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其中‘我圃日芳菲’一句,更是讓畫面外的商懿淚流滿面,在挽聯的底下,有一盆盆栽,里面生長著一株并蒂兩朵的格桑花,這也是祝謙培育出來的唯一成功了的格桑花。
商懿想起那些自己和他四處旅游、看花看草、學詩的日子,他還親筆給自己編了一本《學詩讀本》,以便自己翻閱。
葬禮結束后,祝謙也沒有停下,他必要整理商懿留下的有關繡藝的言論,編著成書,通印之后出版為名為《蕤賓繡譜》,這本書除了序言之外,分為‘繡備、繡引、針法、繡要、繡品、繡德、繡節、繡通’八節。
就連商懿都不可能將自己所言細細編著成這番模樣,其中詳細記載了刺繡所用的工具、方法、應注意的問題、技巧和藝術觀點等等,既有理論又教實踐。
《蕤賓繡譜》堪稱刺繡史上最完整、最全面、最實用的第一步工具書。
時至今日,更是我國現代刺繡發展的重要理論依據,乃是繡法之集大成,開我國工藝專書之先河。
商懿完全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以后,祝謙還做了這么多事,明明……
明明她生前時,他做的就已經夠多了。
可再反觀子季暑,此時卻是舊人尸骨未寒,早已新人在懷,哪怕得知了她的死訊,也不曾來葬禮上見她一面。
他口口聲聲說祝謙影響了他們的感情,可現在看來……子季暑早在兩人分隔異地之時,就已經有了新歡。
這還不夠,就在《蕤賓繡譜》出版流傳之后,祝謙沉浸在悲傷中時,畫面再次快轉。
人聲鼎沸,十分聒噪吵鬧。
這又是什么地方?
商懿順眼望去,牌匾上四個醒目的大字——懿德賭坊。
在她離開國都之后的一段時間,子季暑在郊外開了這家賭坊,利用的就是皇太后賜名的噱頭,自己做起了老板,隨著懿德賭坊的名頭傳開,生意越來越紅火,他出畫集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
她完全不知道有懿德賭坊這回事,她甚至看見里面的人輸的傾家蕩產,還有當場被賭徒打死的。
這下她才知道,原來利欲熏心之下,人的變化真的能夠如此之大。
與她成婚之前的子季暑,一派少年風氣,純粹而善良,也曾經捧著她的手,告訴她要帶她看遍各處的格桑花。
可之后……她竟對之后的子季暑一點也不了解。
她忽略了身邊的人,還口口聲聲嚷嚷著要自己親眼尋找答案。
畫面中,一個小廝跑進了懿德賭坊的二樓,將祝謙編成《蕤賓繡譜》廣為流傳一事告知了子季暑。
他立刻叫人休了家里兩房炕頭都還沒捂熱乎的新歡,再將他與商懿夫妻的身份宣揚出去,裝的一副情癡的模樣,反給祝謙扣上了鳩占鵲巢的名頭。
外界多得是不分青紅皂白之人,加上子季暑有意的蓄謀誣陷,輿論的呼聲并不看好祝謙。
不得已之際,祝謙只得在自己幾個好友的幫助下,隱居起來。
四年后,祝謙去世,郁郁而終。
他知道商懿葬在君山,他何嘗不想與之合葬,可是他不能,到頭來,他不是她的丈夫,于是他在遺言中安置友人,將自己葬于虎山,選一處風水之地,能與其遙相對望,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樁心愿了。
祝謙下葬那天,同時傳來了子季暑病重的消息。
子季暑如何會這么巧,也在此時病重?
