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燈火通明的書房之中,兩名身著黑色儒袍的中年文士正對坐品茗,正是雷云最信任的謀士賈詡與李儒。
房間之中擺放著一只精美的銅爐,一縷青煙正自爐中裊裊騰空,為簡樸的書房更添了幾分靜謐典雅。
二人的身旁立著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士子,此人一身白色儒袍,頭束一方青色方巾,容貌軒昂,氣宇不凡,再配著一副修長挺拔的身量,看上去更加的出眾。
此人名喚賈穆,乃是賈詡之長子。
河北戰事結束之后,冀州轄下的平原郡被一分為二,雷云、曹操各占其一,故而雷云便先下手為強,當即任命賈穆為平原太守,令其在平原郡推行新政。
在擔任平原太守之后,賈穆勤于政事,表現出來才干亦十分的出眾,僅僅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穩定了人心,將幽州新政步推入了正軌,贏得了下屬官員及平原百姓的一片稱頌。
正所謂‘愛屋及烏’,更何況賈穆如此年輕有為,雷云自然也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年輕人,于是前番西征之時便將其帶在了身邊。
“文和兄……吾觀主公今日之舉,想必不久之后必會班師。此時我軍兵強馬壯,士氣正盛,若就此班師而歸當真有些可惜啊……”一番品味之后,李儒突然略略地嘆了一口氣,開口打破了寧靜的氛圍。
“賢弟還是心有不甘?”賈詡笑瞇瞇地望了他一眼,微微撫須道。
“目下時局于我大為有利,若能……唉,美食在前卻偏偏又不能動口,如此何能甘心?”李儒抬起手輕輕地按了按額頭,頗為無奈地道。
“叔父所言極是……父親,關中三郡也就罷了,畢竟主公與那曹操有約,而今也并非與之翻臉的時候,然而南面的漢中之地此時就在我軍兵鋒之下,為何不能發兵攻取?待取了漢中,西川亦唾手可得。”聞得李儒之言,一旁的賈穆也忍不住開口道。
在收編了馬騰、韓遂等部的兵馬之后,幽州西征大軍的數目已經超過了五十萬,這還是裁汰了數萬老弱之后的規模,而關中夏侯淵所部、漢中張魯以及西川劉璋三股勢力的兵馬加在一起也不過四十萬……
在數十萬幽州大軍面前,任何一股勢力都會被輕而易舉地踏得粉碎!
“穆兒,你還年輕,有些事你還是參悟不透……”賈詡含笑望了他一眼,“主公乃當世奇才,更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雄略之主,你所思及之事他又豈能不知?漢中的張魯與西川的劉璋雖然難以同那曹操相比,然二人畢竟也是一方諸侯,擁兵十幾萬,且漢中、西川二地路途艱險,易守難攻,若要取之則要很花上一番工夫;再者,漢中、西川與幽州相距遙遙三千余里,西有羌氐為患,南有蠻族盤踞,一旦有變則鞭長莫及……退一步講,就算取下二地又能如何?若駐軍太多,則于主公逐鹿中原、問鼎天下之大業不利,若駐軍太少,則難以穩定大局……如只是攻而不能取,則不如暫不攻之。”
“賢侄啊……其實此番能將涼州與雍西六郡納入我幽州版圖已屬不易,再行攻城略地我們也很難吞下……這便猶如一個方才吃飽飯的人,雖然已經吃飽了,但是當一桌子珍饈美味又擺在面前之時依然會有些不甘。”賈詡言畢,李儒也略帶感慨地接口道。
“……父親、叔父所言極是。”賈穆聞言微微頷首,心中立時一片明了。
正言談間,門外突然有婢女前來稟報。賈穆走到門前低聲與之交談了兩句,而后便緩步回到了房中。
“何事?”見賈穆面帶笑容地回來,賈詡當即撫須問道。
“父親、叔父……漢寧太守張魯的使節楊松求見,這是名刺。”賈穆聞言笑了笑,而后躬身將一冊木櫝遞到賈詡面前。
“哦?這么快便到了嗎?”賈詡接過名刺看了一眼,淡淡地笑道。
“呵呵……兩日前方才接到漢中的消息,其使節此刻便已到了。文和兄,看來那張魯也是急不可待啊,想先走一走你這位心腹謀士的路子。”李儒笑瞇瞇地望了賈詡一眼,而后略略起身道。
“穆兒,你代為父去迎一迎罷。”賈詡聞言撫須一笑,隨即也拂袖而起。
“文和兄既有客至,在下便先告辭了。”賈穆離去之后,李儒當即躬身道。
“不必……”賈詡聞言微微擺手,“賢弟不必走遠,不妨也來聽一聽這楊松說些什么。”
“如此也好。”李儒聞言淡淡一笑,并不推辭。
片刻之后,賈穆的身影再次出現,不過此時其身邊卻多了一名三十出頭、身形有些發福的青衣文士。
“漢寧太守府主簿楊松見過總參大人……”進入書房之后,楊松不敢有絲毫怠慢,當即朝賈詡長揖了一禮。
“楊大人不必客氣,請起……”賈詡含笑打量了楊松一眼,微微抬手道。
“多謝大人……”
“楊大人,請入座……上茶。”
“謝大人……”
二人坐畢,賈詡面帶笑容地望了楊松一眼,撫須道:“楊大人,我家主公與張太守素無來往,不知閣下此番來此何干?”
