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話說到這里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和昨日楊村長那番自我感慨一樣,面對厲螝作祟濫殺無辜,以至古稀之年的楊村長本人并不怕死,老頭倒是不怕死,可他卻非常在意自己孫女的死活,也正因如此,所以這也解釋了楊村長為何近期一直愁眉不展,很明顯,老頭很想解決事件,其急切心情絲毫不亞于何飛。
如上所言,由于在意孫女安危,待考慮了一夜后,今日一早,楊村長打定主意,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找陳婆問個明白,問問尸體倒底還能不能找到,找不到啥都不用說了,可要是能找到,那么他必將無視風險親力親為,死也要讓女螝停止殺戮!
然……
就在楊村長打定主意轉身欲走之際,下一刻,何飛竟也緊隨其后離座起身,接下來,何飛表情也變了,變得凝重,變得無比嚴肅,與此同時嘴里亦說了句令老者乃至在場所有人萬分不解話:
“楊村長,如要是抱著以解決事件為目的,我個人認為,我……或許比您老更適合去見陳婆。”
呼啦,呼啦啦。
噠噠噠噠……
聽著自己的行走腳步,感受著涼風不時吹拂身體,正獨自行走在鄉村土路中的何飛有些心慌。
他說服了楊村長,用他的部分想法和昨日就打算去找陳婆為理由說服了老者,先是從楊村長那得知陳婆住處,接著便馬不停蹄動身前往。
雖說早在昨日也就是剛進村長家時就曾和陳婆見過一面,同樣也從楊村長那對陳婆有所了解,可何飛畢竟沒有真正同對方接觸交流過,更何況心中思襯已久的問題亦急需陳婆解答,否則他也不敢獨自一人冒險出門。
冒險倒是冒險了,出門倒是出門了,不過,伴隨著行走持續越走越遠,直到此時何飛才深刻理解‘莫名恐懼’的真實含義。
趙成兵因害怕沒有跟來,留在了村長家,對此何飛沒有意見,畢竟去找陳婆只是他自己個人的單方面決定,再加之村中鬧螝,同學害怕不敢陪他一起也在情理之中,話是這么說沒錯,然這卻苦了何飛。
如果說昨日在沒聽村長敘述靜桃村現狀時,對于空蕩村莊他還僅僅是詫異好奇,那么,待得知了事情真相后,再次觀察村莊,何飛怕了!
走在空寂無人村中大街,環顧著周遭一座座不知還有沒有人的死寂民宅,再聯想到近期不斷有人失蹤等等,何飛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走著走著竟逐漸萌生出一股沖動,一股想立即折返原路返回的沖動。
(心理作用,這都是心理作用,不要自己嚇自己,冷靜,冷靜下來。)
好在何飛心理素質比較過硬,發現自己被恐懼籠罩,青年忙第一時間予以應對,開始在腦海里暗示自己,盡最大可能為自己平復情緒。
“呼!”
還別說,這招當真起到效果,很快,在一番自我暗示下,青年不僅恐懼感降低很多,行走期間亦不在胡思亂想,旋即在長呼一口氣后步伐穩健繼續行走,沿著村中街道不斷穿行。
最終,待途徑大街又連番拐過幾條胡同后,何飛停步駐足,站在了一處和其他民宅相差無幾的農家大院前。
這里便是陳婆家。
注視著院落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自然是農村最為常見門神畫像,但奇怪的是,此刻,打量著眼前兩張門神畫像,何飛卻大感意外,原因則恰恰來自于眼前門神和其他民宅不同。
國人貼春聯或貼門神這一習俗世人皆知,當然這其中也有少許區別,如果說城鎮家家戶戶常貼以吉祥文字為主題的迎新春聯,那么部分鄉村則往往傾向于張貼門神。
門神,即司門守衛之神,是農歷新年貼于門上的一種畫類,作為民間信仰的守衛門戶神靈,人們將其神像貼于大門用以驅邪避螝保家衛宅,乃民間深受百姓歡迎的守護神靈,按照傳統習俗,每逢春節前夕,家家戶戶便忙碌開來,紛紛揮寫春聯張貼門神。
目前雖為秋天,一路走來,何飛依舊看到許多民宅大門貼著過年時門神畫像,種類雖不盡相同,不過總體上看畫中人物也就那么幾個耳熟能詳歷史武將。
只是……
為何唯獨陳婆家門前所貼左右門神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畫中人物皆面目猙獰,給人以強烈兇神惡煞之感,何飛當然知道為了擋螝護宅把門神畫的兇惡些也算正常,可問題是眼前這兩名畫中之人已經不算人了啊,反倒更像是地府里的妖螝山魈!
