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輪紅日冉冉從東方天際升起。
九原城內那些已經枯死的老樹,竟然一夜之間抽了新芽,煥發勃勃生機。
歐陽明玥看著這些枯死老樹抽出的新芽,眉頭皺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無法確定。
突然,她驚愕抬頭望向天空,九幽白骨陣竟然停止運轉。
城內,所有魔門弟子臉上面露恐懼,因為他們知道,陣法一旦停止或被攻破,也就意味著生命即將終結。
但奇怪的是,城外那些玄門修士,以及空中的云舟并未發起攻擊。
楊嵐和白雪姬飛身落地城墻之上,眼中皆是疑惑。她們心中清楚,九幽白骨陣突然停滯,必定是鬼蜮內部發生什么重大變故。
這突然變故,也讓玄門這邊的人感到無比驚訝。
但不管如何,沒有九幽白骨陣這道防御,誅殺城中魔道妖人,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云舟之上,眾人屏住呼吸,欲欲躍試,等待師門下達的攻擊命令。
突然,九原城上方出現一道黑色旋渦。
城內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那里,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淡定從容走了出來。
那人白衣勝雪,一塵不染,氣質超凡脫俗。
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云端。骨健筋強,如搖地貔貅臨座上。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楚逸凌空而立,目光掃視眾人,隨即落在白雪姬的身上。
這是他與白雪姬第二次相遇。
白雪姬神色凜然,不知為何,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心悸,這個面孔似乎在哪里見過,但又極為陌生。
楊嵐吃味地看著他們兩個人的神情,心中滋味著實難以言明。
顏坨夫人走到楚逸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白雪姬,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玉環的記憶中,有一個叫凌煙的女子,正是楚逸夢中呼喚的那個女人。
但在玉環記憶中,凌煙發絲如墨,不是今日模樣,發絲赤焰如火。
“楚郎,她就是凌煙?”顏坨夫人問道。聲音很低,但在眾人耳中,卻是極為清晰。
楊嵐身軀微顫,白雪姬猛然怔住了,二女目光紛紛落在那個渾身散發妖媚氣質的女子身上。
楚逸心中叫苦連連,這聲“楚郎”算是給他定了性,就算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就在眾人還沒搞明白怎么回事時,迦葉尊者帶著元白,還有十八名大法師走了出來。
“是和尚!”不知是誰喊了起來。
云舟之上,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對于年輕弟子而言,佛宗是個極為陌生的存在,唯有那些年長的老者才知道。
一盞茶功夫,黑色通道關閉。
楚逸身邊,除了顏坨夫人、迦葉尊者、元白、柳如風、蔡擎天,以及白馬寺十八名大法師,鬼蜮長老、巡山使、勘水使各六名。
歐陽明玥飛身來到顏坨夫人跟前,抱拳躬身道:“拜見圣主!”
顏坨夫人看了她幾眼,問道:“你就是掩月宗宗主,歐陽明玥?”
歐陽明玥恭敬道:“回圣主,正是屬下。”
魔門三宗雖從未見過鬼蜮之主模樣,但皆知是為女子,而且還是妖狐。既是妖狐,不論是眼神,還是神態,都會天然帶有狐族自有的媚態。
顏坨夫人微微一笑,這一笑,在眾多玄魔弟子眼中,竟是那般如醉如癡,依然忘記自己身處何方。
“如今,楚郎是鬼蜮的圣主。”此言一出,眾人皆為震撼。
對魔門年輕弟子而言,楚逸是個陌生的人,鮮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對玄門來說,楚逸早已是個名人,年紀輕輕便成為南唐天機營的掌事人,而且又是金科探花郎。
現如今,竟然成為鬼蜮之主,這身份轉變也太乾坤了啊。
歐陽明玥心中大驚,但隨即歡喜,抱拳道:“見過圣主。”
楚逸明面上雖與歐陽明玥沒有直接的師徒關系,但實際上楚逸卻是把她當作師父看待。只不過,在這種場合,他還是端著圣主的架子,“歐陽宗主無須多禮!”
隨即,楚逸帶著顏坨夫人和迦葉尊者去了縣衙,余下之人全部在外,都沒有跟隨進入。
就在眾人還沒搞清楚發生什么事情,玄門五老峰和六宗的大人物一一現身。
五老峰來了六人,除天劍峰峰主夏禹城之外,還有五老峰掌教道明真人,神符峰、玄陣峰、器藏峰、丹心峰四峰峰主。
玄門六宗,太乙宮宮主韓先樹、天劍閣閣主袁青山,玉清宗宗主張道涵、玄天宗主馬志遠、凌云殿殿主慕容云海、紫陽宗宗主楊景天。
沒多時,一個老者騎著一頭青牛,慢悠悠走了過來。
道明真人,及五峰峰主、六宗之主恭敬地迎了上去。
老者身穿青衣,個頭不高,慈眉善目,腰間掛著一個碧綠色葫蘆,后背腰身上插著一柄拂塵。
“拜見道尊。”眾人異口同聲道。
上清道尊淡淡一笑道:“哎呦,今天這陣勢還挺大的嘛,人都到齊了?”
