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實際上遠比想象中的還要熱鬧。
試想如此一片綿延山谷無數里的山谷,怎會只有區區一熊一豹,以及一條常年生活在沼澤與大地深處的蚯蚓,知道野狼谷中,有這么一樁得之便可橫行十萬大山的機緣呢?
今日的十萬大山,上到食物鏈頂端的各類猛禽走獸,小到隨時都有可能喪生在某頭野獸爪牙之下的弱小動物,都沒有辦法安穩。
大個子著急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野狼谷,小一些的使出渾身解數,躲避來往猛獸,竭力掙扎在生死邊緣,來回躲藏在一片又一片的山林之中,不斷變換位置,不斷的挪著窩,但是不管怎么搬,怎么挪,四面八方都是慘叫與嘶吼。
有小東西死在大個子的爪牙之下發出的悲鳴,也有小東西眼里的大個子,倒在了個子更大的怒吼聲中,發出的絕望嘶吼。
山林中的獵與被獵者,不斷的變換著身份,不斷的遇見,不斷的躲避,也在不斷的流血、死亡。
如今山中的大小野獸,除去機緣極好的,渾渾噩噩的腦海之中,受到這樣或者那樣的機遇,多了一絲清明,眼中漸起靈光,大多都只是依靠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本能,徘徊在生死之間,竭力攀上生之彼岸。
而今日它們賴以生存的本能告訴它們,野狼谷中有這么一個,能夠讓它們穩穩靠岸的港灣,哪怕它們不是那些依靠本能活在山林中的靈物,都會為了這么一個莫須有的機緣,堵上它們所擁有的一切。
比如領土,比如麾下無數的小弟,比如后花園中身姿美妙的妻妾,比如——生命。
而此時野狼谷中的眾人,并不知曉,此刻的山中,并不是山谷外的這般寧靜。真正的暴風雨,正在路上。山谷中的眾人,三五為群,隨意站在山谷中的各處,笑談古今,吹牛打屁,對于須廣等人依舊感興趣的谷外來人,依舊圍著喋喋不休。
畢竟為了成仙,已經付出的夠多了,在他們看來,反正是很多了,就連一輩子僅此一次的小命,都險些搭了進去,總不能最后尋仙不成,尋了一個寂寞吧!
那可不成,你是仙人,就得為咱凡人著想著想,最起碼呢,教個點石成金這類的金手指,逍遙快意塵世間,也就夠了。
所求不多。
但是須廣等人可就不這么想了,先不說他們不是什么神或者仙,只不過是一個近萬年以前,丟掉家園也丟掉性命的可憐蟲而已,茍延殘喘萬萬年,還不是一場空?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是什么神仙,真的會什么狗屁點石成金,憑什么要教?
就因為你是凡人,而我們是神仙?
滾!爺可不伺候小祖宗!
要不是看在溫大公子的面子上,什么狗屁大威狗屁蒼生,狗屁一線天,關老子們屁事?景霄大帝又怎樣?真當老子們打不過?
然而有個溫子念,便如一柄懸在頭頂的利劍,偏偏劍柄又在自己的手中,如果自己動手胡亂打殺一通,痛快倒是痛快了,逍遙倒是逍遙了,可是怎么面對溫子念呢?
畢竟是救命恩人啊,不好下手,不能下手,也不敢下手。
一來,人家先是送了自己心身大自由,從此不再受戈壁的約束,而來又尋得他們未知活下去的希望,心中有了牽掛,不再是一副人死卵朝天,愛咋地咋地的混蛋模樣。二來,人家身后站著的白衣書生,可不是那所謂的百無一用。
有句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可去他娘的吧,反正惹不起。
所以此刻的須廣等人,可以說是十分的痛苦了,一次次握緊拳頭,一次次松開。可是心里的火氣,可不像拳頭那般,說松就松,說起就起。
他們很生氣,但是又無處撒火,很多人的臉上,極為的難看,偏偏著一切的始作俑者,看著人間一陣變換的臉,還以為是人家心有所動,思索著要不要收自己為徒,這樣一來,傳人有了,自己也可以平步青云,扶搖直上。
是,人家的確是在思索,只是人家不是思索要怎么從茫茫人海眾挑選一個得以傳人,繼承自己的衣缽,而是思索著,到底要怎么樣,才可以找個理所應當的由頭,一拳頭砸死中龜孫!
谷中的眾人又一次開始羨慕起須廣了,心中哀嘆不已。
蒼天啊,大地啊,為什么遇見溫大公子和小莫的不是我,而是哪兩個龜孫呢?啊——我要瘋了,求求你,降下兩道雷,打死我吧!老子不想活了——啊!啊啊啊啊!!!!
