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見到羅剎女主為難的樣子,蕭塵不知她心中所想,起身說道:“若是樓主有不便之處,在下這就離去。”
“非也非也。”
羅剎女主莞爾一笑,說道:“蕭公子要留下來,自是無妨,只是近些日,定風城中也有些不安寧,不過這些,公子倒是不必擔心,安心在此替未央宮主療傷便是。”
“如此,有勞樓主了。”蕭塵對著她,微一揖手。
羅剎女主輕輕一笑:“蕭公子太客氣了,你我又非相識一朝一日,大可不必如此生疏……來,我帶你們去一處寧靜之地。”
所謂寧靜之地,卻是一處別致的庭院,里面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竹林花圃,應有盡有,遠離外面的喧囂,靈氣也十分充沛,確實極為適合沈婧替花未央治療。
“此處無人能夠打擾到你們,蕭公子安心在這里替未央宮主療傷便是。”
羅剎女主微微一笑,又向外面望了一眼,笑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若有所需之處,盡管吩咐。”說罷,轉身往來時的一座小橋而去了。
到了夜深人靜之時,蕭塵才將一切打理完畢,沈婧在這里替未央治療,不必再擔心天門和各派的追殺,一些奇草靈藥也容易找到了,如此再好不過。
只是不知為何,蕭塵總感覺這次羅剎女主哪里有些怪怪的,之前他入城的時候,也隱約感受到了城中一縷若有似無的奇怪氣息,只是當時心有所牽,而沒去在意罷了。
這晚他沒有休息,在整座庭院外面留下了一層神識,并非不信任羅剎女主,而是小心一些,總是好事。
三天后的夜里,一座冰冷的宮殿,那輕簾后面,忽然傳出一聲悶哼,只見羅剎女主臉色煞白,全身冷汗如雨,竟將榻上的床單也打濕了。
“又失敗了……”
羅剎女主抬起手掌,看著掌心一縷紫氣漸漸消失,自她當年得到《天宗卷》上篇以來,修為可謂一日千里,而今卻是停滯在了上玄境,只差那么半步,就能化神了,偏偏修為受阻。
化神并非一個境界,更非修煉目的,但若化神成功,那么整個人便等同一個質的飛躍,屆時可修煉種種從前無法修煉的妙法神通,譬如身外化身,法天象地等等。
而若是無法化神,那么永生都無望臻入那洞墟之境,永遠都只能徘徊在煉虛合道之境,一旦壽元耗盡,便將再入輪回,可是一旦入了輪回,氣運消耗一世,來世還能否再入修煉一途,卻是猶未可知了。
此時此刻,羅剎女主冷汗如滴,她心里萬分清楚,若是再無法化神成功,氣運一層一層衰減,到時候化神無望,自己必然生不如死。
光是眼前的危機,她都已經十分難以應付了,若非風滿樓還有著一座厲害古禁制,恐怕早已被無極殿和毒龍堡攻破,一旦讓易無極和宗嘯天率先化神成功,她必死無疑。
但現在最讓她擔心的是,易無極和宗嘯天都已經接受了那股勢力……可是她卻不愿看見,這些年她親手一層一層建造起來的風滿樓,在定風城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最后卻也淪為那股勢力的傀儡。
甚至那個人,還要逼迫她嫁給他們家的少爺,成為那陸無心的雙修爐鼎,想來堂堂羅剎女主,堂堂風滿樓之主,結局卻是多么可悲可笑。
她倒是寧可被易無極和宗嘯天二人殺了,死得干干凈凈,一了百了,至少這具身體,不會遭任何人玷污。
“還有三個月……”
軟榻之上,羅剎女主忽而凄然一笑,隨后慢慢脫下衣裳,露出那如白雪一般的肌膚,只見她左肩下方,有著一道淺紅印記,卻是三朵連在一起的奇花。
“人人都怕我懼我,叫我羅剎,可知羅剎二字,非我本名……”
羅剎女主看著那鏡中三花印記,臉上凄然之色更甚,話到最后,只見她眼神一厲,忽然抬起右手,五指成刃,真元聚于指尖,心頭一橫,向著那肩下的三花印記抓了去。
“嗤”的一聲,皮肉分裂,鮮血四溢,那肩膀下的三花印記,竟然被她硬生生的給抹去了。
仿佛要承受無比的痛苦,致使羅剎女主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龐,此時更加煞白不堪了,看著已經消失的三花印,她的雙眼睛里,也慢慢聚起了淚水。
數百年來,人人都只道她行事果斷狠辣,卻又有何人見過她,如今夜這般對鏡凝淚?
若非已是近乎絕望,若非已是打算破釜沉舟,不惜墮入魔道,她又如何會抹去,身上這道唯一能夠證明她血脈的三花印……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冷風透過紗簾吹了進來,輕輕敲打在滿是血痕的背上,鮮血已經凝固了,但是心里的傷,卻又多了一道。
“嗒……嗒……嗒……”
殿外忽然有腳步聲靠近,羅剎女主迅速將衣裳穿好,臉色也瞬間恢復如常,透過紗簾,望著殿外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
“瑤姬?我不是說過,這些日我在殿中練功,沒有我的吩咐,你們不得輕易入內么?”
“請樓主恕罪……”
殿外那道曼妙人影,正是風滿樓的瑤姬,最得羅剎女主之心,她穿著一身淺淺紅裳,緩步入內,今晚似也帶著重重心事。
“罷了,你說,何事愁眉苦臉?”
羅剎女主盤膝坐在榻上,緩緩地道。
瑤姬雙眉微蹙,透過紗簾,亦能感受到她此時紊亂的氣息,想必剛剛化神又失敗了,說道:“再有三個月,陸家的人,就要來了……”
“我當然知道。”
紗簾里面,傳出了羅剎女主不冷不熱的聲音。
瑤姬緊緊捏著雙手,輕咬著嘴唇,最終往前走了一步,但卻是低著頭不敢看向里面,只小聲道:“要不然,便由屬下易容成樓主的模樣,樓主……離開定風城吧。”
整座大殿,忽然安靜了下來,空氣里像是突然凝起了一層寒霜,隨后是羅剎女主冷冷的聲音響起:“瑤姬,你好大的膽子,如今莫非是想代替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