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話?”
人群里不少人皆是一驚,可是順著聲音找去,卻又找不到那說話之人。
而此時,那黑袍男子也停下了腳步,神色似是慢慢變得凝重了起來,陰沉沉道:“哪位高人,不妨現身一見。”
周圍陷入了一片寧靜,眾人仍是找不到剛才那說話之人,幾乎連氣息都感應不到,而無天殿那青衣老者和紫衣老者,這一刻臉上神色也變得更加緊張了,能夠令太陰司有所忌憚的人,此人絕對不簡單,果然這仙元五域還是臥虎藏龍,是他們太小看這里了。
“前輩,不愿出來一見嗎?”
太陰司凝神搜尋著對方的氣息,他深知這仙元五域絕非表面看上去這樣簡單,在找到對方之前,他絕不敢貿然行動,但是此刻,他竟然連對方一點氣息也感應不到,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夠將氣息斂藏得如此之深?連他也無法找到……
“咳咳,老叫花,不是一直在這里嗎……”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棵大樹那邊,再次傳來了老者的聲音,這時眾人才終于看見,那細細的樹枝上,原來竟躺著個人。
只見那人須發皓白,手里拎著個酒葫蘆,衣裳破舊,像極了凡世里的老叫花子,在他身上竟然沒有半分修煉之人的氣息,可剛剛那棵樹上并沒有人,他是如何一眨眼就出現在那樹上的,這當中竟沒有一個人看見?
“哦?不知這位前輩是……”
太陰司雙目微凝,藏在斗袍下的雙手,掌中已暗暗蓄勁,心想這老叫花子是誰?為何身上竟完全沒有修煉之人的氣息,連自己也無法看穿他的修為,而且剛剛,他是如何出現在那棵樹上的,竟然沒有人看見嗎?
遠處山上那些各門派的修者亦是一驚,盡管在此之前,他們不會有人刻意去注意一棵樹上有人無人,可按道理說,那棵樹就在山下,若是樹上有人的話,難道就沒有人注意到嗎?這老叫花是什么時候上去的……
“云深,你知道此人是誰嗎?”
魔天教那邊,魔天老祖雙目微凝,連他都對眼前這老乞丐沒多少印象,總之三百多年前那次絕對沒有出現,否則的話,他必然會有深刻印象。
難道是這些年出現的人物?看樣子不像,這三百年多年里,除了玄青門那幾個人,仙元五域正道里就沒出過什么人物,那么眼前這人,就應該是很早前的人物了,倘若是有名之輩,那他曾經應是見過,只是變化太大,一時間似乎認不出來了……
楚云深慢慢收起手中折扇,凝視著那樹上的老乞丐,沉吟道:“好像有幾分印象,卻又不太深刻,不好說……”
而在玄青門那邊,若水踮著腳尖,拍著手笑嘻嘻道:“這老伯伯看上去好好玩的樣子,那根樹條那么細,他都能躺在上面,這是哪個門派的功夫啊?”
她說到此處,興高采烈沖著那下面不斷揮手:“喂!老伯伯,你聽得見嗎?這里這里……”
見她一臉不諳世事的模樣,旁邊千羽霓裳眉心一鎖,立刻將她按住了:“若水,別鬧,那位前輩,不是普通人。”
“啊……”
聽聞此言,若水用手指捂著小嘴,一臉驚訝的模樣,隨后又陽光清新地笑了起來:“嘻嘻,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好好玩哦……”
千羽霓裳眉心深鎖,不再理會她,凝視著那樹上的老乞丐,心中在想,連這位前輩都出來了……
而另一邊,眉間意和江南柳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眼前這人是誰,但鳳簫吟入門時間都比他們長,此時似乎認出了那人來,凝神道:“是那位姓風的前輩,剛剛一塵斬斷靈脈所使的劍法,便是他所授……”
“你說什么……”
忽聞此言,眉間意和江南柳都是深深一怔,這老乞丐看上去就十分不簡單,這幾百年里,仙元五域根本聽都未聽說過這樣一號厲害的人物,一塵是如何結識這樣的人的?
眉間意喃喃道:“師兄,你知道此人嗎……”
“恩……”
鳳簫吟眉宇微鎖,凝視著那下邊看了一會兒,才道:“不過所知甚少,只知這位前輩來無影去無蹤,而近幾百年時間里,再沒有聽到有關他的事跡傳聞,似乎這些年他并未在世間走動,而當年……他應是與玄師祖齊名。”
“與玄師祖齊名……”
眉間意和江南柳又是一怔,齊齊向那下面望了去,玄真人是玄青門第十六代掌門,是師父青玄真人的師父,此人與玄師祖齊名,那他豈非是千年前的風云人物了……
這一刻,無天殿的那十幾個人更是屏住了呼吸,青衣老者跟紫衣老者身受重創,此時也不敢作聲。
而在不遠處,蕭塵自然也認出了眼前此人,正是當年傳授他三劍的那位前輩,風默遙,如今這個名字,世間已少有人知。
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上次見到這位前輩,是他三年前時,去青州城外翠疊山赴十年之約。
那時這前輩身上尚有修煉之人的氣息,但今日,他身上的氣息怎會如此淡薄了?
