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半前,仙道在玉源山舉辦仙道大會,靈族卻送上拜帖,不請自來。
昆吾峰頂,群仙廣場,靈族揚言要以八大流派的杰出弟子作為本族域子的磨刀石,擊敗仙道后,靈族還會再去一一拜訪其余七大流派,一時引起轟動。
過了這么久,蘇恒幾乎都把這件事淡忘了,若非峰靈提醒,他已不記得此事,如今提起,他才霍然驚醒。
靈族絕不會放空話,既有言在先,必然是要踐行的,而他們并沒有趁邪魔聯合試煉的大好時機一同挑戰兩道,那就是要各個擊破了。
眼下,離古戰場開啟只剩一個月的時間,靈族也該到了。
“不錯,正是靈族。”峰靈臉上掛著慵懶的神情,似是對即將到來的挑戰毫不擔心,“仙道是前車之鑒,現在,也該輪到我們邪道了。”
“兩個月前,界主就告知于我,過兩天靈族會有人來到永恒詭域,讓我早做準備。剛好,你在這時候出關,也省得我操心了。”
蘇恒心頭一凜,這種事,界主竟能在兩個月前就提前預知,真是深不可測,令人敬畏。
同時,他也有些疑惑,“靈族來挑戰邪道,屆時欲劫宮和大夢邪境也會來么?”
“不會。”
蘇恒愕然。
“迎接靈族挑戰的,只有我永恒之界。”峰靈笑道:“畢竟,大荒試煉的第一人,邪道年輕一代的領袖在我永恒之界,靈族當然是來找我們了。”
話鋒一轉,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幸災樂禍,“準確來說,迎戰的其實只有我長生殿。再確切點說,其實只有你……一個人!”
蘇恒:“……”
“你們在跟我開玩笑吧?”他嘴角抽搐。
靈族域子又不是酒囊飯袋,若是和當初在仙道大會上同樣的陣仗,單是車輪戰都夠他喝一壺的了,而聽峰靈的意思,整個邪道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出戰。
這不是在玩我嗎?!
蘇恒暗暗腹誹。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是界主的意思。”峰靈沒心沒肺。
蘇恒大叫晦氣。
隨后,蘇恒出關,重返蘇沐苑。
青兒和冷月舞都為蘇恒的突破歡喜不已,不過,在聽到他還要迎戰靈族后,這份喜悅就被沖淡了不少。
從蒼山出來后的短短半年內,蘇恒輾轉于金丹仙墟、十萬大荒和永恒之界之間,先后遭遇虛太一、邪道高手、魔道天驕,又與神族虛空之子、諸神戰體、另一個自己征戰,最后再入江山圖沖擊天仙境。
所有的事情幾乎是一環扣一環地接踵而來,根本不給蘇恒休息的時間。現如今,他剛出關,就又要迎接新的挑戰。
恐怖的壓力,讓她們這些旁觀者都覺得分外壓抑,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恒自己倒是不以為意,一笑了之。
“這,就是未來的大勢,也是我們的命運。”
他的笑容陽光自信,灑脫從容。
永恒詭域十萬里外,一名身穿獸皮衣服的年輕男子躺在一頭瘦弱的瘸驢
背上,仰面朝天,嘴里叼著一根草棍,神色懶散。
在他的旁邊,斜掛著一把闊劍,足有半個門板那么寬,長長的劍身直接垂到了地上,隨著瘦驢一瘸一拐地走動,那闊劍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而那把闊劍,竟還是把斷劍,自劍身中央及至劍尖部分早已不見,只剩下劍柄和一半劍身。
饒是如此,這把斷劍還是比驢背上的人更大,雖然男子身材本就偏矮。目測過去,闊劍若是無缺,應該是無憂劍的四五倍大。
“嗯昂嗯昂……嗯昂嗯昂……”
那驢仰天叫喚了幾聲,回頭有些哀怨地看了背上的男子一眼,又埋頭一瘸一拐地趕路。那樣子,似是在感嘆自己承受了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重量。
一個人,一頭驢,一把劍,一對奇異的組合,在山道上慢悠悠行進著。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似是在游山玩水。
不過,如果有心人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對組合的怪異之處。
那驢走路歪歪斜斜,按理來說驢背上的人一定是飽受顛簸,一不小心還會滾落下來,可那獸衣男子躺在上面,卻像是在那兒生了根似的,不僅沒掉下來,反而還穩穩當當,跟躺在床上一樣舒服。
而且,他身上的獸衣也是極為不凡,是由好幾種不同的妖獸獸皮織成的。其中一塊布料,居然是妖獸陸吾的皮毛!
