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上,火光沖天,照亮了整片天空。
烏黑的陰云,在夜色下更顯暗淡和壓抑。
涼颼颼的冷風,好似鳴奏曲的前奏,在大街小巷密林山道中來回穿梭不定。
一道明亮的電蛇劃破天際,從圣山最頂端,穿云而出,擊中一棵參天古木,滋滋聲燃起明亮的火光。
一聲驚雷,好似千軍萬馬進軍的號角,號令著已經壓抑了數天的沉重烏云,宣泄著傾盆而下的大雨,沖刷大地,想要洗凈這濁濁人世間。
古老的城墻,城門大開。
斑駁的青色藤蔓經過大雨的浸潤,好似活了過來,安靜的觀看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一個天地間寂寂的看客。
云笑天跟在樂鵲身后,隨著名劍山莊的大軍向圣山進發,眼神堅毅,劍不離手,心中惴惴不安,棱角分明略帶幾分稚氣的面容卻是冷淡漠然。
而黑風沙盜,早已沖進圣山之上,和那些神翼族的神侍戰在一起。
喊殺聲痛嚎聲,充斥在山林間,即使圣城中的居民也同樣聽得分明。
他們緊閉上窗門,躲進被窩,或是和自己的愛人糾纏在一起,以此減少心中的不安和惶恐。
他們只能等待天明,接受命運的安排。
只有很少的人,趁著夜色偷偷溜出了圣城,遠離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亂。
沒有人還會在意那盛大的圣祭,活著就是最大的饋贈,其他的皆是浮云,得失隨意。
圣城城主府,燈火通明。
莫城主與一干統領齊坐大廳,不時有親兵匆匆來去,帶來一道道的戰報,又帶走他相應部署的軍令。
大廳內,躺著數具統將的尸體,仍舊滬滬流著鮮血,而那些其他的統領軍官或是噤若寒蟬,或是強忍著自己的憤怒,卻都不敢再繼續做聲。
處理完一道軍令,莫城主從高座上走下來,直視著這些統領,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還不服,也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和那些窮兇極惡的黑風沙盜結盟合作,一起攻打圣山。”
“有人和我建議,把你們全都殺了,剛好還可以空出不少的軍職,留給其他人,更不用再在這里和你們浪費這些口舌。”
“可你們都跟了我不少的時間,我于心不忍,又怎么下得了手。”
可那些坐在大廳內的統領,看看旁邊仍舊流著鮮血的同僚,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冷笑不已,你莫城主,莫非還真下不了手?
“愿意和我一起攻打圣山的,跟我一起離開。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強,天亮之前,就不要離開這座大廳了!”
說罷,莫城主帶著自己的親兵,走出了議事大廳,等待著其他人的選擇。
有統領起身跟著莫城主出去,陸續不斷,其他人也全都走出了大廳。
真正的硬骨頭,早就已經流干了血,留下的都是識時務的有識之士,自然明白無論如何他們已經上了賊船,以莫城主的秉性,他們只能有這種選擇。
夜色下,大雨滂沱,莫城主帶著最后的精銳人馬,沖進內城的城墻,向圣山上的城堡殺去。
名劍山莊中的云笑天等人趕到戰場之時,山道上早已血流成河,斷肢殘體堆滿了山路。
黑風沙盜以及那些大漠中其他城池趕來的盟軍,以悍不畏死同歸于盡的方法和那些飛舞高懸在空中的神翼族廝殺不止,十多名戰士的性命也未必換得來一名神翼的隕落。
這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而他們唯一的優勢,也許就是人多,想要憑此活活耗死不多的神翼族戰士。
老賈作為黑風沙盜的首領,被數名神翼族的長老圍住,手中刀光不定,險象環生,卻也幫不上他身邊其他的那些黑風沙盜的高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的經年老友死去。
有了名劍山莊上這群近千名年輕的精英援助,局勢上方才勉強五五開,雙方比拼的就是人命的消耗。
勝利的天平,顫巍巍的在兩方起伏不定。
云笑天和艾冰臺,相互合作,默契的把彼此的后背交給對方,抵擋著來自天空飛掠而來的攻擊。
直到這時,云笑天才明白,為什么兇悍的黑風沙盜找了這么多的盟友,仍占下風。
實在是,神翼族無論是單體的力量和靈活性,還是身上的裝備武器,對上普通的人族戰士,沒有任何的意外,就是碾壓。
更何況,神翼族還可以飛到空中,躲避攻擊,若不是為了抵擋大軍進攻城堡,他們只要飛離戰場,老賈的黑風沙盜根本無計可施。
所以這次的進攻,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整個黑風沙盜都已經孤注一擲,壓上了所有的身家籌碼。
他們不能輸。
可誰又想輸呢?
