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書  第一百八十九章 曹琛

類別: 武俠仙俠 | 宏大 | 古典仙俠 |  | 太古 | 仙道書 | 無言難盡時   作者:無言難盡時  書名:仙道書  更新時間:2021-04-15
 
古夏駐扎在寧安的軍隊算不上精銳,與那常年鎮守邊關紫塞的悍勇兵卒相比起來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軍營里的日子,千杯俱飲皆是男兒事,稍有不合便是約架斗狠,道理硬還不行,拳頭也得硬才好使,軍中的將領們也并不反對這種約架斗狠的事,他們都是鈞天府中出身的修士,凡骨七品以下的人,只要不逾越底線,愛怎么鬧怎么鬧就是。

正是因為這種尚武風氣,雖然都是在軍中服役,拋開真正的軍銜軍階不論,這些當兵的心里還另有一套標準,出過圍剿任務與修士搏殺過的看不起那些只與凡人操戈比武的,上過戰場殺過妖族的看不起那些沒見過血的軟腳蝦,在紫塞服過兵役退下來的看不起駐扎寧安這片安逸地方的。

這些人只要一看見什么不如自己的,立馬就有滿腹的怨氣,也不知道是在真抱怨還是在假抱怨。

曹琛便是這些人中怨氣最大的一個,只不過他是真有怨氣,這怨氣積得久了甚至是到了怨恨的地步。他腦子笨,又是個死腦筋,小時候的事大概是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的親弟弟曹宇在一年前上戰場時被妖族殺了,他親眼看著,至于具體的場面,他早就忘了!

妖族雖是被趕出了古夏,但并不代表那些畜生就這么安分了下來,邊境紫塞,這“紫”之一字可不是取其尊貴與神秘,而是那潑天的鮮血常年淤積不散,是胭脂凝夜紫的紫,不是紫金貴人的紫。

他雖然腦子不好,但有些東西可不敢忘,這不,就是這么一泡尿的工夫,他又想起來一點事情,曹琛那生滿老繭的手拍了拍腦袋,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是容易東想西想。

他兄弟倆的爹娘好像也死的挺早,但他倆是被洪統領從雪地里撿回來的,這洪統領真是個好人,若不是洪統領恰巧經過,他和曹宇早就凍死在那冰雪天地,哦不,冰天雪地里了,只可惜他與弟弟在修煉上都沒什么天分,別人吃得了的苦他們吃,別人吃不了的苦他們也吃,但這二三十年的工夫下去,離那種下仙根,脫去凡胎的關鍵一步仍是差了十萬八千里,要不然他早殺的那些妖族屁滾尿流了。

洪統領御下極嚴,平常可沒少給他和曹宇“開小灶”,當初整得他們哭爹喊娘的事,現在回過頭來看竟有些恍惚,是他們自己不爭氣,沒那個悟性,就是悟不到那冥冥中的一縷天機。

聽那些睡在一張鋪子上的兄弟們說,洪統領是什么化境,比那些自稱“仙人”的厲害了不知多少,好人總是沒個好報,這么厲害的人,死得竟比曹宇那小子還要早!

好在這接替洪統領位置的人還像個模樣,姓朱,雖是寧安軍中的土著,但聽說這位朱統領的手上可是染了不少妖族的血,曹琛也遠遠的看見過他,只能感嘆真是英雄出少年,不得不服氣。

妖族都是一群該死的畜生!曹琛呸了一口,他今年四十出頭,在戰場上瞎了一只眼睛,斷了三根手指,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更是不計其數,曹宇戰死,軍中憐恤他的功勞苦勞,再加上是洪統領撿回來的孩子,本打算讓他退役還鄉,安享余生。

可曹琛是個死腦筋,洪統領死了,親弟弟也死了,他又沒結老婆,這世上還真就只剩他孤零零一人,他只一心想著多少幾個妖族的畜生,又哪有什么余生可以安享!

無奈之下,軍中便許他不退,只是找了個名號,把曹琛掉到寧安掛個閑職,安排他統領調度這軍營向內百里的偵查事宜。

這還不算,又給他配了整整五個副尉,要知道往常他這個職位最多也就配上一個副尉,更多的時候都是不設副尉一職,擺明了就是讓曹琛享個清閑。

曹琛嘴里哼著些污言穢語,沙場浴血之輩好的便是這直直白白的露骨東西,除了那句“塞上燕脂凝夜紫”之外,他也背不得那些文縐縐的話,反倒是這幾句不離“姑娘白胸脯屁股蛋”的俗話更對他的口味,他一直就好奇,兄弟們常年駐守紫塞,怎么就能編出這么生動的歌詞兒來,只怕是那每次只一二十日的省假,有大半日子都是在女人肚皮上滾過的。

