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嶺,跨江渡河。
為了尋常二字付出良多的溫子念,此刻心中五味雜陳,著實有些復雜。可是轉念一想,好像也并沒有什么毛病。
如果沒有這一系列的巧合,以后的他在神跡大陸廝混的時候,勢必要被束手束腳,失去個身心大自由。
他是誰?他可是魘鑄城城南孫宅里的王未央啊,那他怎么可能會這些斑駁奇怪、亂七八糟的秘法呢?王未央不會,肯定不會。
若是平日里遇到個尋常人,很尋常很尋常的那種,那他大可說自己的能力是游歷山河,受高人所授。尋常人那里知道這么多的門門道道,興許聽說游山玩水混的個大自由的本事,沒準要牽連許多山頭慘遭踐踏也說不一定!
可要是遇到了個懂行的,那就完蛋了!再加上他并不是王未央,他的姓是道聽途說的,他的身份是莫名背負的。旁人稍稍一打聽...好家伙,不是來自神的恩賜,那就是魔的饋贈了唄?
那有啥好說的,得高舉一百零八大旗,凝天下人之力誅殺啊!如此以來,孫宅里的趙得住,屋里的瑞瑞一個都跑不了。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就跑唄,難不成還有人能攔得住他?開玩笑,他是誰?他可是溫子念啊,心中一株柳,懷中一卷書,天下何處不可去?
當然若是砍掉楊柳,毀掉竹簡,那他就只是一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山水少年郎,細胳膊細腿誰也打不過。不過要真是如此,他也不用擔心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牽連到無辜之人。
像初次來魘鑄便導致一個妙齡少女登上祭壇的事情,他不想再看到,更不想有其他的人因為再次自己而登上這該死的祭壇!
想著想著,溫子念便很感慨,心道這古師叔不愧是和小師叔一樣的人,他說這沙漠里的風景很不錯就還真的不錯。
瞧這寶殿之下的熔巖浮冰,一個極熱一個極寒,一桿銀槍威風凜凜;瞧這神子,喜笑顏開,歡欣鼓舞,捧著一卷竹簡笑得比他這個主人還要開心;再抬頭仰望天際...額,黑不隆咚的姑且不論......
只是這...這槍剛剛好像不是這個色的來
反正就,就不管,總體下來這風景著實不錯,著實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勾起嘴角。
“哈哈哈,絕了,絕了,真真是一個絕了!”
“是啊,在此之前,上神就從未降下過什么可以捧在手中的東西啊!這東西不錯,確實不錯,這要是被神廟的老頭子們知道了,那不得瘋了?哈哈哈哈,我現在都可以想象老頭子們吹胡子瞪眼,一臉不信的樣子!”
“哈哈哈哈——”
“唉?對了,未央兄,你來你來,你來展示展示這玩意是個什么東西好嗎?”
此時的溫子念,恰好從神游萬里間醒來,聽聞眾人呼喚,他便楞了楞,指著自己問道:“我,我嗎?”
撼山神子笑了笑:“不是你是誰?難不成還是我們?”
“哈哈哈哈,除了你,天下何人知曉此為何物?”眾人齊聲大笑。笑得溫子念頗為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溫子念走上前,將竹簡從眾人手上取回,沉吟片刻道:“這個...這個是字嗎?我,我不認識耶?”
“哈哈哈,巧了,我們也不認識!”
溫子念聞言便犯難了,苦著小臉問道:“那我該怎么做?”
斡旋神子微笑道:“既然這是上神賜下之物,自然不能以尋常論之,你且靜心凝神,摒棄雜念,將心中萬般念想皆化為純粹之念!”
“你要相信自己能夠看得見、觀得清,你還得相信自己能夠將眼中所見心中所想一一攥在手中!”
“你要知道,人之尋常與不尋常的區別,便在于心中一念之異。不過你好歹是上神看中的人,想來能夠輕輕松松看得見這竹簡中的玄妙。”
溫子念低頭看著竹簡,皺著眉頭思索自己該怎么辦,對于斡旋神子的話,起初并不在意。畢竟這竹簡里的玄妙,他早已了然于胸。可是聽著聽著斡旋神子的話,溫子念便是微微一楞。
抬眼看向斡旋神子,心道這人可以啊,這說法、這覺悟,幾乎都要追的上自己了耶。
聽到斡旋神子說他是“神選中的人”,那他一次便將竹簡里的玄妙打開也就不過分了吧?
想到這里,溫子念便按照斡旋神子的說法,微微閉上雙眼,口中一個勁的喃喃道:“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相信自己...”
眾神子見狀,仿佛看見昔日的自己盤膝坐在漆黑小屋里摸索神念,便有些感慨,有些忍俊不禁!
斡旋神子見狀,狠狠瞪了一眼周圍幾個差點樂出來的同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便讓其到一旁蹲下,省得打亂溫子念的摸索!
少許,閉眼凝神的溫子念突然睜開雙眼,眾人便見其眼中一道金光閃過,剛要驚呼出聲,溫子念便是一聲輕喝:“叱!”