道明真人恭敬道:“回道尊,五老峰各峰峰主,六宗掌教都已到齊。”
上清道尊嘆了兩聲,隨即神色一變,訓道:“我說你們,一個個不安心修行,打起架來個個來勁。有本事,你們把世人都殺光,這樣這個世界就只有你們了。”
道明真人心中大凜,不敢接話。其他人更是大氣不敢喘。
上清道尊本就很少現身,能夠見一次都是天大機緣。如今見到了道尊真身,不想惹他老人家動怒。平日里大爺當習慣了,但今日必須學會裝孫子。
因為,今天真正大爺是上清道尊。
誰都知道,上清道尊的性情古怪,有時候天真如孩童,有時候老成的深不可測,沒有人能夠猜透他的心思。如果你認為猜透,那多半是道尊讓你猜透。
“哎!還是道衍那小子有心呀。”上清道尊看著他們,忍不住嘆息道。
這時,楚逸急匆匆趕了過來,躬身道:“晚輩楚逸,拜見上清道尊。”
上清道尊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個小娃娃,本事不小嘛,睡了婆娘,搞定和尚。從古至今,亙古未有啊。”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露出震撼神色。
“道尊親口夸獎小徒,我這個當師父也倍感榮幸。”道衍真人緩緩走了過來。
“見過道尊。”道衍真人恭敬道。
楚逸心中大喜,訝然道:“師父,您怎么來了?”
道衍真人神色悅然道:“為師擔心有人不厚道。”
上清道尊哈哈笑道:“好你個道衍,護犢子都都這么明目張膽。”
“回道尊,國師擔心的不無道理。我這個學生,雖心系天下,但年輕資淺,確實擔心有些人為了某些私利而做出不厚道的事來。”
一個儒雅老者,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楚逸驚喜過望,急忙喊道:“先生,您也來了!”
只見荀真笑吟吟走了過來。
上清道尊打趣道:“你個手無縛雞的小老頭,說起話來,犀利的很嘛。”
荀真拱手作揖,誠心道:“晚輩荀真,拜見上清道尊。”
“最受不了你們這些讀書人的繁文縟節。”上清道尊擺擺手道。
“好你個牛鼻子老道,誠心給你面子,你還不領情。”說話者,是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老者,老者面色紅潤,且有光澤。在他身后,除了朱子善,還有三人。
這三人,楚逸認識其中一個,便是擁有賢人頭銜的醉吟先生。但楚逸不知道的,荀真在文廟的頭銜比醉吟先生還要高一個級別,他的頭銜是經師,僅次于大祭酒。
另外兩人,一個是復圣顏子,一個是述圣思子,三圣來了兩圣。
“拜見至圣先師。”道衍真人朝他打了個稽首。
五老峰掌教、各峰主、六大宗門掌教紛紛朝他禮見。
楚逸急忙朝至圣先師作揖躬身道:“學生拜見至圣先師。”
至圣先師捋了捋胡須,目光掃了一眼九原城,神色凝重道:“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這才是讀書人該有的氣節!”
眾人皆是一驚。至圣先師的這句詩,算是對楚逸的所作所為給了蓋棺定論的評價。
前有上清道尊,后有至圣先師,對楚逸都是持肯定的態度。倘若再以背叛南唐,勾結魔門的罪名嫁禍于身,無異于引火燒身。
“酸,真是酸啊!欺負老道我不會作詩,還是咋的。”上清道尊冷嘲熱諷道。
至圣先師微笑道:“道尊言出法隨,作詩豈不是信手拈來。”
“呸!老道信你個鬼!”上清道尊開始耍小孩子脾氣。
但問題是,這兩位都是執牛耳的大人物。
他們起爭執,誰都不愿意接話觸霉頭,尤其是上清道尊的古怪脾氣,倘若弄巧成拙,便成為他的出氣筒,搞不好道心奔潰。
九原城是自己地盤,楚逸只能厚著臉皮,當起和事佬,恭維道:“道尊言出法隨那是真,信手拈來也是真。如果有誰不信的話,您老讓他站出來說個一二。”
上清道尊一拍大腿,笑道:“這個法子好啊!你們幾個,誰要是不信的話,站出來,給我說道說道。”
道衍真人和荀真相視一笑,道明真人心中苦笑,其他五峰峰主和六宗掌教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道尊,您看,沒人說吧。而且,晚輩以為,先師之言,明則委婉,實則褒賞,關鍵就看您是怎么想的。”楚逸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在他們這些老家伙眼中,自己就是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只要說的不太露骨,都啥問題。
上清道尊聞言,臉上大喜,哈哈笑道:“道衍,你收了個好徒弟!”
至圣先師神色悅然道:“荀真,你收了個好學生。”
眾人再度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