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山,又叫做大陰山和小陰山。東西走向,雖為橫山支脈,卻不乏自成一脈的氣象。前突牝股峰流下一道潺潺溪流進入死海,如仙女小解。與死海中的天柱山獨峰遙遙相對,宛如大地上一對隔空相望的情侶。
酉時,天光暗淡。
在古羌國,這個時間被稱作魔行時,意思是萬魔行走世間的時間。
白日為神行時,夜晚便是魔的天下。
張瀟一行人走在死海岸邊的荒原古道上。
“古羌國有四多,多神多魔多山多妖,一座山頭一個神,一條河按村分段,一段一個神魔。”厲飛煙以本地人自居,主動擔當起向導官。介紹起本地的山川河流風土人物條條是道。
張瀟道:“其實你送到這里,我們已經足感盛情,真沒什么必要跟著我們一起回北地。”
“你這是什么話嘛。”厲飛煙不悅道:“我們是不是朋友?就算你不認我這個朋友,我還有鵬弟呢,我們倆可是剛拜了把子的姐弟,我送我弟弟你沒意見吧。”
哎,中二少年行事就是與眾不同。三弟受桃園三結義的故事影響太深,與人結交稍微合意就想拜把子。除了寧蘭馨外,身邊人都跟他八拜之交了。
“別介意,我就是那么一說,決沒有不歡迎你的意思。”張瀟道:“主要是我們這行程兇險,唯恐有什么意外情況發生時,難以兼顧你的安危,真出了什么事,在許大哥和令尊面前不好交代。”
“吾輩江湖兒女行走天下,逞俠義求快意,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厲飛煙樂呵呵說道:“真出了事,那也是命中該有一劫,人生常苦短,其實誰能不死呢?死了便死了,不需要任何人交代什么。”說的甚是灑脫。
這番話頓時引來三弟擊節稱贊。
中二少女和中二少年果然氣味相投。
繼續趕路。
厲飛煙忽然說道:“不能走了。”
“為什么?”張瀟笑問:“因為你先前說的那個魔行時?”
厲飛煙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因為這里是西羌死海,也因為這里有群魔橫行,我知道你們不在乎,但我必須提醒你們,這里是距離天最近的地方,被稱作是神佑時代留在大地上的印章,有一些神佑時代的魔魂在這里游蕩,它們有的住在深山洞府和無名深淵之中,有的則住在荒山野嶺間的上古神廟中。”
“這些魔魂對烈日懷有恐懼,白天不敢出來,可每當夜色降臨,它們便會出來游蕩,幻化成各種怪物害人。”
“你見過嗎?”三弟問道。
厲飛煙居然沒否認,點頭道:“見過的,而且是跟我爹爹他們一起走的時候,如果不是爹爹果斷燃起了雷霆符,雷神爺爺及時趕到,那次參與行動的所有人就都死定了。”
“連厲鴻途都擋不住的邪魔?”張瀟頗有興趣的問道:“長什么樣子?”
“各種各樣。”厲飛煙用手指往北方一指,沒好氣道:“再走不遠就是八百里死海,你想看什么樣的妖魔鬼怪都可能遇到,若是聽我的,往東南就是小陰山城寨,那里有熊部妖蠻族的客棧和大日壇宗的寺廟,我們借宿一夜明早上路最安全。”
“還是算了吧,后面還有追兵跟著呢。”小女皇夢露表示異議。
赤炎飛也說道:“區區邪魔而已,都是些神佑時代遺落下的不成器的余孽,不足掛齒。”
三弟問道:“飛煙姐遇到過的邪魔是什么樣的?”
“這里的邪魔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妖魔,都是上古妖族幻化留存的兇戾魔物,第二種是鬼魔,是神佑時代戰死在這里的神人的尸蛻所化,第三種是神魔,乃是上古神人當中的靈修,故意舍棄肉身專修神魂,這種神魔是最友好的,有的比較喜歡開玩笑,有的愛管閑事行俠仗義。”
厲飛煙道:“我們上次遇到的是鬼魔王娶親,被我不小心給沖撞到了。”
張瀟笑問道:“真的只是不小心嗎?”
厲飛煙頓時有點尷尬,叫道:“好吧,你猜對了,我是出于好奇,故意破壞了那鬼魔娶親,結果得罪了鬼魔王黑曇。”又狠狠瞪了張瀟一眼,道:“你這個人真不是一般的討厭。”
三弟道:“你別理他,快說說那鬼魔王娶親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邊聊邊走,繼續深入。
厲飛煙道:“說起這個鬼魔王黑曇,那是大有來歷,傳說這家伙是神佑時代的一方諸侯,經歷過神佑時代的諸神大戰,隕落以后靈相不滅,因為長時間找不到契合的肉身,就選擇了成為靈修野鬼,終身徘徊在他隕落的古戰場四周。”
張瀟問道:“為什么徘徊不去?”
