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師府回到自己的小樓，不再見任何人。
李響站在門外，嘆了兩聲，便被黑羽拉走喝酒去。
燭光下，楚逸坐在那里，怔怔出神，腦海里，思念潮水一波一波拍打著他。
一盞茶的功夫，一道黑影飛上二樓，站在門外，恭敬道：“公子。”
楚逸扭頭望去道：“進來吧。”
林蕭推門走了進去，來到楚逸跟前，失落道：“公子，洛川那邊還是沒有凌煙姐姐的消息。”
楚逸似乎早有預料，只不過心里還是存在一絲希望。
“公子放心，艮司那邊會一直追查下去的。”林蕭急忙補上一句，生怕自家公子因思念凌煙而過度悲傷。
楚逸悲傷點點頭，道：“妙玉和紫萱身世背景弄清楚了？”
林蕭沉聲道：“公子，這兩位姑娘身世都不簡單。”
“怎么說？”
“妙玉姑娘的父親乃當今皇帝的三皇叔，也就是十二年前被滿門抄斬的義忠親王李元舜。妙玉是他的小女兒，真名叫李世沁。在她六歲那年被人帶走，之后輾轉反側，來到京都，棲身綠紅肥瘦。”
楚逸愣住了，他突然明白妙玉為何要殺他。原來自己說的妙玉之意竟然對了七八分，真是王之女也。
“原來如此。”楚逸感慨道
“公子已經知道妙玉的身世？”
楚逸便把當時情形說予林蕭聽。聽完之后，林蕭也不得不承認，真的是太巧合了。
“她守在綠紅肥瘦是為了什么？”楚逸問道。
“公子有所不知，當年義忠親王被檢舉圖謀不軌，而此事是由大理寺卿、刑部尚書會同御史中丞三方會審，而主審官正是當朝宰相趙林甫。十二年前，趙林甫擔任大理寺卿。在他主審之下，李元舜死于獄中，且被判滿門抄斬。此案判決一年不到時間，趙林甫調任吏部尚書，并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官拜宰相之職。”
“趙林甫？李景佑身邊的長吏是誰推薦的？”楚逸忽然想到越王身邊的那個長吏。
“來了京都之后，我便派人徹查過，推薦權萬山的正是趙林甫。”林蕭神色微變道。
“公子，妙玉要等的仇人應該就是趙林甫吧。”林蕭小聲問道。
楚逸點了點頭：“應該是他。只可惜，此人太過謹慎，竟從未再踏入綠肥紅瘦。否則，只要他出現在門口，妙玉應該會不惜任何代價殺死他。”
“守株待兔雖然是個笨方法，可對妙玉一個女子來說，卻是最好的方法。”楚逸言不由衷嘆道。
“真是可惜了。”林蕭同情道。
“趙林甫雖然是主審，之后又官拜宰相，這其中真正授意自然是皇帝本人。他不過是皇帝鏟除異己的一把尖刀而已。”
林蕭愕然，隨即沉聲道：“林蕭明白了。”
楚逸收回思緒，凝神問道：“那紫萱呢？”
林蕭凝重道：“公子，紫萱這邊比較復雜，為此還折損兩位暗探。”
楚逸眉頭一挑，問道：“怎么回事？”
林蕭如實道：“紫萱身世撲朔迷離，但大方向沒有錯。我們一直追查到楚州西涼郡。那里正是南唐第一世族裴氏祖地，也正是當今皇后的母家。”
楚逸楞了一下，眉頭思索道：“楚州西涼郡，裴氏？”
林蕭感嘆道：“若不是這次追查紫萱姑娘身世，我也不知道裴氏的存在。裴氏家族自古為楚州望族，也是猶存千年、聲勢顯赫的名門巨族。在這千年間，豪杰俊邁，名卿賢相，摩肩接踵，輝耀前史。世間素有‘將相接武、公侯一門’之美譽。當朝宰相裴光耀正是出自西涼裴氏。”
“那折損人員是怎么回事？”楚逸冷聲問道。
林蕭道：“兌司那邊在接到任務后，便派人去探查。我們的人探查到西涼郡之后，剛剛入城便斷了聯系，生死未知。但按照以往經驗，出現這種情況，大多兇多吉少。”
“公子放心。即便他們被對方抓獲，也不會供出諜府任何相關信息。”
楚逸站起身，緩緩走到窗前，冰冷月色落地他身上，似乎結上一層薄薄的冰霜：“兌司那邊，你讓他們最近一段時間不要有任何舉動，全部蟄伏起來。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沒有總舵指令，一律不準行動。還有，你跟軍師那邊商議一下，盡快安排劉叔從書院和白云觀挑選三人秘密前往楚州，如果兌司那邊如果出現狀況的話，擇機重建兌司。”
林蕭秀眉緊皺，神色凝重道：“公子擔心，裴氏那邊順藤摸瓜，對兌司一網打盡？”
“千年世家，大而不倒，必然有其揚名立世的本錢。他們既然這么快就能嗅到危機，并且快速處理，這種能力已經很變態了。諜府與他們相比，還是太弱小。”楚逸心有不甘道。
