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強者,不在乎能左右多少人的命運,只在乎能否完全主宰自我命運。
曾經癱瘓十年的張瀟,對自己的新人生唯一的要求就是,活成自己想活成的樣子,無論面對怎樣的兇險和壓迫都不向所謂命運之神屈服。
面對龍魂傀儡形態的秦楚河充滿壓迫的巨掌,參天古樹被罡風摧垮了,堅硬的路基被掌下巨力壓塌了,只有張瀟立在那兒巋然不動,在最后時刻,終于揮出了他的拳。
十丈身軀的龍魂傀儡壓下來的巴掌在大地上留下一個巨大掌印。
張瀟就站在掌印當中。如一支長矛刺穿了龍魂傀儡的巨靈之掌,而那一拳便是矛尖。
就像被刺破的氣球,龍魂傀儡的身軀迅速收縮。
張瀟知道對手完了,那一拳刺穿龍魂傀儡手掌的同時,陰神也趁機侵入到對方的龍魂中。
正如小秤砣提醒的那樣,陰神是比異人魂相高了不止一個等級的存在。
陰神吞噬龍魂,恰如二八少年逛青樓,輕而易舉。又好似四旬老漢梳弄二九嬌娥,手拿把攥。陰神刺入龍魂傀儡體內,就像嗜血的鯊魚抓住了獵物,立即大口吞噬龍魂靈力。而對手只有奮力掙脫逃避的份兒。
十年纏綿病榻培養的不屈意志,加上從無人成功的超腦實驗,才讓靈魂進化成為陰神。比起穿越三千年時空而不滅的陰神,即便是能夠凝聚天象神龍法相的龍魂也要遜色一大籌。
隨著洪亮的龍嘯響徹天地間,一道龍魂鉆出,一頭鉆入封龍寶鑒。
啪的一聲,張瀟追過去稍慢半步,順勢一腳踏碎了封龍寶鑒。一道門戶而已,不能為我所用便毀掉。
天高云闊,結界消散。
恢復了正常身材,當胸仍有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的秦楚河無力的跪在地上。剛才還磅礴萬里生生不息的生機此刻正迅速從他身軀中流逝。
“幫幫我,給我個痛快。”秦楚河痛苦的說道。
他識海被龍魂撐爆,全身經絡筋肉骨骼承受了太多超過臨界極限的異力,又在龍魂主導下強行吸納了‘水’,此刻體內經脈錯亂,異力如鐵犁耕田在五臟六腑中留下一道道傷痕,劇痛之下生不如死。
張瀟居高臨下看著他,探手按在頭頂上,“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秦楚河咧嘴一笑:“人生不過恩怨二字,在下無能,不能報答袍哥厚恩,求一死而已。”
“念你一代強者,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這是異人的時代,就算你贏了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低頭吧,一味逞強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錯了,根本沒有什么異人的時代,只有時代里的異人,我會讓這個時代明白這一點,而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掌下真氣一吐,震碎頭骨,陰神瞬間吞噬九曲神龍魂相,這位名列蒼穹人榜第十二位的江湖大佬就此一命嗚呼。
他是一個只有恩怨沒有成敗的人,一生不曾將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甚至連生和死都不是為了自己。
“替我護法。”
張瀟說罷,立即閉目斂神,潛心入陰神。
三弟飛落下來,心情復雜,剛才這一仗打得窩囊,毫無存在感,完全不符合他對自己的定位。可是沒辦法,那龍魂凝聚的天象神龍法身一出來就盯死了他,潑婦似的死纏爛打,根本不給發揮的機會。
那龍魂是元素靈體,揮出來的爪子卻有萬鈞之力,稍微不慎挨上一下就不是斷幾根骨頭的事,哪一下躲得不利索都可能被分尸。三弟估計那神龍法身的戰力就算沒達到圣級,所差的也不會太多了。那是現在的他完全無法抗衡的存在。
當時在空中躲避的時候,他一度覺得自己可能過不去這一關了。尤其是丹田海異力將要耗盡的那一刻。
也正是在那一刻,張瀟對秦楚河的肉身出手把龍魂引開才給了他一個喘息之機。他趕忙飛出結界補充異力。準備下一階段的惡戰。在三弟想來,大哥再強大也只是個凡人,面對元素靈體的巨龍法身只有挨揍的份兒。這一戰有可能扭轉局面的只能是他自己。
然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強大的龍魂竟不不知為何沒有以元素靈體的形態與張瀟戰斗,而是落魂入身把秦楚河變成了巨大的龍魂傀儡。十丈高的龍魂傀儡揮手之間引得天地變色,沛然磅礴的力量更讓人絕望。他眼睜睜看著龍魂傀儡一巴掌將張瀟拍在掌下,還沒得來及表現自己悲憤欲狂的心情,張瀟已經一拳刺穿龍魂傀儡的巴掌。見此情景不禁又慶幸又懊惱,慶幸是因為大哥沒有被一巴掌拍死,懊惱卻是因為被大哥搶了風頭。