陸吾,又叫開明獸,是妖族中的王級種族,與黃金獅子族、空杌族相仿。它們雖非妖族中的至尊存在,但也非同小可,驢背上的男子竟以陸吾的皮毛做衣服,著實讓人驚異。
不僅如此,他身上那件獸皮衣服的其他布料也很不一般,絕不次于陸吾皮毛。很難想象,那又是從多少種強大的妖獸身上剝下來的。
常言道:虎死不倒威。這些被剝皮的妖獸雖死,但用他們的皮毛織成的獸衣也帶有一股濃濃的獸王威嚴,足以震懾一般的妖獸。而這股威懾在瘸驢面前,卻蕩然無存,恍若無物。
無論是人,還是驢,都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氣氛。
“一人一馬,四海為家,一曲長歌,一劍天涯。馬兒吃了草,馬兒又不快快跑,無事閉門家中坐,勞苦差事自天來,哎……”高聲傳遍四野,驢背上的男子閉著的雙眸微微睜開,看著天空,長吁短嘆。
“這人運氣背起來,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縫!想出去浪一會兒吧,連個人都找不到;浪夠了回來想老實本分地過過踏實日子,就被攆出來干活了。哎……你說那些老頭是不是哪根筋被你給踢了,怎地給了我這么重一活,也不派個漂亮妹妹和我一起,不知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嗎?真是老古董!死腦筋!哼哼,這事要是辦不成,就都是他們害的!”
男子憤憤,嘴巴努了努,嘴里的草棍搖得跟狗尾巴似的。
“嗯昂嗯昂……嗯昂嗯昂……”
聽到男子在問自己,那驢頓時又叫喚了起來,大嘴一咧咧到了耳根處,露出幾分人性化的表情,似是在嘲笑男子。
男子“啐”了一口,把草棍吐出,翻身在驢腦袋上猛敲了一記,罵道:“丟人現眼的東西,你他娘是匹馬!不是驢!整天學驢叫個錘子?!跟個二傻子似的,以后出去別說我認識你,我可丟不起那人。
“嗯昂嗯昂!”
那“驢”不理,哼哧打了個響鼻,隨后叫得更大聲了。
獸衣男子鼻子都氣歪了,提起一旁的闊劍就在手上磨了起來,兩眼冒著綠光,盯著驢頭直看,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看來今天有肥肉吃了。”
那“驢”嚇得一哆嗦,連忙停止了叫喚,一對賊眼還時不時地朝后轉,想看他有沒有把那嚇“驢”的東西收起來。
獸衣男子撇撇嘴,斜睨瘸驢,“咋了,你還能被這破鐵給壓瘸了不成?給我好好走路!你個憨貨,一天到晚的就想著偷懶,我一覺醒來,你奶奶的居然只給我翻過了一座山,你是想等猴年馬月再到地兒呢,還是覺得路上能碰到頭母驢來著?色馬!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唏律律!”
一聲長長的馬嘶,“瘸驢”蹦蹦跳跳,仰頭長鳴,在表達自己的抗議。
“別瞎蹦噠了,有哪頭笨獸能看上你這憨貨,傻不愣登的。不過……”獸衣男子打擊,見“瘸驢”有發飆的跡象,話鋒又是一轉,“不過這回事兒要是辦妥當了,我倒是考慮給你找個媳婦兒。而且,聽說永恒之界地大物博,盡出仙禽珍獸,說不定在那里你就能……哎哎哎,你慢點!”
男子話沒說完,那“驢”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腳也不瘸了,四蹄生風,一躍就飛出了數十里,流星趕月般向前方呼嘯而去。突如其來的極速,差點沒把背上的男子掀翻下去。
“呸!一匹色馬!就這智商,遲早被母馬給賣了!”男子怒罵。
隨后,他又把闊劍放下,重新躺在馬背上,右手輕捻,下方山林中猛地飛來一束青光,被他夾在指間。
青光斂去,卻是一根新鮮的草棍。
“你吃不吃?”他把草棍往前一遞,不等那馬回答,便又收了回來。
“不吃拉倒。”他直接把草棍的一端塞到嘴里,口中哼哼有聲,像是在哼歌。
約莫半個多時辰后,那馬從空中落下,踩踏在大地上,微微退后兩步,一雙銅鈴大眼警惕地盯著前方路邊的一道白衣身影。
“咋的啦?見到天王老子了?看把你給嚇得。別給我整尿了,丟了我的臉,回去就燉馬肉吃。”獸衣男子罵罵咧咧地直起身子,無視馬的白眼,目光落在前方的人影上。
漸漸地,他的笑容緩緩消失,面色愈發凝重。
“敢問前輩何人,為何攔住晚輩去路?”他不卑不亢地道。
白衣人影轉過身來,卻是一個神情冷銳剛毅的中年男子。目光在獸衣男子身上打量了幾眼,他開口道:“靈族遠道而來,永恒之界理當相迎,我乃長生殿金護法,小友,請!”
“前輩是永恒之界的人?”獸衣男子訝異,不曾想到永恒之界竟提前知道他會在此時到來。
不過,他很快就平復下心神,神態從容,不慌不忙。同時,他也沒有謙恭地行晚輩禮,因為在互報身份后,他代表的就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整個靈族!
而這,也正是白金尊使對一個小輩如此禮貌的原因。
“前輩請!”他從馬上下來,客氣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