畫面一轉,商懿才知道,這四年間子季暑一直在謀劃如何謀害祝謙,并將商懿之書與個人所得、甚至是祝謙的私產據為己有。
而這一切的想法,在看見商懿的一件遺物后全然改變了。
那是一件絕無僅有的繡品,子季暑從未見過,世人也從未見過,上面的絲線堅韌光滑,色澤經久不退,自然描摹、質樸素凈。
繡品的內容乃是一副肖像畫,祝謙的肖像。
子季暑反復摩挲這針跡細膩的作品,最終得出了結論,這是一幅發繡,也是商懿唯一的一幅發繡。
發繡以發代線,不僅色彩柔和、風格獨特,其藝術地位更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最重要的是,這繡品出自商懿之手。
他了解商懿,她是個極重禮教的女人,在他們那時候,人們珍惜頭發便如珍惜生命一般,有道是:‘肌膚毛發,受之父母,不敢損傷’。
頭發可以說是最高禮節的信物,其中的忠誠、堅貞和深情不言而喻。
女子若將自己的頭發贈出,便是‘伴君左右,同患難,共榮辱’的心愛之意,新婚夫妻更有將雙方頭發纏繞在一起的結發之禮,意取‘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這東西,本該是自己擁有的。
可是在商懿的遺物中,竟然有字條留下,希望能在她死后,把這東西送給祝謙。
商懿會這么做不是沒有理由的,她覺得深受祝謙之恩,無論是自己身體重病之時,還是自己心境低迷之際,都是祝謙在鼓勵自己,若沒有祝謙,她的繡藝斷然不會有名揚海內外的成就。
可她身無旁物,沒有可以作為回禮的東西,思來想去,只有發繡是最珍貴的。
她并沒有夫妻之意,只是感激知遇之恩,所以才會安置,自己死后才能把東西轉給祝謙,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可是這東西卻到了子季暑的手中,將他的心扭曲得愈發狠毒起來。
極端的思維之下,他的心境沉入黑暗,身體也漸漸衰弱下去,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商懿已死,他根本沒處去問清楚此事,何談心藥?
他只覺得,若沒有祝謙,一切都會很好。
說不準就連最開始商懿回到靜海,也是祝謙之意。
子季暑看著手里的發繡,拿定了主意,惡狠狠道,“懿兒是我的,永遠也只能是我的!”
他花重金聘請來了一個巫師。
畫面外的商懿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看仔細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這個巫師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袍,看不清他的樣貌,他說話時語氣沉沉,毫無感情可言,也沒有高低起伏,就好像……是死人一樣。
他道,“我教你一招,能讓你所怨恨之人死后不得輪回。”
隨后,他將死魂鎖一事該如何設計告訴子季暑,并且指點其可以用發繡為媒,扣住祝謙的靈魂,使得自己為主,祝謙為奴。
出乎商懿的意料之外,她難以想象,世界上竟有如此的邪法,而且子季暑還真的一口答應下來,即便那要以自己為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巫師又把魂靈可一分為三的事情教授于他,讓他能夠一設死魂鎖,二為機關,三與商懿合葬,了卻自己殘愿。
商懿喃喃道,“不行……不行……!”
畫面中的人是聽不見她的話的,池水因為她靈力的不穩而沸騰起來。
就在這時,那站在畫中院里的巫師突然抬起了頭,望向了天。
對商懿來說,似乎瞬間與他視線相撞了。
雖然他整張臉都埋在陰影之中,商懿看得十分模糊,可這雙眼睛,著實令她整個人都為之一震,明明他是畫中人,卻仿佛跳出了畫面的桎梏,不是在仰視她,而是在更高的地方俯視她!
那種感覺遍布周身,讓她在這種莫名的威壓之下,根本動彈不得!
巫師勾起了嘴角,笑了笑,商懿不知道他是在笑天,還是在笑她。
池水徹底的被攪亂了,沖散了商懿的靈力,她勉強穩住身形,吐出一口鮮血。
吼!!
“什么聲音?”她向四周望去。
那聲音來自于腳底,而且越來越近,最后從云端盤旋而上一條巨大的紫龍!
它目中似有雷電,一道迅猛的神力剎那橫掃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汪文迪的靈力強行介入期間,將她在被神力威脅到之前拉了回去。
四周的金光坍塌,陣法消失,景象又回到了主墓室中。
陣法中的四人全部被這道巨大的靈力給掃開。
瞿星言眼疾手快的擋在了陳月歆身后,熊巍則接住了張霏霏,汪文迪以寶劍撐地,自行穩住,隨后又拋出去一道金光,減緩了商懿撞上山壁的沖擊力。
陳月歆借力站起身來,嗆了一鼻子灰,灰頭土臉道,“咳咳……什么、什么情況啊?”
商懿也半坐起身,剛緩過勁來,便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她周身的氣息已漸漸渙散,靈力也無法聚攏,顯然是在巨大的消耗之下受到了重創。
她艱難道歉,“……對不起……我連累、連累你們了……”
汪文迪捋順了呼吸,先將張霏霏拉了起來,才與眾人走到她面前,道,“無礙,好在將你拉回來了,只是受些小傷,若叫你挨了那一下,后果才不堪設想。”
“那龍是……?”商懿索性靠在了后方,節省體力道。
瞿星言眉眼一動,接話解釋道,“司周天輪回鐘的命運之龍,名曰上玄,類屬天神,在非圣者引起周天輪回鐘不穩、或意圖通過周天輪回鐘篡改過去未來擾亂天機時才會出現,將異類滅殺,幸好僥幸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