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一塵指著她愣了愣,少女“哎喲”一聲,一下捂住了額頭:“好暈好暈,完了完了,這回完了,你為什么要害我……”話未說完,便往地上倒了下去。
“姑娘!”
一塵瞬間飛過去將她抱住,剛剛琴聲震落的花瓣正好從二人之間慢慢飄下來,少女一下將他推開,往后退了幾步:“做什么?不許碰我。”
一塵雙眉緊皺,道:“并非在下冒犯姑娘,只是姑娘身中劇毒,還是快快讓在下替你運功逼毒吧。”
“哼!”
不料少女將頭一揚:“我不要!除非你承認你輸了,剛剛是你自己彈錯了,而不是有意讓著我。”
一塵無奈地看著她,這人什么毛病?性命攸關之際,不先關心自己的性命,還去管這些有的沒的,說道:“好好好,我承認,是我輸了,這總行了吧?好了好了,先讓在下替你逼毒吧。”
“等等!”
少女手一伸,又將他阻了下來,一塵手一攤,一臉無奈的樣子:“又怎么了?現在是你中了毒,不是我中了毒,你搞清楚好吧?你還有完沒完了?”
“哼!”少女頭一揚,道:“你剛剛說我是魔教妖女,說你錯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姑娘乃是天仙下凡,不料在下眼拙,竟說姑娘是什么魔教妖女,大錯特錯也……現在可以了吧?”
“恩……雖說有點勉強,不過也還好啦,認識到自己錯誤就行了。”少女看著他,滿意地點頭笑了笑。
一塵當真是詞窮了,說道:“好了,事不宜耽擱,你且坐下,讓在下先替你將毒素逼出。”
“噗!”
不料少女捂嘴一笑,罵了他一句“笨蛋”,一塵一愣:“什么?”
“我說你是笨蛋啦!”
少女登時笑得前仰后合,再也停不下來了,最后將那泛黑的左手手掌往他鼻子上一抹,一塵微微一怔,立時聞到一股清新的墨香,伸出手指往鼻子上摸了摸,手指一下便染黑了幾分,這才意識到上當受騙了,這分明是墨汁,哪里是什么中毒了?
“你你你!你這小妖精,竟敢欺騙本大仙!”
“哈哈哈!”
少女更是笑得花枝亂顫了,搖著手道:“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中毒了?是你一直在說我中毒了好吧?”
“你……你!氣煞我也!氣煞我也!你簡直就是……就是個戲……”
“戲什么?”
“戲……戲精!”
一塵也不知道這倆字啥意思,反正就是想,這世上人精、蛇精、貍貓精特別多,她這么會演戲,姑且就叫做戲精好了。
“罷了罷了!今日里陰溝翻船了!”
一塵衣袖一卷,便要帶著伏羲琴離去,不過倒也并非真要離去,只是讓一個小姑娘糊弄了,面子上太過不去了,他還得讓這少女把琴還回去呢。
少女見他要走,忙道:“喂喂喂!你想耍賴嗎?忘了咱們有言在先,輸了可是要答應對方三件事呢,這么快就忘了?不過反正這里也沒第三人作證,你要走便走吧。”
一塵心想,自己堂堂男兒,輸了便是輸了,豈會抵賴?轉過身來,哼道:“縱我不才,豈會說話不認?你未免也太小瞧這滿天下的男兒了!說吧,你要我做哪三件事,但我有言在先,若是有違正道,有違師門的事,我是如何也不會去做!”
少女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道:“放心,我要你做的事,自然不會是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一塵眉頭微微一皺,心想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古里古怪的,難道天下間生得好看的女子,都是這么刁鉆古怪么?
那少女笑道:“第一件事,我要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就這么簡單?”
一塵狐疑地看了看她,這就算第一件事了?少女微微點頭一笑:“沒錯,這么久了,你還未親口告訴過我,你叫什么名字。”
一塵心想,什么這么久了,也不過才幾天而已,說道:“那你聽好了,在下姓蕭,字一塵。”
“蕭一塵……”少女摸著下巴點頭想了想,復又自言自語道:“好難聽的名字啊,誰給你起的?”
“要你管!”一塵輕輕瞪了她一眼,不耐煩道:“好了好了,你說第二件事吧。”
“這第二件事嘛……”少女又轉過身來,看著他道:“我要你陪我去留仙派還琴。”
“就這么簡單?”
一塵又是微微一詫,原本以為她要提什么為難之事出來,去留仙派還琴,就算她不說,自己也是要去的,也罷,早些把她打發了也好,說道:“那第三件事呢?”
