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原一刀流——勝居合!
雙方甫一站定的瞬間,須原陽太的目光陡變,隨即揮出了自己最強的一刀!
居合,是出云國古武術中的一種,在發展完善的過程中又被稱作“拔刀術”或“坐合”等多種名稱,它既是一種招式,又是一種流派。
這種武術的源起可以說是十分有趣,因為出云國接待訪客的禮儀多以雙方保持近距離跪姿對坐,就算是雙方談判也不例外,在這個距離之下,熟練掌握居合術的劍客可以在開戰的一瞬間拔刀擊殺對手。而就算是保持站姿的情況下,居合術的使用者也可以依靠腳步的移動來擴大自己所能攻擊到的范圍。
最強的居合術,是在刀光籠罩范圍之內就一定能最先殺傷到對手的拔刀!
怎么可能這樣出手呢?這是在場絕大多數武人在看到須原陽太拔刀的感想——倒不是他們覺得須原陽太選擇的攻擊時機很卑鄙,只是單純的無法理解這種“拔刀術”的效果,就連李遂這樣的刀術名家也沒有輕易肯定這一擊。
通常的兵擊技術都會在刀劍相交后才會爭取勝利,但“居合道”卻反其道而行之,他們所追求的,是在雙方交劍之前便決出勝負,可謂是把“致命一擊”修煉到極致的刀法。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八個字可以說是道盡了居合之術的真諦。
作為須原賀的長子,也是代表著須原一刀流、乃至出云國出戰少年英杰會的須原陽太,他的居合術造詣當然是具有相當水準的。
求勝的居合,求勝的一刀。須原陽太手中的大太刀仗著不遜于雙槍的長度逼近了蕭克龍的胸膛,素凈的圓弧憑空綻開,血飛濺出來的時候甚至刀芒還未散盡。
蕭克龍被這極速的一刀正面命中,身體倒飛了出去。
“這么快啊……”感知到疼痛的一瞬間,蕭克龍的心中喃喃道,在最關鍵的時刻,蕭克龍的本能救了自己一命,他迅速后撤了一步,所以這一刀沒有直接將他順著肩膀斜劈成兩段,而即將從擂臺上跌落的時候他將雙槍猛地插進了磚石之中,才堪堪遏住了自己的身軀。
須原陽太并沒有進行追擊,而是反手將刀鋒送到了自己的面前,輕輕吹掉了大太刀鋒利刃口上殘留的血跡。
“這個東洋小子……竟然有這么強?”最為震驚的當然還屬驚鴻派的人,他們可是最清楚蕭克龍實力的,但須原陽太這驚艷的一刀著實令他們不敢相信。
“你能有這么快么?”陳龍雀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燕春來。
燕春來的神色罕見的凝重:“如果是在已經拔出刀的情況下,這樣的速度我當然可以駕馭——但如果是在拔刀的瞬間作出這樣的攻擊……我不行,這種技巧是要經過相當刻苦的磨練才能練就的,但我們的刀劍術可從來沒有這樣的用法。”
“如果你每砍一刀都得裝模作樣地吹一吹刀上的血,你會死的很慘。”令人沒想到的是,先開口的居然是被人差點一刀秒殺的蕭克龍,而且是在叫囂。
須原陽太對于漢人語言掌握的并不算熟練,但從對方的神態上也能看出一二,尤其是“刀”、“血”、“死”這樣的字眼他還是能領會其中意思的,他皺了皺眉,思索了半天后才找到一個可以表達自己此刻心情的成語:“大言不慚。”
“隨你怎么說好了。”蕭克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傷勢,又啐了一口血沫出去。
然后,一槍襲來!
蕭克龍右手一槍刺出,左手緊接著又遞出一槍,須原陽太架刀橫攔時,蕭克龍右手的第一槍堪堪落下……
虛晃一槍!
第一槍是個虛招,但須原陽太對此早有準備,而第二槍也是虛招,三四槍幾乎同時探頭,須原陽太竟然同時見破。而他在招架住第三槍后反手蕩出一刀,反客為主地破開了蕭克龍的第四槍!
須原一刀流,雖然名字中帶有“一刀”,但絕對不是只有一刀就拿出來炫耀的門派。
事實上,這個流派是一個相當看重“機會”的門派,居合那極速的一刀只是取勝手段中的一部分,而他們取勝的主流打法卻并不依賴此道。
欲練刀功,先練眼功,須原一刀流的宗旨是先捕捉到對手的破綻再發動致命的殺招,居合術是搶占先機,現在的須原陽太現在所演繹的自然是“防守反擊”!
