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斑駁,在烈陽中遮蔽著一寸天地,樹葉隨著清風搖曳,落在木桌之上的叢叢暗影也同時其上舞動不停。
少頃間,原本熱鬧的庭院內的諸位幫廚便走了個干凈,都各自去忙活。
明媚燦爛的陽光,熾熱奪目,像一把鋼刀從門縫處刺了進來。
云笑天他們回到自己的灶房。
吱呀一聲,陳舊的木門被他們推開。
可這時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木門背后,白小椿正一臉笑意的等著他們,白嫩的臉龐一顫一顫,不過倒還略有些緊實有光澤的樣子。
他不大的眼睛,被臉上白嫩的臉頰一擠變得愈加的小,這時早就已經瞇成了一條細縫。
白小椿也不客氣,看向老賈他們幾人,恬不知恥的開口道:“我等你們好久了,怎么樣,藏在哪里?”
老賈哈哈一笑,走過去,想去揉揉白小椿的頭上的烏黑短發,卻是被他給靈活熟練的給躲開了。
“在這里……”,老賈掀起鍋蓋,把三碟肉菜,一碗肉湯端了出來,放在灶臺上。
白小椿見此,一臉的懊惱,捶胸頓足,喃喃言道:“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哎!果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天,青心,過來一起吃吧!我看你們剛才也肯定沒有吃飽。”
老賈和白小椿,此時已經站在灶前吃了起來,輕車熟路的樣子,顯是天天如此。
青心捂了捂自己仍在咕咕叫的肚子,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云笑天也不客氣,他也已經有許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了。
對一個廚子來說,這是一種罪過!這世上誰都可以餓,但哪里有廚子餓肚子的道理?
這里才是真正的小灶,小灶中小灶,小小灶。
灶臺前。
白小椿往嘴里包了一大口肉,一邊說道:“那幫白癡,吃飯就好好吃算了,非要玩什么花樣。”
“媽的,一群智障!”
好不容易把滿滿一嘴的肉,全都吞進肚中,白小椿舒暢的長吁一聲“啊……,爽!”
“我說老賈,你的手藝可真是不賴啊。”
“和你一比,那些家伙做的東西簡直就是毒藥!”
白小椿略一回想,不知是想起來什么,竟是渾身被嚇出了一陣冷汗,驚出了一層米粒大的雞皮疙瘩。
一條海蓮紫魚,就已經把許多的普通人拒之門外。
參加星府別院測試的少年們,那個不是天之驕子,大多數人在家中何曾做過這種活。
能夠把東西煮熟,沒有毒死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若還想要有什么更多的要求,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這也是龍菲兒他們過來“蹭飯”的原因,既然有好吃的東西,誰又不想吃得好一些呢?
白小椿之前也來過一回,結果什么也沒吃到,結果餓了一天。
第二天,他就憑著自己驚人的直覺和嗅覺,發現了在這里給自己留小灶的老賈。
靠著自己的伶牙俐齒,主要是死皮賴臉,賴上了老賈。
摸摸自己鼓鼓的圓肚子,白小椿心滿意足,又是一頓馬屁,拍得老賈舒舒坦坦。
只是,就連云笑天他們也不知道,老賈方才究竟是什么時候準備好的小小灶。
來到名劍山莊,云笑天在礦山時緊繃的神經,這時似乎終于是可以放松下來。
而灶房又是他最為熟悉的地方,更是讓他感到自在。
這里的生活,古井無波,平靜似水。
云笑天也明白,這種生活,只是暫時的,平靜的水面下是洶涌著的暗潮。
夜深人靜,一時無眠。
云笑天從自己所在的鋪蓋中起身,輕手輕腳,沒有驚動屋內任何的人。
夜色下,他只是想要走一走。
又是幾天過去,從這里他終于大概了解到了,他們這次測試的內容。
經過名劍山莊中的眾人的努力,從各處尋找蛛絲馬跡,終于發現最可能是此時測試考驗的目標的,也許就是這里人們口中的圣山上神樹后面的煉獄之門。
在這里的古老傳說中,哪里住著地底惡魔,是眾神的成年禮的試煉之門,通過了它就能重返神域,失敗者則會葬身于此。
什么也沒明說,他們就被星府別院給扔在了這片大漠中,一個不大的但似乎相對封閉地域。
既然是測試,怎么看這個所謂的煉獄之門,就是他們所要進行的測試。
讓所有人無語的是,一關又一關,莫名其妙的,他們竟然連真正測試所在的門,都還沒到。
這星府別院的門,可真是難進吶!
他們所說的那個煉獄之門,真的就是星府別院所設下的測試嗎?