這女人最好別是自家的女人,像他們這樣的人,最好就別成家,一年半載的都回不去一次不說,還保不準哪一天就死了,留個人在后面要么是守活寡,要么是守寡,那可不拖累了別人了

曹琛走的還是以前那條山路,自從被調到這邊來后,職務內的事全被手下那五個副尉兢兢業業的打理妥當了,根本就沒他什么事兒,除了進城里喝酒,既喝烈酒,也喝花酒,除了喝酒之外還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這下他又覺著奇怪了,以前總覺得這喝酒玩女人的日子就是天下極了,千金不換,這下真閑了,卻又覺得不是個滋味。

“有人”

曹琛走在林中,忽然見得前方不遠處伏著一團灰撲撲的東西,他喜歡喝酒,但是從不買醉,是在紫塞那邊養成的習慣,軍中雖然嚴令禁酒,但兄弟們每次省假回來,哪里有不帶上一口兩口的,但妖族可不會專挑你清醒的時候打過來,所以喝酒可以,但喝醉就萬萬不行。

陣陣腥臭直往他鼻腔里鉆,最要緊的,這腥臭之中還夾雜著千絲萬縷的血腥,到底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下來的人,血腥氣,可不就是他最熟悉的一種味道,就算是聞了這么多年,每每嗅到,都能讓他渾身緊繃。

曹琛整個人不禁為之一振,多年來歷經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生死養成的本能一下子全涌了上來,他把手里的酒葫蘆別在腰上,貓著身子,放輕了腳步,摸了過去。

臨近了,那股雜著血腥的腥臭又濃了些,腳下的泥土變得有些硬,浮著一層淡淡的病態的幽綠,有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仰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衣服破破爛爛的,胸膛裸露,黑糊糊的,像是被燒焦了一般,地上凝著一攤血跡。

曹琛蹲下身,探了探他的呼吸,氣息奄奄,但總歸是吊著一口氣沒死,讓他奇怪的是,四下看去卻并沒有什么激烈打斗的痕跡。

“那是……”

忽然,一抹深沉的顏色撞入曹琛眼中,他心頭一跳,顧不得再察看這少年的情況,趕忙尋了過去。

綠水混著鮮血,散發出陣陣惡臭,癱軟在這灘惡水中的“東西”早已不成人形,面目全非,所幸尚有幾片殘甲未消,曹琛才能認出這幾個“人”的身份。

好歹是上過戰場,見過生死的人,比這更令人作嘔的場面曹琛也不是沒遇見過。

妖族雖是可以化成人形,且多以人身示人,尋常時候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但畜牲就是畜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到了兵戈相向的時候,那殘暴的獸性便沖破了人形表皮,暴露無遺。

看準了位置,曹琛那只有缺的手上,余下的兩根手指頓時變了模樣,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銅。就算是在軍中,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修行鈞天府中傳出來的上乘玄法,洪統領私下傳給他兄弟倆的這門功法,雖然也并沒有多少玄妙之處,但相比于其他人而言卻是好了太多,他總覺得有這法子也就夠了,再深奧些的,他和曹宇也練不會。

這門功法助他殺了不少妖族,也是這門功法,讓他被那些畜生斷了三指。

兩指探入那一攤幽綠的惡水中,攪動了一陣,微微用力,夾出了一塊手掌大小的衣甲殘片,惡水帶毒,殘片上大部分地方都被蝕得模糊了,多虧了曹琛眼尖,又對這手中的事物熟悉非常,依稀還能辨認出一道軍中特有的刻印。

每個入了軍伍的人都會帶上一枚刻印,以證身份,這刻印刻在腰間的一片薄甲上,是獨立的一部分,并不與衣甲相連。

“真是軍中的人!”

曹琛的眼神暗了暗,他見慣了生死,倒也不會因為見了幾具不成人樣的尸體就心中戚戚,只是最近妖族潛入國境的消息在軍中傳的沸沸揚揚,曹琛本來不怎么信,但先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朱統領從紫塞來到寧安,再是這幾具扭曲的尸首,他的心像是蒙了一層陰影。

“這條路連通了營地與寧安,除了我軍中的人外,旁人根本就不知道,眼下這幾個兄弟卻在這條路上遇害……這件事非同尋常,現在又是非常時期,還是盡快報上去的好。”

他又想:“不對,不對!這兇手怎么會知道這條路要么是我軍駐地的位置對他而言早已不再是秘密,要么就是軍中出了內鬼!”

在寧安軍隊中,這條路人人都知道,上上下下的查起來,難度可是不小,是底下的兵還好,可要不是……

倒不是曹琛怕死,只是想到那嚴重的后果,饒是以他經歷了不知多少次生死練出來的大心臟,后背仍是有些發涼。

沉吟片刻,曹琛摘下幾片樹葉,以指力貼放在這幾具同袍的尸首與那少年的懷中,做完這件事后,才迅速向寧安駐軍營地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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