諜報和暗殺機構力量強大，只靠兩個因素：人和錢。有錢才能有人，有人才能賺更多錢，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丐幫畢竟身在草莽江湖，與這些底蘊雄厚的世家打交道并不多，也不清楚他們內部的運作流程。貿然行事，必然會遭到對方反殺。
這件事給楚逸提了醒，也讓他充分意識到諜府機構大改革迫在眉睫，勢在必行。
這其中關鍵，就是人才。
“公子，那妙玉和紫萱如何安置？”林蕭問道。
楚逸沉思片刻，道：“妙玉這邊好安排，屆時讓她拜紫棠為師，你正好也一起拜他為師。等時機成熟，你在諜府給她尋個與她性格和能力匹配的位置。”
林蕭微微一怔，隨即露出開心笑意：“多謝公子。”
“至于紫萱。她在京都這些年，多半還是一顆還未啟動的關鍵棋子。綠紅肥瘦的那把火，已經把這顆棋子焚燒殆盡。所以，從今日起，她必須以新的身份活在這世上。”
“你安排一下，擇日派人將她送到云州慶陽。清歡閣那邊應該比較合適她。暫時，只讓她身處邊緣。等時機成熟后再考慮另作他用。”
林蕭一一記在心里。對于自家公子對妙玉和紫萱的安排，林蕭打心里佩服，不僅考慮周全，而且還人盡其用，關鍵是還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若論美貌，她二人有閉月羞花之美；若論性格，她二人有冰清玉潔之氣質。對男人而言，都是少見的極品尤物，倘若左擁右抱，那也是享天人之福。
林蕭離開后沒多久，楚逸猶豫片刻，還是飛身離開住處，來到妙玉和紫萱的住所。
楚逸站在樓下，抬頭看了看，二樓兩間閨房的燈光尚亮。
這時，紫萱探出頭來，驀然低頭看到楚逸，心中滿是歡喜，便忍不住喊道：“是公子嗎？”
楚逸正要轉身離開，聽到喊聲，微笑道：“打擾紫萱姑娘就寢了！”
紫萱貝齒輕咬下唇，豁出女子的羞澀，小聲道：“公子若不嫌棄，屋內備有酒水，紫萱想向公子表達救命之意。”
楚逸干咳兩聲，然后飛身，從窗躍進。可當他進入房內時，心中總有做賊心虛的感覺，這大晚上從窗戶鉆進姑娘閨房，這若讓人看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公子，請坐！”紫萱嬌羞道。
楚逸尷尬笑了笑，道：“我就站著說吧。我這么晚前來是有事與姑娘相商。”
紫萱略有失落：“公子，紫萱就真的那么不好嗎？”
楚逸頭皮一陣發麻，倘若自己定力不夠，這還能安全離開嗎？
“紫萱姑娘誤會了。這么晚找你，卻是事出有因。還請紫萱姑娘見諒。”
紫萱見他神情如此認真，心中雖有不愿，但還是知道分寸，憂傷道：“公子請說。”
“紫萱姑娘，每個人在相遇之前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故事，就著酒，可以慢慢道出，與人分享。有些故事，只能深埋在心底，見不得光。我這樣說，紫萱姑娘明白嗎？”
紫萱神色微變，但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他的話中之意。
“人活著，總是要有目標的。如果紫萱姑娘想要回去，我安排人送姑娘回去，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如果紫萱姑娘不愿意回去，又沒有其他去處，我斗膽給紫萱姑娘覓一個好去處，也算是斬斷過往，重新來過。不知紫萱姑娘意下如何？”
紫萱怔怔良久。往事如煙，一幕幕飛快從她腦海里閃過。
在那些人眼中，自己終究就是個棋子，最終逃不掉賣肉的凄涼下場。既然上天給她第二次選擇，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一切由公子做主。”紫萱向他施了萬福。
楚逸微微笑道：“有紫萱姑娘這句話就好。那就不打擾姑娘歇息，告辭。”
紫萱妙目含情，眼眶之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心中一百個不愿意。
楚逸不敢多呆，正要奪窗而逃，卻聽她道：“公子難道也要從窗戶飛進妙玉姑娘的房間？”
楚逸楞了一下，暗道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急忙轉身，腳步匆匆朝門外走去。
紫萱望著這個落荒而逃的俏公子，忍不住輕笑起來：“世間怎會這樣有趣的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