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今日巡防比以往更加嚴密。南北衙的禁軍出動了一大半,幾乎每個重要關卡都有人巡邏。
同時,天機營所有修士,全部出動,有的在明,有的在暗。
一來是自家公子大婚,要是出了岔子,公子可以不怪罪他們,但他們自己不能原諒自己;二來玄門六宗今日有人前來道賀,說不定里面混有可疑人員,不得不防。
但即便如此,依然擋不住京都百姓的熱情。因為,京都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熱鬧了。
國師迎娶山下公主和山上仙子,不論是哪一個,都足以成為天下男人羨慕嫉妒的美事。
但最痛苦的莫不是楚逸。
他實在沒想到,結婚是一件如此繁瑣的事情。
按照南唐公主出嫁禮儀,皇帝派出使者宣召準駙馬到丹鳳門,前往后宮。
準駙馬到了后宮,然后依次向太后、皇后、貴妃、嬪妃行禮。行禮結束后,再去含元殿予以接見,接受皇帝賞賜。
賞賜后,皇帝還要在麟德殿設宴款待,宴席是最高的九盞規格。
宴會結束后,準駙馬向皇帝岳丈謝恩完畢,乘坐披掛著繪有涂金荔枝花圖案的鞍轡和金絲猴皮毛制成的坐褥的駿馬,手執絲線編織成的鞭子,頭上打著三檐傘,由皇室樂隊演奏開路,美名其曰“宣系”。
回到自己府中,就是等候公主的陪嫁品。接收完,整個婚禮的流程算是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就是人生四大美事之一的洞房花燭夜。
由于楊嵐的地位十分特殊,李世洵也是按照公主出嫁標準進行置辦。
也就是說,楚逸相當于一婚取兩位公主,這是亙古未有之事。
由于南唐的婚禮通常是在傍晚時分才算開始,但楚逸一大早就開始準備,沒什么事情可做,就是被五六個婆子折騰來折騰去,又是化妝又是穿衣,身上也怪了很多配飾,就跟包粽子。
下午時分,楚逸出了府,登上備好的豪華馬車,李響當車夫,黑羽當護衛。
馬車后面,還跟著三十三黑騎,都來自北衙的龍武軍。龍武軍與北衙其他兩軍相比,戰斗力排名第一。更關鍵的是,龍武軍實際上是掌握在李景璇手中。
這也是李世洵為何會同意楚逸選的路,因為他早在之前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但因顧忌太多,并沒有最終選擇。同時,考慮到儲君之爭可能對李景璇安全產生的影響,便在其授意下,李景璇一點一點滲透其中,掌握了這支禁軍。
這也是楚逸這兩日才知道的。
黑羽打量起楚逸,嘿嘿笑道:“公子艷福不淺。過了今晚,左擁右抱,醉臥美人膝,何等爽哉!”
楚逸微笑道:“老黑,到時候,也給你找個媳婦,免得你吃不到葡萄,還說葡萄酸。”
黑羽嗤之以鼻道:“還是算了吧。只可惜,老孟不在這邊,不然那就更有意思了。”
“吁吁”,李響急忙拉起馬車韁繩,臉色大變。
馬車前,一個赤發白衣的女子站在大街中央,神情高冷,注視著他。
李響雖未見過白雪姬真面目,但看那一頭赤發,想都不用想,眼前的女子是誰?
而且,整個京都城,也只有白雪姬一人不需要太平無事牌,也只有她可以在城內御劍飛行,而不受天機營管制。
不會是來搶新浪的吧?李響心中念道。
“白師姐。”李響叫了一聲。
白雪姬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更沒有讓路的意思。
楚逸聞聲,掀開車簾,望向不遠處的他,一顆心猛然沉下。
凌煙!
他腦子里閃現出凌煙的音容相貌。
白雪姬目光如劍,劍劍扎進他的心里。
李響硬著頭皮下了車,抱拳道:“白師姐,能否讓開道路?”
白雪姬不為所動,依舊沒有讓道的意思。
楚逸無奈道:“我們換道吧。”白雪姬這個時候出現,必然有其用意。而且,他也做好心里準備,今天這婚事肯定不會順利的。
李響告拳,上了馬車,正要掉轉車頭,卻聽她道:“鳳凰谷的白家是不是死在你手中?”
楚逸內心一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白雪姬見他不語,是以他默認自己的所作所為,眼中殺機頓起,寒聲道:“我要你血債血償!”
