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族以胖和黑為美，越是體態碩大膚色黝黑者越符合其審美，這與他們身處的特殊的生存環境有關。”
張瀟對素還真說：“在黃石絕地這個戰天斗地勉強度日的地方，人們最大的需要是生存，一切社會行為和文明習俗都以此為中心，胖代表了食物充足，黑表示她很勤勞能干，你們嫌棄他們野蠻殘暴，但這就是妖神族的生活方式。”
“他們只是為了活著而已，你已經看到了，他們和我們長得并無差異，很多年前他們與中原人族也曾同宗同源，骨子里他們流著跟我們一樣的血，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他們也可以同我們一樣。”
“嗯，請不要說你們，是那個人要消滅妖神族。”素還真道：“我只是負責在北軍戰勝德魯帝國的鐵血軍團以后告訴你，那個人接下來的打算。”
“沒有了西人的鐵血軍團，他拿什么摧毀厚土王城？”張瀟站在祭壇神殿里飛揚古從前的位置上，看著滿城燈火，道：“事實證明楚王無忌不是他手里的提線木偶，陳無忌有他自己的打算。”
“你不了解他，所以才會這么說。”素還真道：“他既然算到了北軍有可能贏，便一定會對你們取勝后的局勢有所估算，相信我，這道局才剛剛開始而已。”
“我不需要了解那么多。”張瀟轉身看著素還真，道：“素先生，你認可他的想法嗎？”
“從前絕對認可，因為他的天機星從來沒錯過。”素還真的語氣帶著一些不確定：“現在是有保留的認可，他認為妖神族在未來的某一天會讓普通人族遭受浩劫，說實話，就目前我在這里所看到的，這個可能性極低。”
“一個陳無忌就足夠摧毀這座城。”張瀟道：“而一座長安城里就有多少個實力不遜陳無忌的？”
素還真點點頭，道：“中原人族與妖神族之間的實力的確存在很大差距。”
“他不是號稱無所不知嗎？”張瀟道：“為什么沒有計算到陳無忌會違背他的意志，沒有摧毀厚土王城？”
“不錯，不知為何，陳無忌沒有遵照他的指令推平厚土王城。”素還真道：“或許是因為發生了什么變故吧，我離開長安的時候，葉玄就曾親口說過，楚王無忌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傀儡。”
張瀟對此心知肚明，陳無忌之所以改了主意是因為自己拿走了土圣之心。陳無忌帶走赤須陀的時候曾放下話來，有個小偷拿了屬于他的東西，他一定會找到那個賊，拿回屬于他的東西。
“飛揚古曾對我說，妖神族不是只有這一群人
，事實上所有獸魂相的人族都有可能成為妖神族。”
張瀟道：“玄水帝國的時代，只有獸魂相異人和元素異人之別，到了神華帝國時，又有了天象，元素，元素圣獸等等區別，甚至為了維系血統純正，在繁衍這件事上設置障礙，硬生生把人族分為三六九等，這才讓人族內部產生了那么多紛爭，如今葉玄做的更絕，就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卦象，便要滅了全體妖神族？他滅的干凈嗎？”
“他要做的事，一定會做下去。”素還真道：“我就算明知道未必是正確的，也沒辦法改變他的想法。”
“你至少可以改變你自己的想法。”
張瀟道：“人，生而不平等，我認可投胎是個技術活兒，有人出生于帝王之家錦衣玉食，有人出生就泡在苦水里，這是命運賦予所有人的不公，其實也算公平，但是在生存權這件事上，異人和凡人應該沒有不同，在每個人都向往更美好生活這件事上，所有人應該擁有相同權利。”
“張瀟，你的這些想法都是來自三千先生嗎？”素還真動容問道：“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究竟在什么地方？你在北地所做的一切是否都來自他的指導？”
“想知道這些問題答案的人應該不止你一個吧？”張瀟自然不會給他答案，反問道：“其實我也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你究竟想知道的是三千先生是怎樣的人，還是想知道他要做怎樣的事？”
素還真沉吟不語，思忖良久才抬頭看著張瀟，道：“我當然對他這個人很感興趣，但如果見到他的代價是讓北地的局面終結，我倒情愿他繼續是個迷。”
張瀟點點頭，道：“時機成熟時，他會同意見你的。”
素還真目不轉睛的看著張瀟，似乎想透過這張年輕的臉孔看到那個隱藏的巨人，沉默了一會兒，道：“葉玄要見三千先生是想跟他爭高下，而我想見三千先生只是為求教，其實只是觀察你，就已經足夠讓我獲益良多。”
“那就請您擦亮眼睛仔細看吧。”張瀟道：“到底是葉玄的天機玄理正確，還是三千先生的人間正道更站得住腳。”
“老夫拭目以待。”
素還真沉默了一會兒，話鋒一轉又道：“陳無忌還會回來的，他帶走赤須陀意圖不明，我所知的，葉玄是絕不會放過鐵血軍團主帥的。”
“您的意思陳無忌帶走赤須陀，未必是為了救他？”張瀟凝眉沉思了片刻，又道：“陳無忌今天沒有遵照葉玄的意思將厚土王城摧毀，但不表示某一天他會這么干，他帶走赤須陀也可能是遵
照葉玄的意思在做事？”
素還真嗯了一聲，悠悠道：“說起此事，還要從箭兒的母親說起，她叫葉青，所謂凌云五子其實都是士族門閥中庶出的子女，葉青和葉玄出身漢庭王族，卻受到葉煌謀逆案株連，當年我們五個進入到蒼穹書院的御馬科......”