“等等,第二件事還沒完呢。”
少女笑了笑,看著他道:“除了和我一起去留仙派還琴,你還要答應我,往后有誰欺負我的話,你只能站在我這邊,你要幫我,不許幫別人。”
一塵皺了皺眉,心想這也不算什么難事,你一個小姑娘,琴都還回去了,若是留仙派那些人還要為難于你的話,蕭某自然也會幫你,說道:“好,這件事我也答應你,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嘛……”
少女摸著下巴想了想,忽而嫣然一笑:“第三件事我還沒想好,你便先欠著,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一塵心想,這少女古里古怪的,盡快擺脫她便是了,說道:“好,那現在先去還琴,回頭到了留仙派,你須向人賠禮道理。”
“看心情咯。”
少女將頭發一圈圈纏繞在手指上,漫不經心笑道。
“哼。”
一塵輕輕一哼,衣袖一卷,便帶著太古遺音往林子外面走去了,這一路,只見道旁草木幽深,繁花遍地,溪邊垂柳迎風搖擺,山谷里的景致美不勝收,那少女一路也似心情極佳,嘴里時不時哼著小曲,手里又時不時去采摘路邊一朵花兒。
一塵心想,這少女什么都好,可就是太刁鉆古怪了,還有些蠻不講理,斗琴一事也是因自己一時爭強好勝而起,這次去了留仙派,她若不肯向人家賠禮道歉,那自己就代她賠個禮好了。
“喂!大木頭,你在想什么呢?”
少女忽然走了上來,一塵咳嗽一聲:“什么想什么,那個,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輕輕一笑:“你想知道?”
“不說算了。”
一塵抱著瑤琴,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會兒,那少女跟在后面,笑道:“你之前,一口一聲‘婆婆’,不是叫得挺親切嗎?”
“什么?”
一塵愣了一愣,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她。
少女笑了笑,慢慢將手背在身后,又將一只手拿出來放在嘴邊,咳嗽一聲,聲音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年邁的老婆婆:“小兄弟,你這么快就忘記老身了?老身傳你的‘隔山打牛’,莫非也忘了?”
“你你你你你!”
一塵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自然記得清清楚楚,這是那個怪婆婆的聲音,而且那什么“隔山打牛”,這件事也只有怪婆婆和藏鋒谷那二人知曉,原來這少女就是那個怪婆婆!
少女笑了笑,聲音又變了回來:“如何?想起來了?”
一塵仍是驚愕地看著她,半晌才回過神來:“原來你就是怪婆婆!”
“什么?”這一下,少女也走了上來:“原來在你心里,一直把我叫做怪婆婆的啊!婆婆就婆婆好了,你加個‘怪’字在前邊什么意思!”
“你你你!你還不怪啊!你整天古里古怪,好端端的一個姑娘,你干嘛裝成個老婆婆來騙我,我看你比誰都怪,你就是怪婆婆!怪婆婆!”
“你……”少女咬了咬嘴唇,指著他道:“你再說!信不信我打你!”
“我就要說!你還不怪啊?我看你比誰都怪!問你叫什么不說,莫名其妙走了也不說,我還以為你落在藏鋒谷那些人手里了!”
“你……”
少女搖了搖手,也懶得跟他去爭辯了,心想原來當初不辭而別,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偷偷一笑,又道:“好啦,我現在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只告訴你一人,你聽好了。”
“哦,那你說吧。”
少女盈盈一笑,看著手里一朵白色的花,笑道:“世間凡草木之花多五出,獨雪花六出……”
“哦,原來你叫花六出,也不見得比我名字好聽到哪去,花六出,蕭一塵,倒也蠻般配的。”一塵小聲嘀咕道。
“你你你!什么花六出啦!是花未央!你是木頭腦袋嗎?”
“花未央……”
一塵在心里默默念道:“世間草木之花多五出,獨雪花六出,所以雪花,還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做未央花……她叫做花未央,原來她的名字,這么美啊……”
未央哼笑一聲:“如何?是不是比你名字好聽多啦?”
“半斤八兩,還好吧。”
一塵瞥了她一眼,仿佛因為這樣一個名字,使她看上去更美了,甚至有一剎那,像是看見她化作滿天的雪花,是那么美麗無暇。
“喂!你發呆做什么?快走啦!”
“哦……”
一塵這才回過神來,又埋頭匆匆走路,兩人行出三五里,忽然一聲驚雷在天上響起,緊接著豆大般的雨點砸落了下來,山林里漸漸籠罩起了一層煙水雨霧,朦朧一片,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