驀然間,蕭塵回憶起從前,盡管這老乞丐身上的修煉氣息一直都很淡,但似乎往后每一次見面,對方身上的修真者氣息就會更加淡,而到了今日,幾乎已是接近于無了,若非他這等敏銳神識,決計感受不到,對方身上還有一絲絲的修煉氣息。
可這卻又是為何?如今整個仙元古地,天地間涌入大量靈氣,人人的修為都一日千里,修煉氣息也必然會越來越重,可這老前輩身上的氣息怎會越來越弱?
這絕非是刻意斂藏身上修為,因為若是刻意斂藏修為的話,那么無論如何都會留下痕跡,就算是他也一樣,若是斂藏氣息,那么被修為高深之人,或者神識敏銳之人,一眼就能洞穿。
可這老前輩身上,確實沒有任何斂藏修為的痕跡,那么就是修為越來越低了,可他的修為,怎會越來越低?這完全不合符常理,到底怎么回事……
蕭塵慢慢想起剛認識這老乞丐的時候,對方讓他去找四樣菜:清蒸鱸魚,紅燒鯉魚,臨淵羨魚,水清無魚。
前兩樣菜自是簡單,青州城里任何一個廚子都做得出來,可這第三樣“臨淵羨魚”,卻必需要蘇州城的鱖魚,那個季節青州城里又沒有鱖魚,所以他御劍兩千里,一日之內,去蘇州城找來了鱖魚。
可他當時去蘇州太湖邊上時,卻遇見一個斗笠蓑衣的白須翁,當時他本想省事,買了那白須翁釣上來的鱖魚,但那白須翁卻笑著將魚全倒回了湖中,最后借了他一支魚竿,讓他自己將魚釣上來。
說怪也怪,便是那兩個時辰,須臾而過,但他卻悟出了一種“返樸歸真”的玄妙之境,后來他才知曉,修煉之人,多半都以為天人合一是道家修煉的至上境界,殊不知,天人合一之后,還有一種更難領悟的境界,千百萬人里,難有一兩個能夠領悟,這便是返樸歸真。
莫非……這老乞丐修煉的便是返樸歸真!
蕭塵似是終于恍然大悟,而當時,當時在太湖邊上垂釣的白須翁,那時候他完全感受不到對方身上一絲修煉氣息,莫非是說,那白須翁所修煉的返樸歸真,甚至還在老乞丐之上!
那這兩人的修為,難道竟是已經到了……
這一刻,蕭塵臉上神情不變,可心中卻似泛起了滔天巨浪,這小小凡世之中,竟藏著如此了得的人物,蘇州城那位白須翁,又是何許人也……
此刻,現場的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尤其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這種感覺更是讓無天殿那兩名老者倍感壓抑,只見那青衣老者顫顫巍巍開口道:“太陰司大人……”
他正想說什么,然而不待說出,太陰司便忽然將手一抬,打斷了他說下去,隨后看著那樹上的老乞丐,淡淡道:“前輩不說話,莫非今日,便是要管定這事了?奉勸一句,不管前輩是什么人,有著怎樣的背景,無天殿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為好,免得……引火燒身。”
“無天殿……”
這一回,山上那各門各派的人算是都聽清楚了,年輕一輩的弟子們一臉茫然,不知這無天殿是什么,而那些門派里的長老,越是輩分高的人,此刻臉上的驚色便越是明顯。
“原來他們,是無天殿的人,怪不得剛剛,隱約聽見他們在說什么不要與無天為敵……”
不少人仍是一臉驚色,玄青門那邊,若水一臉好奇地道:“霓裳師姐,這無天殿是什么啊?他們很厲害嗎……”
這一刻,千羽霓裳臉上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望著下面那個黑袍男子,說道:“無天殿,他們曾經是古東方修煉界的一個神秘勢力,如今隱于靈墟境里,而此人,是七殿之一,太陰殿的祭司……”
“哦……”
若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聲哼道:“他們還想抓走師兄,鬼鬼祟祟,藏頭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千羽霓裳雙眉微鎖,此時不再說話,而那下面,風默遙拎著手里的酒葫蘆,嘿嘿笑道:“老叫花不是無天殿的人,你們無天殿的事情,老叫花也沒那個閑工夫去管……”
他說到此處,忽然從樹枝上坐了起來,看著太陰司道:“可老叫花是人間之人,你說這人間之事,老叫花是管得,還是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