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書  第七十四章 結賬

類別: 武俠仙俠 | 宏大 | 古典仙俠 |  | 太古 | 仙道書 | 無言難盡時   作者:無言難盡時  書名:仙道書  更新時間:2021-04-15
 
也就是這時,又有人被一位穿著華貴,有些發福的人引著上了三樓來。

想來這微胖之人便是這依山閣的掌柜,在門外候著的店小二見了趕忙迎了上去,表現得十分尊敬,只是他這敬意卻不及這掌柜對待那位甲士的百分之一。

不知兩人說了些什么,依山閣的掌柜一陣點頭哈腰,那甲士只抱了抱拳,算作回禮,就折身下了樓去。

葉枯不經意地從半掩的門縫中瞥見了來人身上的戰甲,心中一驚,差點連手中筷子都拿不穩。

“是凌家!凌家的騎士!一定還是為了玄陰!是了是了,這般古世家怎么會甘心讓煮熟的鴨子飛掉,族中定是有人不斷窺探天機,尋出了我與玄清所處的方位。

“真是陰魂不散!”

他越想越覺得在理,心中憋屈到了極點,忽的騰起一股無名火來,便想以斬玄一劍殺去,將這凌家的騎士當場劈作兩半。

可這種情緒只出現了片刻,葉枯就心生警惕,急忙以水行入神識浸潤己身方才冷靜下來,低聲道:“這凌家實在欺人太甚,當真以為這天下的寶物都須得是他們的不成?若只是一位騎士,那還不足為慮,我可不能自亂了陣腳,況且這都是我的猜測,窺探天機所需付出的代價是極大……”

似是知曉聽者心中不安,簾里那方才聽得豪邁詩文都未有半點波瀾的琴音頓時一斂,那姑娘不明就里,疑惑道:“公子怎么了,可是奴家曲藝不精,琴聲有差?”

葉枯望了那珠簾一眼,將手中竹筷一落,鄭重其事地說道:“哪里哪里,姑娘的琴藝已是高妙,深諳了其中三味,哪來的曲藝不精,琴聲有差之說?”

從方才來看這姑娘定是個極愛操琴又在這古琴一道上花了大心思的人,他若是真敢說個不好,說被記恨了倒也不至于,但至少也要被咒個兩三句發泄發泄才是。

況且這也并不算違心之語,這姑娘的琴藝術自是好的,他不懂得這個中技法,但要辨出一首曲子的好壞卻也不難,若能使聽者心中有感,這“感”不論是點滴亦或是涌泉,都是好曲;若一曲罷了聽者心中無味,那不論你那右手八法如何了得,那轉指索鈴又如何得度,皆是劣作。

“承蒙謬贊了。”簾中那人清淺一笑,又道:“那敢問公子方才又是為何落筷呢?”

葉枯心道你彈琴就彈琴,怎么還問東問西,卻不知這道珠簾卻是與這雅座的門戶一般模樣,這姑娘看得見葉枯的一舉一動,他卻見不著其神態姿容,畢竟此處乃是酒樓,可不是青樓,撫琴就是真個撫琴,聽曲就是真個聽曲,斷不是尋一些情絲趣味。

這姑娘是見葉枯方前聽得入神,是個懂些琴曲的人,雖離了那高山流水還差了許多,但絕不是如那些人般一竅不通,僅僅為了附庸風雅才挑了她來撫琴。

她們這一道人,逢著的客人多了,自然就無師自通了些看人的本事。這些聽曲的人多是有竊玉偷香之意,而無觀山玩水之心,像葉枯這般能真個是來聽琴,觀那曲中之山,玩那曲中之水,雖不至于說全然沒有,但也是不多見了。

這撫琴的姑娘也只憑了如此就多問了一句罷了,至于葉枯怎么答,又答的好不好,其實她們在心里都有那么點數。

“且借青鋒三尺劍,醉罷九天落長虹,聽了這句詩,難免有些心懷激蕩罷了,讓姑娘見笑了。”他只隨口胡謅了個借口,與這女子不過一面之緣,有些事說不得,也沒必要說。

珠簾后的女子似是有些失落,但這般失落卻是在她們意料之中的,懨懨道:“豈敢,是我多嘴了。”

葉枯自然聽得其中失落之意,只是他心中有事,哪里有閑心去一問究竟,只當是一陣耳旁風,刮過了也就過了。

一連五曲奏罷,桌上的菜品也零落了個七七八八,那姑娘抱著古琴,掀起珠簾,見到這桌上如“風卷殘云”后的情景,那雙睡鳳似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來,似是對這要她撫琴的客人如此能吃感到有些詫異。