出云國當然也有修習二刀流的劍客存在,雖然同樣因為雙持兵器的劣勢而漸漸沒落,但像驚鴻派一樣固執的門派也依然在夾縫中求生著,所以須原陽太懂得“以單破雙”的技巧也不足為奇。
而有一個很可怕的事實還在等待著蕭克龍——無論是面對二刀流還是長兵器,在“目錄”這一段位水準的較量之下,須原陽太的勝率是十成。
出云國的武道流派不同于盛國民間通過“誰打贏了誰”或“誰一招的威力能達到什么程度”的方式來估算出武者的實力,更沒有像是“二流”、“一流”和“超一流”這樣極為模糊的界定方法。每一個流傳至今的出云國劍道門派都有著名稱各異但本質相去不遠的評定方式。
以須原一刀流為例,弟子實力的評定通常分為四個階段——入門、切紙、目錄和最高等級的“免許皆傳”,而須原陽太的實力就是在目錄這一段位。
能得到“免許皆傳”這樣頭銜的,大多都是像須原賀這樣的一門之掌,而能在二十歲前便得到此頭銜的,古往今來都沒有幾個,一只手便能數得出來。
所以須原陽太在看到蕭克龍兵器的瞬間,便知道自己這一場是“必勝”的,絕無失敗的可能性。
因為他很了解二刀流的弱點。
驚鴻派的雙持兵器多種多樣,單驚鴻四羽就分別練了刀、劍、斧三種兵器,如果算上李飛的短刀用法還和燕春來的長刀有所區別,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四種兵器,再加上蕭克龍的雙槍和其他的鉤、锏、錘等等,無論是教習還是練習的難度都處于武林中最高的那一批次。
蕭克龍是由刀改槍的,按理來說應該會有相當長的一段“適應期”,但實際上除了要重新修煉槍法之外,蕭克龍也沒有其他的不適。
因為雙持的本質是不變的,無論是雙手都持有相同兵器、還是如刀盾一樣相異的兵器,其戰斗的方式都是一手主攻,一手主防,在格擋的同時也在進攻。
負責進攻的那一只手,通常都是慣用手,所以須原陽太面對蕭克龍的右手槍的時候采用格擋,而面對大多數人難以習慣的左手時進行了反擊。
誠然,雙持兵器的使用者是絕對不會落下另一只手的鍛煉的,但一只手的力量很難大過兩只手,這是天生自帶的弱點,毫無辦法的以力破巧。
“你就只有這樣為止了么?”這個攻防轉圜的瞬間,兩個人心聲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但……被擊中的人是須原陽太,他的下顎被蕭克龍高高挑起的一腿撞了起來。
落在地上的出云國少年劍客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站姿,并收刀入鞘。
“同樣的招式對我來說可是不管用的。”蕭克龍歪著嘴嘲諷了一句,然后迎著刀光沖上。
須原陽太的第一刀的確給他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就算自己仍然練習刀法,也絕對達不到那種程度。
可是這個擂臺上并不是誰的刀法更高誰就會贏——因為他還可以仰仗驚鴻派那獨到的身法!蕭克龍有這個自信,他看出了這一刀的破綻!
須原陽太,拔刀!
又是那至疾至快的居合,像是要斬斷飛燕一般的居合!
“須原一刀流·——燕切!”
而蕭克龍現在要施展出的、為了躲避這一刀而施展出的身法,是燕春來自創的“燕回游”。
單看名字來說,蕭克龍這一邊無疑是很不吉利的,就像落鳳坡,絕龍嶺一樣不吉利。
但蕭克龍卻逾越過了這道不詳的刀光,他以一種鬼魅般的姿態堪堪避過了這道絕命的斬殺!
可是令人沒想到的是,蕭克龍在沖破這劍圍過后,身上又添了一道傷口,從旁人的視角上看,就好像是他自己主動撞上了須原陽太的刀一樣……
“相當不錯的‘封閃’。”須原賀在看到了兒子巧妙的應對之后向其它弟子們稱贊著,“平次郎、涼太,你們要好好學一學陽太的判斷,其實你們兩個的刀法并不比陽太弱,但在對戰局的判斷和機會的把握上還是要比他遜色一些。”
封閃,可以說是一種招式,也可以說是一種技巧,用簡單的話術來說就是“預判”,須原陽太的“燕切”同樣也是虛招,而緊跟著的封閃才是實打實的攻擊。
在觀眾席的另一邊兒,李遂也給出了同樣的肯定:“真是大膽的判斷……拔刀的那記攻擊是故意留下了一個陷阱,就等蕭克龍去利用這個漏洞去搶攻,如果那孩子稍微退縮一些或者沒有踏入那個陷阱,反而須原陽太會陷入危機之中……”
封閃的命中給了須原陽太莫大的信心,連帶著他的攻勢也變得猛烈了起來,而受到兩次重創的蕭克龍情況就沒有那么好了,雖然一招一式也沒露出什么破綻,但總給人一種勉力支撐、強弩之末的感覺。
“你覺得蕭克龍會輸?”站在李遂身邊的居然是魏潰,雖然李遂也沒說要收魏潰為徒,但倆人每天就跟搭伙過日子似的。
“就算還能支撐個一時半刻,但輸掉也是遲早的事情。”李遂搖了搖頭:“那個須原陽太的實力真的很強,這么看來或許有奪魁的機會也說不定。”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魏潰露出了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他竟然也學著賀難的語氣說話:“我同意你的后半句,那個須原陽太或許真的有奪魁的能力,但蕭克龍可不是那么容易認輸的家伙……”
李遂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他知道魏潰的性格是什么鳥樣,以為魏潰是將自己代入了蕭克龍的處境:“不想認輸歸不想認輸,但有些事不是不想就不會發生的……”
就在李遂的話剛說到一半的時候,擂臺上的情況再一次發生了變化,李遂也順勢將自己的下半句咽了回去,目光重新回到了正在激戰的兩人身上。
“看來你的實力也就僅此而已了。”蕭克龍又開始發神經。
須原陽太搖了搖頭,他對于蕭克龍這種嘴硬的行為很不理解:“根據我以往的經驗和目前的局勢來看,這場戰斗我是必勝的。”當然,蕭克龍只聽懂了他最后半截子話。“你的速度太慢了……如果躲不開我的斬擊,那只有死路一條。”
“是嘛……既然如此,那我就象征性地、提一提速好了……”
在這種緊要關頭,蕭克龍居然還松開了左手中的槍,然后自膝蓋以下撕開了自己的褲腿,將貼著小腿皮肉緊緊綁住的布條解了下來。
幾聲碰撞的聲音響起,幾個厚重的鐵疙瘩掉在了蕭克龍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