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飛馬趕到小集市的時候,三弟剛剛被鄴陽林氏家主和治安衙門局長湯雄飛聯手擒下。
現場一片狼藉,地下還東倒西歪躺著幾個治安官,少年被鎖龍絳捆的結結實實,滿臉鮮血暴跳如雷的湯雄飛正用腳踩著他。胡菁奮不顧身的撲上去拼命護著。湯雄飛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踏了上去。
張瀟從馬背上縱身一躍,飛起一腳將湯雄飛踢開,喝問道:“湯大人,你這是在做什么?”走過去拉起想要解釋什么的胡菁。擺手道:“你什么都不必說,我心里有數。”
湯雄飛被踢的一骨碌身,顧不得狼狽,暴怒狀態下仍一眼認出張瀟來。
作為鄴陽治安衙門的主官,他跟曹大頭是平級的,兩個衙門之間常有些公事往來,他不止一次跟張瀟打過交道。對曹大頭手下這位辦案效率奇高的年輕治安官印象很深。
“你是張瀟?”湯雄飛勃然大怒,喝問道:“你要干什么?”
張瀟已經橫身擋在三弟身前,這小子似乎中了什么盤外招,面泛青色,眼睛緊閉。順手扯開了他身上的繩索。
一旁沉默的紫袍金帶中年人雙眸瞇成了一條縫,他就是張瀟?
“我三弟奉曹大人之命抓捕在奉陽做下大案的江洋大盜湯若飛等人,你們為何要這么對他?”
這句話一出口,湯雄飛登時氣的目瞪口呆。人怎么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我三弟無故被他當街打死,你現在卻要告訴我這兇徒是你們奉陽治安衙門的人,還扯什么他是為了辦案才打殺了我弟弟?”湯雄飛一蹦老高,指著張瀟喝罵道:“他媽的,我以為我就夠黑了,你這不當人子的玩意簡直暗無天日的黑啊!這么荒唐的借口虧你說的出口!”
湯雄飛與曹洪是平級,但是實力卻有天差地別。他不過是四級初境,魂相貪狼,修行稟賦有限,為人鄙薄,口碑極差。十八行針對北國境內各地要員都有一份資料,關于這廝的那部分,內容乏善可陳。
作為主政一地治安衙門的局長,這廝的魂相級別太低。獸魂相異人不能魂相附體,便算不得異人中的強者。也就是體力好一些,感知敏銳一點,有幾個尖牙利爪的魂技。除非魂相品階極高,如白氏那樣有某系的天賦異力。
張瀟老神在在的立在那里,看都不看他一眼,卻轉而對一旁的鄴陽城主林蒼遠微微一笑,道:“林城主,舍弟行事魯莽,辦案方式粗暴,但最終是為了懲惡除奸,如今惡徒已經伏誅,以我之見,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林蒼遠沒說
話,湯雄飛先不干了,暴跳如雷道:“張瀟,你未免太放肆了!”兩個治安衙門之間常有傳遞公函相互協助辦案的勾當,張瀟來過鄴陽,也跟他打過交道,給他的印象一直是中規中矩。冷不丁這么無視他,這家伙哪里受得了。
林蒼遠道:“請問張公子是以十八行龍頭的身份跟老夫說話,還是以一個奉陽治安衙門的治安官的身份?”
張瀟道:“什么身份不重要,反正哪個都是我,重要的是林城主給不給這個面子。”
林蒼遠搖頭道:“區別可大了,如果是張治安官,那就沒什么談的意義,可如果是十八行的大龍頭,那老夫就很有興趣談一談了,政府在西南用兵,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跟其他人可以談,跟你沒什么可談的。”張瀟干脆的說道:“我不是來求你放誰一馬的,而是來告訴你們此事最終解決方案的,你給面子是這樣,不給也是,就沖你和黑龍城之間那點小動作,十八行與你林氏之間的合作便已經結束了。”
林蒼遠想不到張瀟到了他家門口還敢如此強硬,奉陽的情況他每天都能收到消息,自然是知道十八行現在面臨的巨大壓力。而作為與次相府交往密切,在書院投入比重僅次于白家的北地大門閥,他其實對十八行是有點野心的。
當初,在得知十八行在張瀟這樣一個凡夫俗子手里時,他還曾一度興奮不已,認為這是一塊送到嘴邊的肥肉。但就在他打算對十八行出手的時候,卻發生了山陽城的尹夜哭兄弟的案子。
作為北國境內有數的世家門閥家主,他當然要密切關注與許笑杰有關的消息。很快他就了解到一些不是他這個階層便很難接觸到的內部訊息。張瀟在山陽案中起了很大作用。很有可能許笑杰才是十八行的后臺老板。
當時許笑杰剛打贏了崇山之戰,聲望如日中天,手提屠刀向著北國各大世家,林蒼遠避之不及,又怎敢主動裝上去。
這個認知一直到許笑杰離開,十八行和張瀟開始從江湖底層浮出水面。林蒼遠才終于知道,十八行其實是屬于張瀟的。于是曾經放棄的那點念想再被勾起。
張瀟做了白家門婿,白宗元入長安,白宗年取而代之。一個又一個,壞的好的消息接踵而來,撩撥著林蒼遠那顆躁動難安的心。廣德書院是姓白的不錯,但在很久以前,林家那位嫁入白家的老祖奶奶還活著的時候,白林兩家是不分彼此的。
老祖奶奶早就作古多時,可她那位老祖公白自然卻還活在世上,并且對林氏多有照拂。所以林家在書院也并非沒
有影響力。如果白家子孫不肖,林氏未必沒有機會翻盤。
這次黑龍城的張浚主動來聯絡林氏的時候,他早得到次相允諾,只要積極配合黑龍城打垮十八行,切斷北國原石供應,迫使廣德書院里傾向于白宗元的一方就范,最終他林氏將取代白氏成為北國第一門閥。
打垮十八行和逼迫張瀟把十八行送到他手里哪個選項更好?