如果我再果斷點,不聽飛揚古老師說的什么非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鬼話,早些拿出妖神族的神王保命法器老賊飛揚古誤我裝逼。
張瀟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其實卻是在體內進行一場天人交戰。
神變境界的開發到了這個階段,對陰神的運用日益嫻熟,以陰神駕馭身魄煉精化氣,將萬物精華轉化為真氣,已經成為神變境的基礎修煉方式。與此同時,陰神吞噬煉化對手魂相的能力也有明顯提升。
剛才的一瞬,陰神在龍魂傀儡體內吞噬了大量龍魂真靈,這會兒正在圍剿消化收納。
龍是天地萬物的寵兒,不僅天賦身魄強壯純凈無限接近元嬰狀態,它們的靈魂之力也是最精純的真元靈體。
此時此刻,張瀟在煉化吸收了那些龍魂靈力后,陰神得到大量精純靈力的補充正進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玄妙境地中。
在一個微觀的世界里,有風聲掠過,那是草兒在出芽的動律催生的流動;有劇烈的地動聲從地下傳來,那是蟲蟻們在向著春天掘進;有光斑在眼前跳躍,那是不計其數難以捕捉的細微光點組成的自然大道圖卷
它們是天地間的精靈,是真氣的源泉。沉浸,收納,融入,仿佛全部身心已經融化在這個世界里。
怎么還有股子血腥味兒?
一個粗重的呼吸聲入耳,裹挾著刺鼻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
張瀟猛然從那種玄妙體悟中醒轉,睜眼就看到金光萬道,那是金鵬魂相的光芒,前所未見的清晰明澈。收斂陰神的破魂之眼后,才發現三弟正站在前方一臉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鵬魔王天賦嗜血,就算三弟刻意收斂,在陰神處于靈覺敏銳的狀態下,依然能夠覺察到。
“我入定了多長時間?”張瀟開口問道。
三弟道:“不到一個時辰。”
感覺像是很久的樣子。
天空早已放晴,清風拂面,四野莘莘,忽然驚覺四明山的春天,竟分外妖嬈。
“打得這么熱鬧,書院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是有人不希望我活著啊。”
“咱們還要不要上山?”
“不用了,會有人下來主動找咱們的。”張瀟淡淡道:“蒼穹天人榜的排名還是靠譜,秦楚河本身戰力的確不如伏寒山,但是他的那件法寶的威力卻幾乎堪比圣境,如果他能召喚來一道火龍殘魂,咱們哥倆今天就懸了,不過還好,經此一役,他們應該能學會今后用什么方式跟咱們打交道了。”
上次與伏寒山交手后,專門派人對蒼穹天人兩榜的人物做過調查,伏寒山是小天象魂相,位列蒼穹天榜十五人的最末。而秦楚河的九曲神龍魂相雖然也不差,卻還不能跟大小天象媲美,所以位列蒼穹人榜第十二位。
蒼穹書院在公布榜單時曾給出個說法,天榜最末強于人榜十名之下。
單槍匹馬,沒動用法器的情況下,干翻了人榜第十二的秦楚河,加上半閑堂四大護法中的五行護法,并且還踩碎了秦楚河的保命法器九龍壁,這樣的戰績足以讓天下強者不敢小覷了。
如果再把這個戰績和十八行滅了神佑番事件聯系起來,張瀟這個北國無冕之王便真的當之無愧了。
七九河開,四明山下,雪融河谷里的春水潺潺流淌。
岸邊一塊河流沖積形成的開闊地帶上,金環束發的王箭負手而立,黑衣陳豹之和藍衫白玉山分列左右。
河谷上游一葉圓木筏飄蕩而下,沐猴而冠的古猿操舟,有青衫落拓中年男子立在前端隨波逐流。
“素先生,蒼穹一別,三年有余,學生王箭給您請安了。”王箭登云踏浪來到河谷中心,向中年男子倒身施禮。
圓木筏順水而下,古猿將巨木在水中一點,木筏忽然一橫違背常理的方式停在了那里。
河水凝滯,竟迅速冰封。
青衫落拓男子正是凌云五子中的素還真,只見他踏著浮冰來到王箭面前,長袖一甩,面含微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禮,我與你姑姑王妙情同手足,你是她的侄女便等于是我的侄女。”
王箭下拜到一半無法繼續,只好直起身子,道:“先生既是我的老師,又是家族長輩故交,我給您行大禮本是應當的。”
“繁文縟節,不必苛求。”素還真道:“還是說一說你們看到的吧。”
“秦楚河死了,五行護法和他一起陣亡了!”王箭語出驚人。
素還真神態平靜,古井無波,輕輕嗯了一聲,問道:“秦楚河可曾動用九龍壁?”
