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費一襲青衫,頭發盤起,發髻上插著一根玉釵,眉清目秀,玉樹臨風。
他站在那里,宛如畫中畫走出的美男子。
周圍路人,都對這個年輕人露出欣賞神色,尤其是那些尚未出閣的女子,更是心生愛慕之意。
楚逸上下打量著他,發現他比之前有較大的變化。
“回去說。”
楚逸摟住他的肩膀,二人并行回到芝蘭清苑。
荊無命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正在專心致志地煮茶。
《茶經》有云,泡茶燒水有三沸,其沸如魚目,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涌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以上水老不可食也。
荊無命將事先準備好的茶餅研碎,便將上等的太白水倒入釜中,以上等桃木炭焚煮。
這太白水取自京都八大景之一的“太白積雪”處,這桃木炭是以五百年桃木制做而成。京都達官顯貴者眾多,但能用到“太白水”和五百年桃木炭者還是極少數。
而這兩樣物件都是天機營李響派人送過來的。荊無命只是簡單問了兩句便收下了。
此時,釜中之水已出現有如魚眼般的水珠,微微有聲。
荊無命便將準備好的茶未放入釜中,這樣好讓茶水交融。
等到二沸時,釜中邊緣出現連連成珠的沫餑,荊無命將沫餑杓出,置于熟盂之中備用。
這沫餑也極為講究,沫為細小茶花,餑為大花,皆為茶之精華。
荊無命神情認真,靜心等待釜中三沸。
徐忠站在他身后,一動不動,神態恭敬。
當釜中茶水出現如波浪般的翻滾奔騰時,也就是三沸,荊無命便將二沸時盛出的沫餑澆入釜中,此舉俗稱“救沸”、“育華”。
“荊叔,今天我是不是要跟胡大哥走了?”徐忠終究沒有忍住問了出來。
荊無命邊弄邊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今日相離,也是為明日相逢做準備。你不必傷感。”
徐忠神色傷感,重重吐出一口氣,然后問道:“荊叔,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回來?”
荊無命將煮好茶水倒入紫砂壺中,然后扭頭看他笑道:“需要你們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等去了那邊,做你該做的事就好,其他事情都不要去想去問。”
徐忠還是不理解,繼續問道:“荊叔,如果得知公子有難我也不聞不問嗎?”
荊無命笑笑道:“如果不是從我口中得知的消息,你只管放肚子里就好。”
徐忠沉默片刻,正要再問,忽的聽見楚逸爽朗的笑聲。
“公子回來了。”
徐忠迫不及待跑過去,差點一頭撞進楚逸懷里。
“你荊叔呢?”楚逸笑問道。
“在院子里煮茶。”
“煮茶?老荊什么時候還會煮茶了?”楚逸疑惑笑道。
“院長,那你可就不知道了。老荊年輕那會,不光修行厲害,這招蜂引蝶的本事也不小。別看他人高馬大,相貌平平,那煮茶手藝絕對一流,不知道讓山上多少仙子夢寐以求與他共飲。”胡費笑著接過話來。
楚逸不可置信道:“是嗎?老荊煮茶這么厲害怎么沒聽他提起過?想不到,藏的挺深。”
“院長,那你就不知道了,老荊這人就是個悶騷男,這些事情他哪會跟我說。要不是……”胡費正要夸夸其談,聽到荊無命不咸不淡道:“小心禍從口出。”
楚逸聞言,哈哈笑道:“老胡,這可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胡費干咳兩聲,厚著臉皮一路小跑來到荊無命身邊,陪笑道:“老荊,咱倆什么關系,我心里還是有數的。你放心,該說的我不會說,不該說就是打死也不說。”
楚逸補上一句:“只要老胡不死,他什么都說。老荊,我勸你現在一巴掌就拍死他,免得他在我耳根前嘰嘰喳喳,就跟那麻雀一樣。可若不聽吧,心癢癢。若聽了,感覺有點八卦,還真是為難。”
荊無命笑了笑道:“公子今天心情不錯。”
楚逸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說他的心情,笑道:“老友相逢,心情當然不錯。他們人呢?”
聽到這句話,徐忠面有絲絲傷感,低下頭,不說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留,都有各自的選擇。”荊無命將斟好茶水遞給楚逸淡淡道。
楚逸自然聽出其中之意,神情略有失落,但他也明白,這只不過是提前罷了。
“走了也好。等下次見到他們,應該會有更大驚喜。正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有緣再見。”楚逸一口喝完杯中茶,神情自若道。
茶香濃郁,口齒留香。
胡費略有傷感,他這次來就是要帶徐忠前往凌云殿。
直到此時,楚逸才知道胡費真正身份。
胡費乃凌云殿殿主的私生子,只不過為了隱藏身份,他出生后隨母姓,成為凌云殿的普通弟子。
胡費天資聰穎,破鏡速度極快,但他又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對宗門的清規戒律又極為鄙視。
在他因與門中師兄弟斗法時,不小心重傷他人,按照門規被逐出凌云殿,成為一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野修。
野修的日子他過得極為愜意,有本事你可以砍人,砍人之后有本事能跑,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極為舒爽。
日子長了,憑借一把二胡,以金丹劍修的身份在江湖中闖出了名頭,人送外號“御面朗君”。
直到他在慶陽時,凌云殿的一名長老尋到他,請他回宗門。
當初他本不愿意回去,直到他聽到荊無命有意無意說的那幾句話時,他才決定回凌云殿。
作為回去的條件,他只要帶徐忠回凌云殿。
回到凌云殿,胡費改名慕然紫英,成為凌云殿大長老的關門弟子。
事情就是這樣。簡單,甚至沒什么一波三折,而且聽起來還有點狗血。
但這就是一個故事,一個別人身上發生的故事。
說故事的人,永遠無法體會故事人物的內心真實感受;聽故事的人,也無法感受故事人物的悲歡離合。
慕然紫英說的很簡單,總之一句話,他現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仙二代。
他的真正身份,目前只有凌云殿那些長老知曉,但這些已經足夠他橫行霸道。
只是,當他走完入門儀式之后,他才體會到什么才是責任,也體會到楚逸所承擔的使命。
生而為人,還是帶把子的男人,如果不做點驚天動地的大事還真對不起自己是個男人。
當他一個人想通這些時,其內心發生很大變化。
于是乎,在這個尋常夜里,他破鏡了,再次成為金丹修士。
而這次破鏡極為平常,但顯現出來的天地異象卻讓那些長老極為震驚。
金丹境便有如此天地異象,那等結嬰不是更加變態。
楚逸聽著他娓娓道來,為他破鏡高興,為他成長開心。
“紫英,敬你!”楚逸端起茶杯微笑道。
慕然紫英會心一笑道:“院長,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