如果有機會降服張瀟,順利拿到十八行的一切,自然是后者更有利。
本來沒什么機會的,但今天張瀟忽然出現在鄴陽,不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張瀟的話很沖,林蒼遠低頭沉吟面色數變后終于抬頭,擠出一絲笑意,道:“不想談就算啦,這個事嘛,既然你說是辦案,那便是你們治安衙門之間的問題,老夫沒興趣過問。”
他就這么容易的咽下了這口惡氣?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老王八蛋在打什么主意?
張瀟道:“既然你沒興趣過問,那就請把我三弟救醒吧,解鈴還需系鈴人,請林城主不要推辭。”
“嘿嘿,不好意思,老夫只會下毒不會解毒,張龍頭,實在抱歉啦。”林蒼遠拱拱手,就算交代過去了。
胡菁道:“大哥不必著急,三弟的毒沒有大礙。”
張瀟低頭看了一眼,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敖鯤鵬的臉色已經好看許多。人雖然沒睜眼,卻在那里用他的光系異力在體內沿著脈輪經絡運轉大小周天。
暗自倒吸一口涼氣,這小子的天賦未免太驚人了。
“他沒有大礙,我有!”一直被無視的湯雄飛不干了,二話不說,跳過來對著張瀟就是一爪子。
“哎?湯大人這是何意?”張瀟向后一閃,揚手按住湯雄飛的手,笑道:“事情我已經說清楚了,我三弟是為緝拿兇犯而來,對方反抗因此被就地正法,此事千真萬確,你何苦這么咄咄相逼呢?”
“我不管你是誰的結拜兄弟,還是誰的女婿,今天本官與你拼了。”湯雄飛一甩手,又撲了上來。
張瀟手臂跟著他的手一抬,抓住對方手腕,順著他前撲的力量向后猛然一退,凌空拉著他飛退兩丈。足踏實地,忽然一抖手,咔嚓一聲,湯雄飛的胳膊斷了。
“張瀟,你好大的膽子!”林蒼遠不能坐視不理了,這是在鄴陽,林家根基所在,他這個城主就這么看著一個奉陽治安官打斷湯雄飛的手臂而不作為,合城上下的大小官員們知道了,還有誰能愿意跟他混?
“糟糕,失手了。”張瀟不僅抖斷了湯雄飛的手臂,還把他摔在地上,擰胳膊踩在腳下,道:“干預辦案,知法犯法,挾私報復這些屁事兒就不跟你算賬了,但是你踩我三弟的臉就等于踩了我的臉,這個不能忍。”
足下一發力,湯雄飛頓時昏厥過去。
在這個異人的時代里,一個凡人小吏一腳踢飛一個異人六品官,這種事情翻遍人族三千年歷史也沒有第二回。
林蒼遠目光如炬,胸膛起伏,額頭靈光嶄然,內里的天毒木靈葉魂相散發出一圈圈光華靈韻。
“林城主,別激動,你既然之前選擇了隱忍,現在就該貫徹到底,不然豈不是枉費了心機?”張瀟對著林蒼遠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很清楚奉陽那邊正在發生的事,大概你也認為我沒幾天蹦跶了,但是你更知道我還有個義兄最近在長安混得不錯,還有家岳新近剛接任長安令,沖著他們,就算我倒了,十八行垮了,你也不愿背上親手殺我的惡名。”
“你縱容手下當街殺人在先,以下犯上重傷上官在后,種種作為形同作亂,本座就算現在把你拿下,也是為維護東盟的法紀綱常。”林蒼遠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道:“不過這是你們治安衙門內部的問題,本座雖然恰逢其會,卻沒有義務替謝順和曹大頭清理門戶,天知道你們奉陽治安衙門和湯雄飛兄弟之間到底有什么齟齬之事。”
言外之音,是把這個事當作了治安衙門內部全力傾軋的結果。
“嘿嘿,久聞林城主虛懷若谷深不可測之名,今日一見果然韜晦不凡。”張瀟一腳將湯雄飛踢向林蒼遠,這一下踢在后頸脊柱的神經中樞部位,直接踢碎了那節脊柱,就算死不了,活過來也是個廢人了。
林蒼遠一把接住了湯雄飛,察覺到狀況不對,不由面色再變,但終究還是沒有發作。
張瀟心中暗道可惜,拱拱手,告辭離去。
回去的路上對同行的那名虎衛吩咐道:“通知所有人,一級戰備!”
胡菁不解,問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經壓下來了嗎?”
“林蒼遠的隱忍很不正常,我判斷他只是沒有準備不確定能否把我留下,另外也不想在這里跟我公然決裂,不過這么難得的干掉我的機會,他不會輕易放過,就算會招致許大哥的仇恨,但同時也會收獲次相府的鼎力支持,他不虧!”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