神翼族何嘗不是退無可退,敗亡就意味著族滅。
黑夜中,圣山上的火光,散發著誘人的溫暖,引來無數飛蛾撲火。
那些潛伏在城中的星府別院的考生,就是這愚蠢的飛蛾,一個個,或是三五成群,不斷涌進圣山中的尸山血海。
他們大多相信了,所謂的煉獄之門,就是他們此次測試所在,至少看看也不會壞事,大不了退出來。
戰亂一起,秩序崩塌,經過了初時的靜謐。
圣城中,心懷不軌的無法之徒,點燃了混亂的篝火,打砸搶燒,騷亂不止。
混亂,勾起了心中的惡魔,肆無忌憚。
從枯井中出來,葉冰月等人,看到的就這樣一副情景。
葉冰月對她身后,一臉委屈歉意的莫雨殤說道:“你不用道歉了,這和你又沒有什么關系,我們自己冒的險,出了事,怨不得旁人。”
伯溫世一言不發,背著他的哥哥的尸體,臉色沉靜得可怕。
他們一從枯井出來,有一隊身上穿著厚重盔甲的衛士,向他們走了過來,為首的軍官,對著莫雨殤開口,說道:“小姐,城主大人吩咐,命令我們立刻帶著小姐離開圣城。”
莫雨殤心情不好,發火道:“你們回去,我才不走。”
聽著喧囂的喊殺聲,莫雨殤奇道:“今天晚上,怎么……怎么這么吵啊?”
“小姐,圣山上正在打仗,城中也是一片混亂,這里實在不是久留之地啊!”
莫雨殤神情一怔,顯是沒想到,他們跳進枯井中時,外面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燈紅酒綠的,而此時離開枯井,外面竟就廝殺起來了。
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在她一跳進枯井,與此同時,圣城中的莫城主就下令,和黑風沙盜里應外合,打開了圣城的城門,殺向了圣山。
無論是圣山,還是在外埋伏的黑風沙盜,都沒有意料到,戰事的發生,竟是這樣隨意,這樣的意外,僅在莫城主的一念之間。
雙方都沒有做足充分的準備,原先的策劃和伏筆,都化作了泡影。
可即使如此,仍是黑風沙盜他們占了大便宜,畢竟一個攻一個守,奇兵突進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到底是大了圣山一個措手不及。
在這點上說來,莫城主方才是用兵如神,因勢利導,恍如神來之筆,更重要的是,他對整個圣城軍隊衛兵的掌控,才使得這一切可行。
就在莫雨殤仍舊怔在原地,葉冰月開口說道:“就算是你不怕危險,這些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頭,這時也只有你能帶他們安全的離開這里了。”
葉冰月看向莫雨殤,繼續開口道:“你既然覺得自己對不起伯溫雙,那就幫我們帶這些小孩安全的離開這里,就算是報答我們吧!”
莫雨殤不知道,葉冰月口中的伯溫雙是誰,不過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除了此時躺在伯溫世身上的男子,還能有誰。
葉冰月看她仍在舉棋不定,指著伯溫世,又說道:“幫我們帶他離開這里,救不活的話,找個好地方埋了!”
伯溫世聽此,惡狠狠看向葉冰月,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吼道:“葉冰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葉冰月沒有理會伯溫世的憤怒,只是冷靜的淡淡說道:“你救得了他?你就只會壞事,一點用沒有,沒腦子的東西。”
“如果圣城城主的女兒,都救不了他,你又能有什么辦法?除了哭,和發火,你能不能長大一點,小男孩!”
葉冰月把伯溫雙從伯溫世背上抱下來,交給站在旁邊的軍官。
伯溫世聽到葉冰月的嘲諷,知道自己的關心則亂,嘴上仍不屈服,沉聲道:“我不相信他們!”
“我相信!”
葉冰月盯著伯溫世,眼中的輕蔑不言而喻。
指著莫雨殤,葉冰月開口說道:“我相信她。”
“你們不和我們走嗎?”莫雨殤看著伯溫世和葉冰月,邀請著。
葉冰月搖頭,伯溫世有些意動,卻被葉冰月拉了回來。
“你們會去哪里?我們該怎么找你。”
莫雨殤小聲說道:“黃楓城,葉家。”
葉冰月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葉冰月低頭在伯溫世耳邊,對著他竊竊私語,說了許久方才讓他放棄跟著莫雨殤。
而此時,大雨早就把他們澆了個透心涼,渾身濕漉。
目送著莫雨殤與一隊軍士,帶著伯溫雙和一群小孩離開,伯溫世小聲道:“這是真的嗎?”
葉冰月扶額不語,說道:“只有你這種蠢貨,才會直到現在都還沒明白。”
“你以為那些家伙,為什么不怕死啊,拼了命的要去送死。”
“還不是把這當成了一場游戲。”
臨出院落,莫雨殤突然跑了回來,向著葉冰月擠出了一個并不好看的笑容,說道:“好姐姐,謝謝你。”
葉冰月也是報以微笑,可比莫雨殤笑得好多了,言道:“沒什么,幫我們好好照顧他。”
“好。”
莫雨殤今晚受了不少的驚嚇,像是個受了驚的小兔子,臉色蒼白,眼中泫然欲淚,不過仍是忍住了淚水,向夜雨中的大門口跑去。
而那些不大的稚童幼孩,眼神呆滯,淚水也早已流了個干凈,只能無力的接受自己的命運,密密麻麻的大雨中,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