一時間,何飛就這樣站在院門前盯著畫像凝固出神,整個人久久不語,直到……
直到一段突如其來的聲音從背后冒出:
“別琢磨了,那根本不是門神。”
“哇啊啊啊!”
可想而知,在一處鐵定鬧螝的死寂村莊中,加之本就緊張,當聲音冷不丁自背后冒出之際,何飛被嚇到了,當場被嚇了個三魂離體七魄升天,先是全身狂抖失聲尖叫,旋即火速回頭看往身后。
滿心恐懼轉身細看,映入眼簾的是個女人,一名年近50中年女人,一個身著樸素布衣且不管怎么看都毫無特點的普通農村婦女。
對于中年女人,何飛印象頗深,雖說對方此刻面帶疲倦,但何飛還是清晰記得對方是誰。
陳婆!
正是昨天曾在村長家見過一面的陳婆!
只是……
陳婆為何沒在家中?反而像是剛從某個地方忙完回來般面容疲倦?
話歸正題,確認完來人身份,幾近癱軟的何飛這才稍稍好上些許,當先手拍胸口埋怨慘嚎道:“啊,陳,陳婆啊,您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嗎?剛剛我差點被您嚇死啊,您知不知道這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
大學生拍胸后怕喋喋不休,然陳婆卻不以為意,仍以用平淡語氣回了句話,回了句飽含深意的話:“人嚇人或許會嚇死人,但螝卻不會嚇人,也沒有必要嚇人。”
(而是直接動手殺人嗎?)
這是何飛在聽完陳婆言語后腦海本能冒出的附加補充。
何飛心里有何感想陳婆顯然不會在意,說是如此,實際同樣如此,果然,待看清來人有些面熟后,略一沉吟,陳婆話歸正題直接詢問道:“你應該就是昨天來村長家的兩個城里人之一吧?”
“嗯,是的,我叫何飛,是名販貨商人,和我朋友趙成兵一起路過貴村,昨天我倆也確實留宿在了楊村長家。”見對方同樣方認出了自己,何飛趕忙介紹起了他那胡編亂造編個人身份。
許是之前在外面確實累得不輕,何飛言罷,貌似并不在意青年身份的陳婆沒有作答,本就疲憊的臉孔也依舊不曾變化過,唯獨用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細致打量起面前青年。
雙方沉默許久,打量維持許久,直到盯得何飛愈發不自在,陳婆才在移開目光的同時率先有了動作,推開院門,繼而頭也不回的朝何飛說道:
“進來吧。”
陳婆的毫不廢話直接邀請讓本以為對方會優先詢問何事的何飛頗感意外,意外歸意外,既然對方不詢問就發出邀請,自己又何必多做解釋呢?
跟隨陳婆走進院子,院內平凡無奇,典型農村院落場景,整體和楊村長家區別不大,不過……
當走進堂屋正廳的那一刻,何飛表情變了,變得驚訝,一雙眼睛更是用好其目光接連掃視周遭環境。
定睛看去,就見堂屋前方懸掛著一副風景水墨畫,畫中無人,內容為一片云山霧繞優美仙境,畫前放著張高腿供桌,桌面則供奉著數量頗多神仙瓷像,神仙種類不少,既有熟悉的觀音、財神或佛陀亦有部分不太熟悉的神像,當然這并非廳中全部,除兩側墻壁懸掛著一些拂塵或柳枝桃木等物品外,最讓人無法理解的還有地面散落著少許大米……
堂屋,何飛正好奇滿滿自顧打量,陳婆則如同早就料到對方會有此反應般沒有說話,只是隨意坐在一張凳子上沉默等待,過了片刻,見青年觀察差不多了,她才在端起桌前一杯涼茶稍飲一口后抬手邀請道:“請坐。”
“額,啊,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隨著何飛禮貌坐下,疲憊略有緩解的陳婆果然再次開門見山主動詢問道:“何飛先生,我并不在乎你的真實身份也不好奇你來村中是何目的,既然你今日特意來找我,我想你應該已經從楊村長那知曉‘那件事’了吧?”
‘那件事’具體指什么何飛當然知道,否則他也不可能特意跑到陳婆家來找對方,見對方如此直接,本想客套幾句的他放棄了客套打算,點了點頭,旋即用同樣直接的語氣回答道:“嗯,正如陳婆您猜測的那樣,楊村長他老人家早在昨天就將趙環珍之事告訴了我們。”
見青年點頭承認,不出所料,剛剛還神情平靜的陳婆當即瞬間眉頭一凝,接著用疑惑眼神盯著何飛繼續詢問道:“既然已知村里鬧螝,你不好好在楊村長家躲著或像其他村民那樣燒香拜佛,為何還敢獨自一人在村中亂晃,你不怕那女螝嗎?還有……”
“你找我到底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