此時的須廣,也并沒有山谷下的人們那般想象的舒坦。
他站在建造在懸崖之上的樓閣之中,靜悄悄的扳著自己的手指,將一個又一個骨節,板響,眼中滿是擔憂的看著身前不遠的床上,躺著的青衣小姑娘。
雖然溫大公子說,問題不大,可是他還是很擔憂。因為,小姑娘傷到的可不是什么胳膊腿兒這類的,而是三魂啊!
三魂啊,折磨了他們上萬年的,便是來自三魂中的痛楚,相對而言,什么刮骨刨心,算的了什么。
身前的小姑娘,又這么的孱弱,從小便是
要是同樣站在窗前的溫子念,得知身后須廣心中復雜無比的心緒,必然會先贈與一個白眼,再冷冷嘲諷一二,將其攆下樓閣,省得看見心煩。
溫子念并不著急動手如治療莫真那般,借符石之力,溫養其身,轉而滋養三魂。他盯著放在小姑娘身旁的碧綠色符石,面無表情,眼神卻是格外的凝重。
過了好半晌,這才開口問道:“小莫,你能不能將你所知的符石,都說給我聽呢?”
莫真聞言皺了皺眉頭:“現在不是救人要緊嗎?符石的事情,以后再說不行嗎?”
溫子念搖了搖頭,嚴肅道:“她沒事,這符石正在源源不斷的溫養著她的體魄,睡一覺就沒事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這不應該啊!你先說說什么是符石!”
莫真正了正衣襟,說道:“傳說,世界上第一個接觸到符石的,是大威帝國的開國皇帝,無意間掉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坑穴之中,將一個古老的祭壇砸的粉碎,而那個祭壇之上,有一枚圓潤的白色寶珠,潔白無瑕,散發著朦朧的光”
溫子念打斷道:“這些都是廢話,你直接說,怎么樣才可以讓符石為自己所用!”
“那多簡單,收束心神,手握符石,全神貫注的去想象你要符石怎么怎么樣,然后自然便能怎么怎么樣了!”
溫子念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你還記得我師叔曾說過,符石之中有玄門,而唯有玄門大開,這才能讓符石之中蘊含的力量,按照我們的意象,發揮我們需要的功效啊!”
“啊,是啊,沒錯,先生好像簡單提到過,這和林姑娘有什么聯系嗎?”
溫子念一拍大手,嚇得須廣與莫真一個激靈,說道:“所以啊,這就很奇怪了,超級奇怪,不管是你,還是師叔,都沒說過,這符石他娘的能夠自己打開玄門,哪怕只是一絲,然后再噴涌出力量!”
“好嘛,這樣也便罷了,可是它噴出的力量,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浪費,就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激起,直接便涌入林曦的身體里,無時不刻不再溫養體魄,無時不刻不再噴涌力量,也無時不刻不再”
“玄門大開!”莫真好似明白了什么,便將溫子念話打斷,接過去將溫子念想要說的話,講了出來。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樣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和不安。
也就是說,這枚符石它是活的!或者說它有自己的意識,能夠自己洞開玄門,而林曦,就好似是它選擇的一個傀儡,能夠帶著它四處移動而已。
溫子念與莫真,憂心忡忡。
站在一旁聽著兩人嘰嘰喳喳講著什么符石的須廣,兩眼一抹黑,但是卻明白兩人眼中的凝重,問道:“怎么了?是不是三魂受損了?哎呦喂,我就說嘛,三魂受損,那有這么好恢復的,唉,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啊!我可怎么去面對外面和戈壁里的老兄弟啊!”
“天啊,須空會不會直接打死我啊!溫大公子,您快幫我想想辦法,一定要想想辦法啊,她可是我們部落最后的希望了啊!她可不能出事啊——!”
須廣一邊說,一邊拽著溫子念的袖子,來回甩著苦苦哀求,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得人心慌不已。
溫子念無奈的說道:“停停停停,你先停下來,停下來,你聽我說!”
須廣立馬站得筆直,嚴肅不已。
“你聽我說,她好的很,比我和莫真都好,簡直是好的不成人樣了,不信你把她扔到外面去,你看看有哪頭野獸咬得動她!”
須廣苦著臉道:“公子莫要說笑,我在和你說正事。”
溫子念嚴肅道:“我也沒開玩笑,不信你試試!”
須廣繼續苦著臉,眼中凄苦不已,萬般無奈之下,便望向莫真。
莫真同樣嚴肅無比的說:“我們真的不開玩笑,現在的她,應該沒人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