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抬眼仔細一看,只見從常府大門里走出一群人來,為首的一個正是常何。
常何滿臉喜色,遠遠便舉著手向他這邊招呼,眨眼功夫,那群人已然迎到了近前,紛紛拱手作揖,給趙亮道喜。
趙亮被他們弄得一臉懵圈,正欲詢問究竟發生了什么,常何先搶著笑道:“哈哈哈,趙兄,這回兄弟我可是沾了你的大光啦,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
“啊?沾我的光?”趙亮還是有點糊涂:“常兄說的我不太明白啊。”
常府管家在一旁道:“神醫治好了張娘娘的病,陛下龍顏大悅,說我們老爺舉薦有功,特下旨意晉升封賞啊。”
趙亮聽得一樂,問常何:“哦?升官啦?”
“是啊是啊,托趙兄的福,升官啦!”常何喜不自勝:“兄弟我之前是正四品的左監門衛中郎將,今個兒陛下一高興,直接提任羽林千牛將軍,從三品!要知道,多少人上陣殺敵屢立戰功,想升這么一級的都難上加難,如今只是跟在趙兄身后,啥事兒沒干就上去啦,哈哈哈。”
趙亮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連忙問道:“我靠,你升官之后,還能管著玄武門嗎?”
常何不知道這是何意,不過此時他已經高興的有點手舞足蹈了,所以也沒有在意留心,順嘴答道:“我只是品階提升了,職務仍舊未變,還是駐守宮城的玄武門。”
一聽這話,趙亮可算是放下心來,連忙拱手祝賀道:“那我可要給你道喜啦,升官發財,紅包拿來。”
常何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別說紅包了,趙兄只要開口,小弟是要啥給啥。”說著,他一挽趙亮的胳膊,邊往府里走邊說:“我已經命人去給勤禮送信了,請他過來,咱們兄弟三人今晚好好慶祝一下!”
趙亮也替常何感到高興,不禁笑道:“行啊,張婕妤病體康復,小弟我也放下一樁心事,確實應該熱鬧熱鬧。”
常府的家人們簇擁著他倆,一路走進了府邸,趙亮這時才發現,常府中早已經開始張燈結彩,備辦酒席了。
常何指著前院一堆大箱子說道:“趙兄此番立下奇功,面子絕對大了去啦。方才你還沒回來的時候,馨芳院的陳公公就親自帶人,送了這一大堆的好東西上門,說是娘娘專門賞賜給你的。”
趙亮有點意外,連忙走過去查看,幾個下人七手八腳的揭去紅封,拉走鎖棍,當著眾人的面掀開了那些箱子的箱蓋。
大伙兒探頭一看,頓時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陣輕呼。六個四尺見方的朱漆木箱,其中兩個堆滿了雪花銀錠,粗略一算足有數千兩之多;兩個箱子中碼放著精美的綢緞,行家一看就知道,全是江南進貢給皇宮的上品;另外還有一箱,裝的則是波斯花毯和西域裘皮,很多樣式人們連見都沒見過。
最后那箱更是夸張,蓋子剛一掀開就感覺異香撲鼻。趙亮定睛觀瞧,居然是滿滿一箱的名貴藥材,人參、靈芝、龍涎香、麝香和巨大的何首烏,看的人眼花繚亂。
常何在一旁忍不住嘖嘖稱奇:“趙兄,這六口箱子,足以撐起一個大富之家啦,隨便哪一個抱出來,都能換小弟這整個宅院。可是你猜陳公公說什么?”
“說什么?”趙亮有些好奇。
“他居然說,這些只是娘娘的一點小心意,正式的賞賜還在后面!”常何連連搖頭:“我的天吶,這若算是小心意,那大心意得是什么樣啊?”
趙亮淡淡一笑:“嗯,比起陛下的賞賜,這些的確還不怎么夸張。”
常何一驚,連忙問道:“哦對啦,我還沒問呢,陛下賞你什么了?太醫院首座嗎?”
趙亮搖了搖頭:“嗨,我要那玩意兒干嘛呀,給人看病真不是我的興趣愛好。陛下下旨了,封我為太極宮問事郎,相當于散騎常侍吧。”
“散騎常侍?起點這么高嗎?”常何詫異道:“那可是從三品啊,小弟我熬了這么多年才熬到,還是托了你的福!趙兄你一上來就到了這個位置,往后封侯拜相,豈不是指日可待了嗎?”
趙亮語氣顯得很平靜:“不是從三品,而是沒品。我只是陛下的私人顧問,不在朝班序列之中。”
常何聽得不明所以,連忙追問緣故,趙亮便給他把事情原委大略的講述了一番。
聽完之后,常何更加欽佩不已:“趙兄啊趙兄,小弟我這回算是真服你了!什么叫淡泊名利的真君子,你就真君子!那可是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啊,你居然視作過眼云煙,說不要就不要。這天下之間,還有誰能比得了趙亮的氣度嗎?!”