“御馬科？”
“就是負責養馬打磨兵器的非正式學員，世家豪族選派給世家嫡子們伴讀的。”素還真笑道：“是不是有點意外？”
“何止是意外，簡直是震驚。”張瀟道：“我原以為凌云五子都是少年成名的天之驕子。”
“少年成名也是有的。”素還真道：“只不過成名前的日子著實不大好過。”
他繼續說道：“御馬科沒有學員宿舍，平日里吃穿用度更不必說，當時我們幾個年紀最長的謝璧才只有十歲，葉二哥九歲，三姐與我同齡，陪林道安來長安的小五才只有六歲，因為相似的境遇便常常湊到一起，后來更是結拜做了異姓兄弟姐妹，日子清苦，葉二哥家里有座小宅子是我們主要聚會的地方，每次去青姐必定做些好吃的給我們打牙祭。”
張瀟有些困惑：“以你們的天賦，怎么會這么不受重視？”
素還真微微一笑：“我們五個在開蒙的年紀里都沒有條件照魂相石，小時候沒人在乎幾個庶出的孩子，一直到王袍大哥在西邊歸來和青姐好了，在他的照拂下，我們才開始得到一些修行資源，但不知何故，我們五個的魂相覺醒都很難，王妙是最先覺醒的，然后是小五，我和謝璧次之，最晚卻是天賦最高的葉玄。”
“原來如此。”張瀟道：“等你們覺醒魂相以后，大概也不屑去爭那些士族資源了吧。”
素還真點點頭，說道：“我們幾個各有不幸，家母在蘇氏是丫鬟出身，因為意外生下了我之后，被大夫人下令杖斃于亭下，我從小便沒有感受過母愛的滋味，其他幾個也差不多，所以，那時候青姐給予我們的溫暖其實與母親無差。”
張瀟聽到這里已有些明白，凌云五子后來為什么會做出那些震驚天下的勾當了。
素還真繼續說道：“再后來便發生了許多天下皆知的事，為了保護我們五個，王袍大哥和謝安付出了巨大代價，而這當中最大的代價莫過于青姐的辭世。”
“懂了，所以無論如何，赤須陀都必須死。”張瀟道：“如果我是葉玄，一定不會讓他死的太簡單。”
“你倒是他的知己。”素還真點點頭，道：“所以有些事，就算我明知道他未必做的對
，卻仍要支持他。”
“鐵血軍團已經覆滅，赤須陀現在就是失去了爪牙的老龍。”張瀟沉吟道：“葉玄要殺他應該不難吧。”
“即便是現在，我還是對鐵血軍團覆滅一事抱有懷疑。”
素還真道：“葉玄原本的打算是利用鐵血軍團將妖神族大軍和你派去的援軍消滅，再由新的土魂圣人陳無忌毀滅厚土王城，然后鐵血軍團按照他設計的揮師向東，砸爛你的北軍大營，最后才是陳無忌出手把赤須陀帶回長安。”
“聽上去不錯，但似乎有點想當然了。”張瀟道：“他就沒想過，我反過來把鐵血軍團砸個稀巴爛？”
“不，他有想到這一點的。”素還真道：“葉二哥雖然目無余子，但對三千先生從來未曾小覷，他把三千先生看作是生平勁敵，擺下這道局的時候，當然也會想到鐵血軍團在北軍面前吃敗仗的可能。”又道：“反而是我，始終不認為有這個可能，因為我對赤須陀和他的鐵血軍團太了解了。”
“到明天這時候，大軍回城，就會把鐵血軍團覆滅的消息帶回來。”張瀟笑道：“我只希望到那時你不要向我追問那一仗是怎么打贏的。”
素還真道：“傍晚時分，西面傳來大地動的聲音，當時你就十分篤定的告訴赤須陀鐵血軍團覆滅一事，當時我認為你是在故意用計亂他神智，倒是沒想到，現在你還能這么篤定跟我這么說。”