云笑天并不敢肯定。
名劍山莊所在的山谷,離黃渡城并不遠,山莊上的用度也都大多從城中運來。
云笑天實在佩服,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可以這么快就弄到這么一個地方,還聚攏到了這么多的人,把這里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就連星府別院的測試內容都已經找到,定好了接下來的方向,向著它努力。
相比之下,云笑天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平庸了,什么都沒弄清楚,竟然還被人抓去挖礦了,要不是被他們找到,他估計可能已經出局。
山莊之中,打鐵聲從未斷絕過,此起彼伏,即使現在已是深夜。
聽人說,好像是為進入煉獄之門,而特別準備了大殺器,零件太多,需要連夜趕造。
現在的他,只能跟著其他人的腳步,亦步亦趨,總不會這么多人都會走錯。
再說,能夠來到這里的,都是整個海蓮星真正的天才和精英,沒有誰是傻瓜,有的只是絕頂聰明的人,不會做出太愚蠢的決定。
他所能做的,不過盡力而已。
來到這里之后,看見其他人的能力,他對自己能不能進星府別院,已經不抱太多的希望了。
走著走著,云笑天經過打鐵聲傳來的屋子,偷偷瞥了一眼,熊熊的火光,帶著陣陣熱浪,隨著聲音涌出。
只見一名身材修長的灰衣男子,擼起了袖子,在火光下仔細的打磨一個金屬構件。
男子體型偏瘦,與這種打鐵的活,看起來并不相配。
全神貫注中,打鐵的灰衣男子,并沒有發現門外的云笑天。
只是一瞥,云笑天很快便又走了開,回到小徑之上。
山莊依山而建,略有傾斜,小徑上時不時會多上一道臺階。
云笑天來到山井旁,打了一桶水,拿起手中的菜刀,在旁邊的的硬石上磨著菜刀。
老賈的刀法很有意思,以前在海鐵城,張老頭教他的用刀,與之相比,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反正有人教,不學白不學。
雖然不知道老賈為什么對他這么好,他也不相信自己真的會長得像他死去的兒子。
哪來這么巧,何況這老賈長得并不咋地,就算是年輕時,也不見得會好看。
就算是真像,但畢竟不是,也不至于只見一面,就馬上對他這么好,不用讓他干活,還好心的教他刀法。
他總覺得,老賈好像別有用心的樣子,卻實在想不通,他在這里誰也不認識,無牽無掛的,老賈又可以圖他什么呢?
清冽的井水,帶著絲絲涼意,澆在菜刀的刀身之上,白刃明晃,反射著星光,愈是顯得鋒芒畢露。
水井邊,又一片稀疏的林木,依依搖曳,不時有樹葉飄落。
云笑天右手握著新磨好的菜刀,閉目不視,靜靜地聽著山風吹起落葉。
倏忽間,云笑天輕輕一躍,手中的菜刀好似一條銀華白練,劃破寂靜的山林。
一片枯黃的落葉,自葉柄直它的底部,被完美的一分為二,隨著山風飄向空中的更遠方。
云笑天睜眼,看著遠去的兩半樹葉,長出一口氣。
“啪……啪……”,老賈從他的身后一邊拍著手,一邊向他走來。
老賈開口道:“還行。你的天賦奇高,只是可惜了,一直沒有名師指導。浪費了不少年華。”
接著,他又嘆道:“還是年輕好啊,學東西就是快,想當年我也是風流倜儻,少年天才,引得無數少女拜倒在老夫的英姿之下。”
云笑天盯著老賈看,這老男人籠罩在迷霧中,在他看來,絕對不簡單。
一個普通看門的門房,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刀法。
雖然老賈一直說,菜做多了,刀就自然用的溜了。
可云笑天自己本就是個廚子,當然也知道,即使是廚子,在用刀上,每個人的不相同,各人之間的差距也同樣很大。
至少當了一輩子的伙頭兵,海鐵城的張老頭,在用刀上,絕對比不上這個老賈,而且差的不是一點點。
“為什么要教我?”云笑天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困惑。
老賈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心思,答道:“看你順眼而已,哪來那么多的為什么。”
“哎!年輕人,想的就是多。”
“不是說了嗎?你長得和我很像啊!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帥!”
老賈說完,爽朗的大笑著,走到云笑天身邊,想要摸摸他的頭。
即使是平時淡定的云笑天,也是被他給嚇了一跳,連忙向旁邊閃開。
摸頭,真不是一個好習慣。
他不喜歡。
星光下,水井旁。
在老賈的指導下,云笑天拿著菜刀,繼續練著刀法。
刀起銀蛇,在暗淡的林木間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