趙亮被他夸得老臉一紅,心道:哥們兒不是不想要啊,實在是要了也沒啥用。別說這區區從三品的散騎常侍,當初那大將軍啊、小國師啊、臨安侯啊,哪個不是尊貴顯赫、羨煞旁人,可到最后不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唉,老子就是這可憐的勞碌命,享不到當大官的福。
他輕輕咳嗽兩聲,不好意思的笑道:“常兄你別夸我了,若是真的心疼小弟,那咱們還是早些開飯吧,我現在餓的都快要暈過去了。”
沒過多長時間,幾天未見的顏勤禮也趕到了常府,這個時候趙亮已經啃完一只燒雞和半個蹄膀了。瞅見滿嘴流油、一臉滿足的趙亮,顏勤禮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激動的說道:“趙兄,你果然成功啦,了不起,了不起!”
常何知道顏勤禮語帶深意,連忙吩咐下人都出去,好讓他們三人密話。
趙亮等房中再沒其他人,笑著點了點頭:“你都知道了?”
“那能不知道嗎?”顏勤禮樂道:“方才我在學士館那邊撰書,忽然接到了中書省的廷發邸報,說陛下新近招攬了一位問事郎。眼下整個皇城里的各個官署,都在議論此事,大家紛紛揣測,這必然又是一位突然崛起的朝中新星呢。”
趙亮無奈的搖搖頭:“嗨,哪有他們說的那么夸張,只不過就是在皇帝身邊出出主意的客卿罷了。”
顏勤禮道:“哎,趙兄過謙啦。給皇帝出主意,那能是一般人嗎?老常,你說說,平日里誰才有資格給陛下出主意?”
常何眨巴眨巴眼,答道:“額……太師、太尉、天策上將、大行臺尚書令、中書令、門下侍中、左右仆射,還有大都督什么的,總之沒有一個是二品以下的。”
“對呀!全都是二品以上的朝廷大員!”顏勤禮笑道:“最要命的是,趙兄這個問事郎還沒級沒品,更加令人感到深不可測。知道三省六部的人怎么說嗎?”
常何好奇道:“怎么說的?”
顏勤禮表情夸張:“大伙兒都說,越是沒有品階,越說明地位超絕。你想吧,都沒有合適的位置能配得上他了。而且天天待在陛下身邊參議軍政,隨便說句話都可能左右國策,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趙亮聞言微微一愣,他原本只是單純的不想當什么官,卻沒料到居然會產生這樣意外的效果。估計李淵也沒考慮到這層意思吧,否則怎么著也得給他安置個朝堂官職才對。
不過,此時木已成舟,想那么多也沒什么用了,趙亮淡然的擺了擺手道:“封侯拜相,非我所愿也,他們愛怎么議論就隨他們怎么議論吧,我不在乎。眼下最關鍵的,是如何能夠幫到秦王殿下。”
聽他這么說,顏勤禮和常何二人立馬都認真起來,連連點頭稱是。
顏勤禮又道:“趙兄,我聽說你剛才去秦王府傳旨了?”
趙亮微微頷首:“沒錯,陛下旨意,駁回了殿下率兵鎮守洛陽的請求。”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去秦王府向小世子告假的時候,府里的人都不太開心呢。”顏勤禮嘆道:“唉,不能順利的離開長安這處是非之地,想必天策府諸公有不少人都會感到很失望吧。”
常何皺了皺眉頭:“為什么非要走呢?你們難道不曉得,太子和齊王天天四處傳言,說秦王殿下之所以請求東出,是因為打算到洛陽那里擁兵自立,等若有謀反之心。”
“這純粹是造謠!”顏勤禮滿臉激憤,不禁怒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指責別人謀反的人,才真有謀反之心!”
常何無奈的笑笑:“賢弟你別動氣啊。我老常雖然看不慣太子李建成,但是說句公道話,他沒必要謀反啊,皇位本來遲早都是他的呀。”
顏勤禮微微一愣,旋即悶哼了一句:“那也未必。”
趙亮聽得心念一動,連忙問道:“顏兄何出此言呢?”
常何也立馬引起了興趣,把頭湊近,壓低聲音道:“莫非秦王下了決心嗎?”
顏勤禮抬頭看看四周,也將身子向前挪了挪,小聲道:“殿下是否下了決心,我也不知道。但是天策諸公之前曾有人主張采取行動,逼迫陛下改弦更張。只是因為后來有了出兵鎮守洛陽的謀劃,這種意見就被暫時壓了下去。現在陛下否決了秦王東出的打算,估計又有人會重提舊事。”
趙亮問道:“你可知都有誰主張采取激烈的行動嗎?”
“其他人我并不清楚,但是長孫大人和尉遲將軍肯定是帶頭的,”顏勤禮沉聲道:“不過說實話,被迫反擊,在天策府內部基本上已經形成了共識。你們想啊,連我這種書呆子都感覺忍不下去了,何況那些猛將?實在沒辦法,那只能是干他娘的啦!”
顏勤禮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居然口吐蓮花,說出“干他娘的”,趙亮和常何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常何點了點頭:“嗯,我也贊同干他娘的!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更何況,據我所知,人家太子那邊早就已經先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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