白雪姬攔道之事很快傳到京都各方勢力耳目之中。
楊嵐得知此事后,第一時間便朝這邊趕了過來。
按理說,李景璇師從太乙宮,今日大婚,太乙宮斷不會搗亂。但這個時候,白雪姬突然冒出來,必定有人利用她做文章。
白雪姬拔劍,飛身直刺過去。
李響正要出手,一道黑影從馬車里飛出,迎上白雪姬這一劍。
白雪姬化神境高手,她出手豈是李響可以攔得住,唯有黑羽施展“羽化登仙”后方有資格接她這一劍,以此拖延時間,等人過來。
現在的楚逸,他絕對不能出手,一旦出手,這件事就沒法善了。
“轟隆”一聲巨響,大街周邊建筑物頓時坍塌,化為廢墟。那些沒有來得及逃走的老百姓,飛來橫禍,死于非命。
楚逸看了一眼廢墟上的尸體,攥緊了拳頭。
氣浪卷著黑羽,倒飛出三四丈遠,直接來個“狗吃屎”,摔落在地。
白雪姬實力之強,黑羽鉚足了吃奶的勁道,也只是擋住她的劍勢,更別提擋住她了。
“白師姐!”
一道紅色倩影落在白雪姬面前,正是穿著紅色新娘妝的楊嵐。
白雪姬看著她這一身大紅裝扮,冷聲道:“楊師妹今日大婚,按理說,我這個當師姐的應當要套杯喜酒喝。不過,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只好讓楊師妹守活寡了!”
楊嵐蹙眉道:“師姐,這件事必定有誤會,還請聽師妹一言!”
“今日誰阻攔,我就殺誰,你也不例外!”白雪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楊嵐見沒得談,也就不廢話,祭出軒轅劍,沉聲道:“如果師姐要取他性命,先得從我尸體上踏過。”
楚逸想要阻止,卻被黑羽一把拉住,心聲道:“公子,咱們是先進宮,還是在這里等?”
楚逸毫不猶豫道:“等!”
楊嵐現身那一刻,楚逸突然意識到,太乙宮已經被那人控制了。否則,韓先樹那個老狐貍,斷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難自己,更何況他們目標與自己目標是一致的,更沒有理由做出損人不利已的事來。
如果出現,唯一能夠解釋的是,那人已經控制了韓先樹,或者說控制了太乙宮。
如果太乙宮已經成為他的囊中之物,那其他四宗現在如何?是不是也被那人控制了?
一旦六宗都被他掌控,那么五老峰就成了光桿司令。屆時,再成立個什么聯盟,直接跟五老峰對著干,那玄門算是開啟了內訌模式。
楊嵐扭頭望向楚逸,那是一張淡抹妝容的容顏,嫣然笑道:“夫君,等著我!”
楚逸驀然一怔,整個人呆住了。
大風起兮,京都城上空,風云變幻。
玄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兩大化神境女劍修,在京都城上空首次交手。
巨闕與軒轅,玄門兩大神劍,激烈交鋒,攪動風云。
天幕之上,白雪姬身后出現一只雙翼張開的火鳳凰,手中巨闕火焰吞吐。
頃刻間,她身上的鎧甲化為火紅色,背后長出赤紅羽翼,修為暴漲至化神大圓滿境界。
白雪姬已經動了殺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面對白雪姬極為霸道的氣息,楊嵐毫無懼色,哪怕她如今只是化神境初期修為。
“公子,楊姑娘估計要吃虧了啊。”黑羽凝神道。
楚逸心中也是著急,之前在九原城有劍無塵出手,勉強擋住了她的步伐。但楊嵐進入化神境時間尚短,又如何抗得住白雪姬如此凌厲的攻勢?
就在他擔憂之際,楊嵐左手雙指夾著一道金色符箓。
那道符箓散發出極為古老的氣息。
白雪姬目光盯著她手中符箓,冷聲問道:“仙元符?”
楊嵐點了點頭道:“白師姐修為高深,師妹若不用上仙元符,哪有資格攔住你。”
白雪姬寒聲道:“你可知道,仙元符一旦使用,你今后修為便會止步于此!”
楊嵐笑了笑道:“有時候,我一直在想。世人千千萬萬,可每個人都是孤伶伶地來,又孤伶伶地去,沒有其他任何人是可以依靠和作伴的。如今,我已經找到自己的心靈依靠,又何必再追求那無情大道。即便證得大道,一個人看那滿天繁星又有何意義!白師姐,你說對嗎?”
話音方落,楊嵐引燃仙元符,一股極為精純的力量瞬間擁入丹田,修為也隨之攀升,最終停留在化神境大圓滿境界。
白雪姬冷笑幾聲,道:“師妹,即便你吸收那一道仙元,但你又能支撐多久?”
說完,白雪姬身后不死鳥仰天長嘯,整個京都城為之一顫。
國師府,道衍真人抬頭望向天幕,神色凝重。
在他身邊,還站著另外一位老者,正是荀真,嘆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韓先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下的一記先手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
這時,逍遙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嘿嘿笑道:“不管怎么說,小老弟艷福不淺嘛。比起老道年輕那會,還是不錯的。”
道衍真人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么?”逍遙子喝了一口酒,舒坦道。
“二女相爭,必有一傷啊!”荀真皺眉道。
逍遙子不以為然道:“放心吧。關鍵時刻,還得楚老弟親自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