“事實勝于雄辯。”張瀟不屑就此多說什么，話鋒一轉又道：“你剛才說葉玄對鐵血軍團吃敗仗是有預估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下一步又要作何打算？”
“赤須陀不僅是鐵血軍團的統帥，他還是德魯女皇的親生父親。”素還真道：“葉玄和我當時都認為就算鐵血軍團吃了敗仗，也不至于全軍覆沒，他在德魯帝國聲望極高，只要他沒有死在戰場上，而德魯帝國又有必須東進的需要，接下來德魯帝國會繼續增加援軍給他。”
張瀟聽到這不禁問道：“你們憑什么這么篤定德魯帝國有必須東進的需要？”
“葉玄能讓桑國的海退陸進，自然有辦法讓德魯帝國西南邊的大海向陸地侵入幾百里。”素還真道：“如果你對西大陸的情況足夠了解，就會知道這種情況下德魯帝國除了東進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聽我二叔白宗秋說，你們五個曾駕船出海？”
“我們的確從海路抵達過西大陸。”素還真猜到張瀟想問什么，繼續說道：“如你所想是為了給青姐報仇，那個時候葉玄就已經針對西陸做了一
些謀劃，后來謝璧在那邊出了個意外，才讓那個計劃不得不終止。”
“意外？”張瀟表示懷疑。以葉玄的布局能力和謝璧的執行力，這種可能性太低了。
素還真搖頭冷笑，道：“這是神圣東盟的大人物們的一致結論。”他顯然不想多談與大人物們有關的話題，又道：“謝璧陷落在拜月帝國后，我們嘗試了很多辦法把他營救出來，但是他被羈押在拜月帝國裁決審判所，那地方又在神國學院深處，至少有四位西陸圣人在那里。”
“那可真是很不幸。”張瀟干巴巴說道。
謝璧顯然是被大人物們給坑了。
這五個離經叛道的門閥庶子，個個驚才絕艷，又個個那么不受控制。那個時候他們心中充滿憤怒，以葉玄為核心，凝聚了一股顛覆天下權利架構的力量。不知道有多少好像白宗秋那樣的少年人被他們吸引。
每一個具備成圣潛力的年輕人都是最寶貴的資源，因為他們是人族的未來，所以不能一殺了之。可以想象，當初為了收服他們蒼穹書院和神圣東盟的大人物們可謂是費盡心機。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做出無奈的選擇？”
“所以呢？”張瀟搭了一句。
素還真道：“到最后，我們五個都不同程度的做出了妥協，為了我，蘇家用對待我娘的方式杖斃了大夫人，而我也承認了身為蘇家人的身份，加入到蒼穹書院，王妙嫁給了謝安，葉玄接受謝龍煌的條件自困凌云閣二十年，林道靜為情進入首相府，只有謝璧執掌按察司是為了配合葉玄的布局。”
“謝璧！”張瀟聽到這兒腦子里靈光一閃，道：“葉玄利用陳無忌擊殺飛揚古，搬掉了德魯帝國東進黃石絕地的絆腳石，又布局將德魯帝國拖進戰爭，不僅是為了殺赤須陀報仇，滅妖神族，他最終的目標是要換回謝璧。”
“德魯帝國是拜月帝國的死敵。”素還真道：“假如赤須陀身死，德魯帝國軍隊被打殘，最高興的就是拜月帝國。”
所以，消滅鐵血軍團并不表示戰爭結束，楚王無忌帶走赤須陀，很可能意味著還會爆發更大規模的戰爭......
三五第一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