手中竹簡微微一震,便從溫子念手中漂浮至半空。眾人連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驚呼聲驚擾到溫子念。而滿目肅容的溫子念,也在竹簡懸至眼前之時,手掐堅決,掌握乾坤。
一縷金光,時而如魚戲水穿梭竹簡中;時而如神鳥臨空,有百鳥朝鳳;時而又幻化為一條威嚴的神龍,盤旋于竹簡之間。
而竹簡之上,金光流轉,鳥獸紛飛之際,四十九個古樸文字之中便又有一串金光璀璨的文字躍出。凌空而立,徐徐旋轉。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如繁星高懸,一字一句間便是一方浩瀚乾坤。
眾人見狀,便忍不住松開手扶手高呼:“妙啊!”
溫子念松開雙手,眼中也是驚喜一片。
倒不是因為這竹簡之上,一字便是一句,一句便是一篇章。而是剛剛他將心神沉浸竹簡之中時,突然發覺這字里行間居然多了一股很是奇怪的力量,如一尾游魚穿梭其中。
有條魚也就算了,可這尾魚兒胸腹之中洶涌彭湃,簡直要讓他瘋狂。
他敢說,如果遇到那些青銅戰甲之際,他的竹簡里就有這尾魚兒,那他就可以驕傲的宣布。
你是牛鬼蛇神也好,邪魔外道也罷,我有一尾魚兒想問問你,知道什么是逍遙嗎?知道什么叫齏粉嗎?
在周圍眾神子的眼中,就不太容得下這尾魚兒了。他們都以為,這尾魚兒就是這字里行間的流光,也只是流光。便指著竹簡上懸浮的文字,問道。
“未,未央兄,這些字你認識嗎?”
溫子念聞言,將頭湊到文字之前,凝視好半晌,便緩緩搖頭道:“不知道,不曉得,沒有見過!”
“啊?你也不認識?那這...那豈不是說沒用了?”
溫子念搖了搖頭,摸著下巴道:“倒也不能這么說,來來來來,都讓開,讓開,我來展示展示這玩意兒的用處哈!”
眾人聞言,連忙退到溫子念身后,問:“可以了嗎?”
溫子念環顧四周,左右身前空無一人,唯有熔漿浮冰一桿槍,溫子念便重重點頭道:“可以了可以了!”
“那么,諸位且睜大眼睛好好看好!”
話音一落,溫子念一手虛托竹簡,一手并指如劍豎在胸前,凝神聚氣,猛然朝前一指!
竹簡之上一個古樸大字搖晃,一句晦澀真言涌動,一頁恢弘篇章展開,一方乾坤展現,一口神劍鏗鏘作響。
鏘——鏘——
浮冰碎落,熔漿翻滾。眾人見狀瞪大了眸子,一臉的驚嘆。
“妙啊!”
“還有嗎,還有嗎?”
溫子念微微點頭,并指如劍朝前一指。
“再來再來,還不夠盡興!”
“哈哈哈,痛快痛快,瞧著是真帶勁,未央兄繼續,未央兄不要停!”
轟咔嚓!
火星四起。
眾人微微一愣,揉了揉言齊聲驚呼:“耶?臥槽,上神法器!”
溫子念松開手指,撓了撓頭,很是不好意思的說:“額,那...那啥,對不起......打,打偏了!”然而四周還有什么人影。
早在溫子念的神劍斬向上神法器之際,眾神子便在瞬間各顯神通,朝著浮冰河沖了上去。
溫子念見狀,便又是撓了撓頭,心道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不過想著好歹也是一代神靈的武器,就憑他這小胳膊小腿怎么能砍得動嘛。再說了,他只是砍幾塊浮冰斬幾許熔漿而已,并沒有使出多大的力。
想來只是虛驚一場!
然而,或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日子過多了,上天突然不再眷顧他。
當斡旋神子捧著幾截斷槍直勾勾盯著自己走來之時,溫子念扭頭便走。
“站住!”
剛剛扭頭邁腿的溫子念,突然便停下腳步,哭喪著臉轉過身,抽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沒想到它這么,這么...”
“嗯!?!”眾神子咬著腮幫抬頭看來,溫子念便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道:“我哪里知道神的法器這么脆弱呀...”
“咳,咳咳”撼山神子劇烈咳嗽了一陣,深深吸了口氣口,握住了雙拳,溫子念下意識躲在斡旋神子身后。斡旋神子便苦笑著搖了搖頭,朝著撼山神子問道:“你做什么?”
撼山神子吼道:“做什么?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法器碎了,碎了啊,上神留下的法器他碎了!你說我做什么?我我我,我要打死這孫子!”說著說著,撼山神子便提著雙拳沖向溫子念。
好在眾神子當中,并不是只有撼山神子這種莽夫。眼見撼山神子一怒之下沖向溫子念,幾個人就趕緊上前攔住,勸道:“行了,你別鬧了!”
“我鬧?哈!哈哈,他一個不留神把上神法器弄斷了,你說我鬧?回頭我們怎么向百姓們交代?”
斡旋神子嘆道:“這也不能全怪他...要不是我們追著未央兄問這秘法為何,他也不會犯這種...唉,如果他這算有罪,那我們都算有罪...”
撼山神子張了張嘴,抱住頭痛苦的蹲下,喃喃道:“是啊,如果他有罪,我們豈不是都為幫兇?”
“唉!回去怎么交代啊!!!”
眾人陷入了沉默,抬頭看向溫子念,不知道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