“九龍壁被毀了。”王箭道:“當時玉山先生在白雪峰上觀戰,看到天象神龍布下結界,后來龍吟傳出,秦總堂主被龍魂附身成為十丈龍魂傀儡卻仍難免戰敗身殞。”
“張瀟的那件法器竟有這么大威力?”素還真雖對結果并不出乎意料,但秦楚河戰死,九龍壁被毀還是讓他有些驚訝。
“他沒有動用神光霹靂棍。”王箭道:“侄女曾在黃石山中與他交過手,比起那時候,他在修行方面似乎又有新領悟,實力增強了很多。”
“有人幫他嗎?”素還真又問。
“妖神族的小鵬王跟他在一起。”王箭道:“此子天賦異稟,血氣旺盛不可思議,當時正是他吸引了龍魂的攻擊,給了張瀟打傷秦楚河的機會。”
“如此一來,這北地局面復雜了許多啊。”
素還真仰頭想了想,道:“妖神族驟然犯邊,我就覺得他們來的時機很蹊蹺,剛好幫張瀟推動了首陽山里的局面,雷聲大雨點小,和北軍不疼不癢的打了幾場,除了成全了寧東風一點虛名外,毫無作為就撤了,卻原來也是那人手中的棋子。”輕哼了一聲,又道:“堂堂土圣,能把姿態放得這么低來配合一個凡夫俗子,有點意思。”
王箭道:“目前來看,他勾結妖神族的罪名是可以坐實的。”
“坐實不坐實,你我說了沒用,要漢王和首相大人認可才算數。”素還真道:“賢侄女呀,你以為漢王是糊涂人嗎?”
“自然不是,不過他也未必都是正確的。”王箭道:“家父曾說過,漢王在北國的問題上過于優柔了。”
“他那是裝糊涂,跟真糊涂不是一回事呀。”素還真笑道:“不過王袍大哥還是那豪俠的性子,這話也就他說得出,他是不是還經常跟首相大人爭吵啊?”
王箭點點頭,道:“父親對當年姑父自廢修為的事始終耿耿于懷,倆人見面就吵。”
素還真道:“首相大人當年的舉動究竟是蜥蜴斷尾還是壯士斷腕尚未有定論,王袍大哥還是咽不下當年那口氣。”
話鋒一轉,又道:“北國的事原本很簡單,漢王得北國滅桑國,首相府拿下北地最大世家,郝神通為楚王無忌拿到廣德書院,三家各取所需,白宗元入京,七公主心滿意足,如此皆大歡喜的事,誰都沒想到北國廟堂垮了,江湖里卻還藏著張瀟這么一條孽龍。”
“叔叔謀劃北地局面多年,眼看大功告成之日,卻被這個人攪了局,您難道咽得下這口氣?”王箭道:“首陽山那邊得了許可,白宗元和許笑杰在長安會站的更穩,漢王為小利蒙蔽,坐視此獠養妖神族以自重,以十八行財力脅控北軍,姑父大人雖有意于首陽山,卻更偏重招攬,姑姑倒是下了必殺令,卻不料連秦楚河和九龍壁都沒能得手”
“所以我早就跟妙姐說過,硬來不是上策。”素還真道:“御天龍舞空和神佑番的教訓已經足夠深刻,死的都是人族精英啊,犯不著付出這么大代價,北國沒有落在我們手里,但地區發展并未停滯,你可注意到,張瀟這個人并不僅僅是一個凡人逆天殺異人的強者,他還是個很擅長內政管理的奇才。”
“您這是什么意思?”王箭一臉詫異,問道:“您傳書給我,不是讓我配合您接回黑龍城張浚的嗎?”
“正是如此。”素還真道:“張浚是道靜師妹的外甥,他從小未經挫折,性子是有些高傲,也缺乏一點韌性,但經此一役后,想必會有所長進。”頓了頓又道:“北地的局還未到終局收官,暫退一步,活一子再說。”
“事到如今,您還認為張浚是什么真龍之命?”
“此事另有隱情,只是我不便與你說明,你若想知道詳情便不妨回去問你姑姑。”
素還真悠悠道:“青云山中有大異彩,張氏龍池祖地里養了條大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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