看葉枯那文弱書生般的模樣,怎么也難將這七八道菜全下了肚去。

按照規矩,最初約定的銀兩只是五只曲子數目,過了這時便要再問點她撫琴的人聽得合不合心意,要不要再加琴曲,只她這回是自作了聰明,見葉枯后來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料定他不會再想聽曲,故而五曲落罷就自顧掀起了珠簾。

讓人松了一口氣的是,這人也并未因此生怒,見她出了珠簾也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就似渾然沒在意她這個人一般,這么一想,就更莫要說她方才用心彈出的曲子了。

放在平日有這般的客人也不稀奇,也是過了就過了,忍忍也無妨,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許是見葉枯那副有些瘦弱的模樣好欺負,她就將懷中古琴抱緊,待到要出了雅間時,只以那青綠衣衫的背影用那從天際斜落下日光襯了,不溫不火地道:

“真料不到,公子竟會一位那兩句詩吟的好。”

說罷,也不管這話入沒入了這人的耳,要是入了這人又作何反應,她就自顧緊緊抱著懷中古琴下了樓去。

雅間中卻只留了葉枯一人,這話當然是聽在他耳中,心道若拋開那有一點桃紅的頂上靈光,單是這撫琴的姑娘本身也有幾分意思。

他方才看似“走神”,實則是在俯瞰樓外之景。

這酒樓坐落于曲屏最繁華的地段,三樓之高處已足可一覽曲屏鎮的風景,只是可惜他一番用心之下,仍是未能尋到上官玄清的蹤跡。

“當真有趣。”

此時他回過神來,細細琢磨了一下那姑娘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不禁啞然,那語句雖短,話中之意卻是有三,一者是說翡霞山莊大公子那詩從遣詞造句之伊始就不行,既然詞都是陳詞,那吟詠之調便更是濫調了,不必說了。

二者便是為她所彈之曲抱不平,如此佳音卻被這等章句比了下去,其對古琴一道之熱愛,對己身之自傲可見一斑。

三者便是諷他葉枯有眼無珠,胸無溝壑,分明是高下立判之藝卻辨不清楚,竟還為了那等拙劣詞句而心神激蕩,白白誤了這好琴好曲。

“嗒,嗒。”

樓外落下的斜陽透過頂上那一扇小窗打在雅間的四角卻不沾染那木桌半點,葉枯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上面,人卻望著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當他見到一抹有三分熟悉的身影現于街上,才將心思一提,這姑娘已不是那身青綠衣衫,想必那等樂女之服她心中并不喜歡,所以一出了依山閣便將一身衣裳都給換了,卻還是抱著那一把古琴,摟得緊緊的。

酒樓三層的視野是極開闊的,就算是他在這舒舒服服地坐著,不肖挪動半點身子都能將曲屏鎮里這條最繁華的街盡收眼底。

這懷中緊抱著古琴的姑娘許是好久才能開一次張,這日從依山閣得了錢財,買了許多吃食糕點不說,還買了幾尺布料,她那討價還價的熟稔勁和拿到那甜糯宜人的糕點時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后臉上浮出的笑容倒真是好看。

這些東西單個單個的說起來真是不重,可若放到一處就有些重量了,再加上這女孩抱琴而行,多有不便,所以這道身影就難免有些扭捏。

那把琴已要消沒于眼中了,樓上看得人也正打算收回目光,卻忽然有一個身披戰甲,甲上隱約可見有鬼畫符般的紋路,那是刻印下的神紋,只是無真氣加持,故而不顯。

正是那位方才上得樓來,又下了樓去的凌家騎士!

葉枯見這人前進的方向竟是與方才抱琴的姑娘一般無二,心中生出些異樣來,他能見得那姑娘頂上靈光中有不同于常人桃紅一點,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本領,這人也是修士想要窺見一介凡俗樂女頂上靈光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這甲士此去莫不是真為了這撫琴的女子?”他心中猶疑,面上神色便陰晴不定。

凌家那等龐然大物,若是在北城葉枯自是不懼,可如今是遠水難解近渴,等北王府那邊知曉了他的墳頭草也該有三丈高了,但這一遭也未免不是個機會。

葉枯心中暗道:“我什么時候也變得猶豫不決起來,想先下手為強,又怕有打草驚蛇之疑,若這人心有歹意,就又落了個見死不救、見義不為的心障。果然那常言說人可窮財,不可窮骨確有幾分道理,這人的心氣滅了,便要生出這諸多的魑魅魍魎來,卻又不合修道人的心性,自然就一日不如一日,渾渾噩噩以窮年了。”

念及此處,他將手往桌上一拍,暢快地喝了一句。

此時三樓中那些公子小姐們還在把酒言歡,高談闊論,他這一聲,倒把整層樓的喧嚷都給壓了下去。

“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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