楊松此番的目的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此時幽州軍既然不宜再動兵戈,他倒是不介意送給張魯一個順水人情……
見賈詡開門見山,楊松面色不禁微微一動,當即拱手道:“自年初以來,燕公先是定河北,滅鮮卑,后又引大軍掃平雍涼,累累功勛,令舉事皆驚。故此我家太守特命下官攜厚禮來此相賀,并向燕公奉上至誠交好之意。”
“呵呵,張太守有心了,賈某先代主公謝過……”賈詡聞言也微微揖手道。
“大人客氣了。”楊松見狀連忙躬身再拜,“下官雖孤陋寡聞,但也久聞賈大人乃燕公麾下第一謀士,海內人杰……我家太守亦對大人推崇有加,故此番也命下官帶來一份小小薄禮,還望大人笑納……”
言畢,他即命隨行侍從將兩只碩大的紅漆木箱抬入房中。
紅漆木箱打開之后,黃金與珠寶玉器的光輝立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此情此景,賈詡當即含笑望了楊松一眼,道:“在下區區一介文士,張太守太過抬愛了。如此厚禮,在下受之有愧,還請楊大人物歸原主,并代在下向張太守表以謝意。”
“賈大人過謙了,我家太守對大人慕名已久,早欲登門拜會,怎奈天下紛亂,道路艱澀,因而一直未得其便;今大人有幸至此,我家太守不勝欣喜,故備下些許俗物略表心意,算是朋友間的一點紀念,大人無論如何也要收下呀。”見賈詡推辭不受,楊松心中不禁一急,當即又躬身拜道。
沒辦法,此時此刻雍涼正有數十萬幽州大軍枕戈待旦,意圖未明,但若這樣下去天知道雷云會不會打漢中的注意。
漢中之地雖然崎嶇險要,易守難攻,更有十萬兵馬的戍衛,但是在面對數十萬如狼似虎的幽州軍時依然人心惶惶;畢竟,那可是數十萬大軍啊,即便是步步為營、人踩馬踏也足以將地域不過數郡的漢中推成平地了!
倘若戰事一起,那將會是一場滅頂之災,為此他的那位主子張魯已經急得寢食難安了……
“這……張太守如此誠懇,在下不收倒也說不過去了。”察覺出楊松心頭的急切,賈詡心中不禁暗笑,不再推辭。
“多謝大人。”聞得賈詡之言,楊松立時松了一口氣,再次拜道。
“楊大人……此番登門可是有何難處?如此不妨直言,若能效勞在下必不推辭。”收了人家的禮物,賈詡也不能不有所表示,當下笑著問道。
“總參大人一片厚意下官先謝過了……”
“楊大人不必客氣。”
“總參大人……下官此行共帶來黃金一千斤、珠寶五車、錦緞千匹,美酒五十車,糧食、肉干各五百車進獻燕公,聯兩家之誼,結雙方盟好,還請總參大人在燕公面前多多美言……此外,我家太守還令下官轉告總參大人,今后燕公如有用得著我家太守之處,我家太守愿聽燕公之命行事,絕不推辭,此番意愿也請總參大人一并轉達,下官不勝感激……”楊松先是述明了來意,而后又起身朝賈詡長揖了一禮。
“……貴主之意,在下已然明了。承蒙張太守一片厚意,在下無以為報,愿勉力為之……這樣罷,明日一早賈某便去面見我家主公,楊大人靜候佳音罷。”賈詡聞言撫須沉默了片刻,而后笑著道。
“多謝大人!”楊松聞言心中不由地一喜,當即拜謝道。
在他看來,賈詡只要應下此事,此行的目的便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此人在雷云心中的分量他毫不懷疑!
末了,他又微微躬身道:“總參大人事務繁忙,下官便不打擾了,就此別過,待改日再登門致謝。”
“好……穆兒,你代為父送一送楊大人。”
“有勞公子,多謝……”
“楊大人請。”
楊松離去之后,李儒身影又出現在了房間之中。
“賢弟,此番果真被你料中啊。”見李儒現身,賈詡當即笑著謂之道。
“哼哼……主公屯兵雍涼,虎視八方,便是連那曹操也不敢小覷,區區漢中不過數郡之地,人口不足百萬,張魯豈能不畏?”李儒走到木箱前隨手從中撿起一塊美玉,細狹的雙目之中浮起了一絲不屑。
“嗯……張魯此人安于現狀,庸庸碌碌,誠不足為慮,只需略加安撫即可,主公此時最頭疼的只怕還是該如何安置馬騰、韓遂等人,此事賢弟可有良策?”
“……馬騰、韓遂等部被主公打得大敗,為主公之勇所震懾,量他們也不敢輕易反叛,重蹈覆轍。不過若要長保西涼安寧,還需恩威并施方可。”
“哦?請道其詳……”賈詡聞言淡淡一笑,若有所思地道。
“雍涼各部素來以馬、韓二人勢力最大,這二人之中,又以馬騰威望最高,最能服眾,故而此事要害便是要籠絡住馬騰,而施恩于馬騰,上善之策莫過于聯姻……”李儒一面把玩著手中的美玉,一面笑瞇瞇地道。
“賢弟,你是說……”
“馬騰膝下不是有一女嗎?聽說此女姿貌出眾,又能上陣殺敵,為世間之奇女子,堪為主公良配……”
“不錯,不錯……”賈詡聽罷微微頷首,“此事家國兩利,是一樁好姻緣……”
“呵呵……上一回在冀州主公還送了你我兩斤茶葉,我們可不能無功受祿;等過幾日諸事稍定,我便登門同馬騰商議此事……”李儒望了賈詡一眼,微微瞇著雙目道。
“主公那邊……”
“放心,主公就算是心中不喜,為大局計,他也必定會同意的。”
二人正交談之際,陪同楊松離去的賈穆已是去而復返。
賈詡喚賈穆近前略略吩咐了幾句,而后便令其將兩箱黃金珠寶送至雷云下榻的行轅。
十分湊巧的是,賈穆離開不久,又有下人來報西川劉璋的使節登門求見。此情此景,賈詡、李儒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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