從事?”
羅境:“我保留我的不樂意.......”
唐匹敵大笑道:“我打算給武親王挖一個大坑,早晚讓你去做那埋坑的人就是了,但明日一早你就必須返回蘇州,把高真換來。”
羅境:“程無節也在,為什么不讓他去換高真......”
唐匹敵嘆道:“看來真的只能是軍法從事了。”
羅境:“你說你說,你看你,動不動就生氣,生氣不好,傷腎。”
唐匹敵白了他一眼:“如不出我所料,在揚州的關亭侯不會貿然進京州,但他會趁著我們不在而攻蘇州,高真年輕,不夠沉穩,且畢竟少了些閱歷,武藝更不如你......”
唐匹敵話還沒有說完,羅境已經咧開嘴笑了。
“大將軍謬贊,哈哈哈哈......謬
贊謬贊了。”
唐匹敵笑道:“你把口水擦擦。”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如今不是和武親王決戰的時機,所以你回去守好蘇州,關亭侯再厲害,也打不過老練沉穩且心思細密又更為勇武善戰的你。”
羅境:“夠了夠了,再說我就有些心虛了。”
唐匹敵笑道:“回去之后守好蘇州城,只要到了決戰之際,我必會把你調回來,你信我就是。”
羅境抱拳:“信大將軍!”
商量好了之后不久,羅境整頓軍備回蘇州去換高真過來。
不出唐匹敵預料,關亭侯暫時不敢進攻京州,但他敢去打兵力不足的蘇州。
結果進軍路上就聽聞消息,說是羅境率領一支寧軍返回蘇州,關亭侯一時之間又不敢冒進。
如今這天下,誰人不知羅境名聲。
那家伙訓練出來的騎兵,比草原騎兵更為善戰,也更為兇殘。
在戰場上與羅境率領的隊伍硬碰硬,大概真的沒有誰能輕易取勝。
而唐匹敵又交代程無節,讓他去領兵,只要碰到的是武親王隊伍,那就不需去打,只管后撤就是。
反正在后撤之前,各地糧倉的糧食,早就已經被他們轉移到了寧軍大營這邊。
讓武親王勞師動眾的在京州各地奔波,卻搞不到多少糧草,也許還不夠他親率大軍的一路所需,這才是唐匹敵的目的。
看起來沒有多大的威力,可這種消耗,對于武親王大軍的士氣打擊必然巨大。
讓程無節在前期只管后撤不要決戰,是為了一開始讓武親王的隊伍驕傲起來,武親王的隊伍走的越遠,隊伍消耗就越大。
至于把武親王放到什么地方,放到什么時候,唐匹敵也早有計算。
與此同時,寧軍在荊州的大營。
李叱站在拓拓江邊看著雍州軍那邊的拋石車都已經架設起來,眉頭微皺。
雍州軍的拋石車數量,比之前預測的還要多,而且大大小小配合擺列,顯然是要徹底壓制寧軍。
夏侯琢道:“要不要把雍州軍放過來打?”
李叱搖頭:“放過來后,一城一地的分散兵力防守,更擋不住韓飛豹。”
夏侯琢聽李叱的語氣,忽然間醒悟過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我懂了,讓我來。”
李叱搖頭:“如此大戰,必須是我身先士卒,方能激起將士們的士氣,所以這一戰還是要我來。”
夏侯琢:“你是主公.......”
話沒說完,李叱已經搖頭道:“我是主公,所以我當在人前,而非躲于人后,將士們一直都能看到我的后背,他們才踏實,也才勇敢。”
夏侯琢點了點頭:“我就知道勸不動你。”
不久之后,李叱召集寧軍眾將議事,就在這拓拓江邊。
李叱抬起手指向對岸說道:“他們的拋石車,大的可以直接打到對岸來,小的可打到河道中間位置,我們的船隊只要阻攔他們的筏子渡江,一離開岸邊,他們就會用拋石車壓制。”
“所以,我不打算守。”
李叱道:“我們打過去!”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驚了。
打過去?
那就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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