厲飛煙轉頭不理,卻對三弟說道:“傳說神魔的肉身都是寶貝,又叫做肉太歲,即便是隕落了也含有大量靈氣異力,尤其是對本身命魂更有極好的滋養作用,所以神魔隕落后,靈相不滅也舍不得離開隕落之地,就是為了守護自己的肉太歲。”
三弟問道:“這鬼魔王既為陰物,怎么還能娶親?”
“鬼修異人也能婚配,不過配的是
靈婚。”厲飛煙道:“這是一種修行的法門,尋一些天賦靈韻根骨絕佳的女子,用極其殘忍邪惡的方法害死,使其性靈化生為厲鬼兇魂,收了她們的肉身,迫使她們不得離開,再把她們養起來用來害人,到了一定時候就從中選出佼佼者納為妻子,其實就是為了采集她們的陰靈之氣。”
夢露冷不丁接過話頭道:“難怪你不愿走了,如果在咱們這隊伍里挑一個給鬼魔王做妻子,一定選你。”
厲飛煙惱道:“憑什么選我?”
夢露嘻嘻一笑道:“連這個都想不到,又純又蠢,不選你選誰?”她眼看著脫離德魯帝國范圍,想到背井離鄉的滋味,茫茫無期的復國之日,心情自然好不起來,本著我不開心你也別想樂呵的原則,便故意擠兌厲飛煙。
“怎么不選你?”厲飛煙不甘示弱道。
夢露看一眼張瀟,笑道:“我為男人流過血,跟你這沒開過襠的小母雞比,是男人就知道該怎么選。”
厲飛煙心性單純,沒聽懂什么開過襠的小母雞是什么意思,她一向怒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這會兒脾氣來了,沖著張瀟大怒道:“你說選誰?”
張瀟被問的一愣,道:“還是選她吧。”
厲飛煙頓時轉怒為喜,得意的笑了。夢露也笑了,對張瀟擠了擠眼,說道:“今晚去城寨尋一家客棧吧。”
“行,聽人勸吃飽飯,沒必要賭氣死磕。”張瀟欣然同意了她的要求。
殘月如鉤,天穹如蓋。
忽然陰風四起,死海方向吹來一片霧氣,周圍似乎變得熱鬧起來。
三弟騰空而起,展開一雙金光萬道的翅膀,光輝之下,暗影無形。周圍一下子又安靜下來。三弟收斂翅膀落下來,不屑道:“什么鬼魔魍魎,都是不堪一擊的慫貨。”
厲飛煙提醒道:“最先出來的都是些初階小嘍啰,等天色大黑了,就輪不到它們蹦跶了。”
往客棧走的途中經過一條河,水流十分湍急,不過河面倒是不寬,還有一座橋。
幾人來到橋頭,卻見對面站了個老者,滿面堆歡揚聲說道:“貴客往這廂來,小老兒有話同貴客言講。”
這老者出現的極突兀,幽夜荒原,萬鬼橫行的八百里死海,再蠢的人也曉得他不一般。
“小老兒叫酒十千,為此間碧游仙宮一洞部長者,方才幾個孩子調皮乘霧出游,不想竟沖撞了貴客,回來說與小老兒聽,才知道有貴客入寶山而來。”老者語態溫和,言辭十分客氣,繼續說道:“小兒們無知,
得罪了貴客,小老兒心有愧疚,故專門為幾位準備了薄酒佳肴,聊表寸心,還祈勿怪。”
赤炎飛眉頭微蹙,悄聲在張瀟耳邊提醒道:“一洞部是古羌國六部之一,傳說這個部族的人當胸都有一個窟窿,故因此得名,這個部族的人行事詭異,有很多奇怪的癖好,但并非鬼魔之屬。”
張瀟微微點頭,剛要開口回應,身后厲飛煙卻先回道:“金甲符繤,六壬千丁,三昧真火,赤焰為尊,厲氏女飛煙拜見前輩,酒宴就算了,賠罪更不需要,長者把這冥河結界收了,讓我們自去便足感盛情。”
“原來還有厲氏人在其中。”老者呵呵笑道:“若是平日里,千丁厲氏的面子自然時要給的,但今日不同啊,小兒們沖撞了諸位,老朽特來賠罪,你們若是不受,那便是瞧不起我們一洞部,如此一來,大大不妥。”
厲飛煙道:“長者莫非是想強人所難?”
老者道:“只是憑一腔赤誠邀請諸位賞光而已。”說著,解開外面的長衫。
那條被厲飛煙稱作是冥河的小河頓時沸騰翻涌起來,有無數只手從河里探出,更有許多頂一張大白臉的頭顱浮出河面,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嘶吼。
張瀟對河里的光景視若無睹,卻對老者身上露出的那個洞頗感興趣。想不到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奇人。只見老者當胸的窟窿里生出無數如游蛇般的紅線,看上去宛如噴血,慘烈莫名。
“血河祭!”
張瀟毫無感覺,厲飛煙見狀卻面色大變,驚詫失聲道:“長者何苦如此?”
老者道:“是啊,何苦如此呢?不過是接受一頓宴飲邀請而已,一洞部的雞鳴橋,你們在橋那邊,老朽在橋這邊,過了橋咱們便是朋友,否則就是分生死的仇敵......”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