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旁,小山上。
溫子念手掐劍訣,竹簡鋪在身前。四十八枚璀璨字符從竹簡里拖曳起長長的流光,蜿蜒曲折圍繞在溫子念的身旁。
面容鎮定,眼簾微垂。
轟——
魘鑄城圣主背著神山眾生的目光,落在山巔與溫子念瑤瑤相對。仔細盯著溫子念身旁環繞的字符看了片刻后,嘴角便忍不住上揚,心情大好。
咳嗽了幾聲,以示自己已經到來,說道“小子,如果你準備好了,便請開始你的表演吧!”
溫子念猛然睜開眼,豎在身前的手指輕輕一震,一道流光劃過,一枚字符炸開。
身后萬萬年不曾有過半點動靜的虛空深處,漸漸傳來陣陣漣漪,似有什么東西要從亙古之初突破時空的幽禁邁步走來。
古老的氣息,駭人的威壓。
圣主心中一震,滿目肅容,深深吸了一口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從溫子念身后漣漪蕩漾之時起,他的世界里,便只剩一株柳樹巍峨,幾乎占據了他的全部心扉的楊柳。
站在柳樹下,一肩挑起魘鑄的圣主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渺小。他站在樹蔭下,就仿佛置身冥界。抬頭仰望著柳樹上晶瑩的柳葉,他就似乎看見了諸天萬界,一片又一片的星河。
一株柳,道盡生死輪回;一片葉,囊括星河萬里。
魘鑄圣主越看越震驚,越看越害怕,忍不住站在樹下怒吼“你是誰?你是遠古巨魔的化身嗎?你想干什么?神,上神呢?您敗了嗎?”
“喂,有人嗎?”
一聲聲絕望的嘶吼響徹于樹下,同樣站在樹下的溫子念很是愕然。送開掐住劍訣的手撓了撓頭,他很是迷糊,很是不解。
“他在問我嗎?我是子哦,不,我是未央啊,我怎么可能是巨魔的化身?開玩笑,我可是正兒八經的人,活蹦亂跳的人唉!”
同樣站在樹下的溫子念都不知道圣主經歷了什么,柳樹外的人們就更加不可能知曉了。此刻,無論是山腰上的百姓、山巔的長老還是那雙掛在天際的眼眸,都很疑惑。
他們只是看見神山旁的山巔上,一株極為龐大的柳樹從空中墜落,蕩漾起極為璀璨的光華之后,突然間便沒了聲息。
過了許久許久,山巔的長老忍不住了。輕輕一晃,神廟長老便打算從神山之上移步另一個山頭。好好看一看大柳樹下的二人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神廟長老這才離開神山到達神山之畔的山腳,一道幽綠的光華當頭襲來。神廟長老感覺運轉玄妙,傾力抵抗,卻還是被柳樹上蕩漾的綠光打了個跟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落在城外的山腳。
神廟長老緩緩起身,顧不得彈去滿頭滿胡須的塵土,抬頭便朝著天際大喊“老鬼,你快試試能不能從天上落下!”
天際的目光漸漸淡去,神廟長老見狀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以極快的速度從坑里爬出,抬起頭死死盯著天際。
轟隆——
打雷了。
萬里無云,艷陽高照的天空打雷了。神山上的百姓們紛紛抬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天際。
一個黑點臨空而現,很是突兀的懸在柳樹上的空中。眾人見狀,十分激動。或許旁人不知道這雷音代表的是什么,可是他們身為魘鑄城土生土長的人如何會不知?
大祭司出手了!那么,按照慣例來說,只要是大祭司出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面對的是何人,基本上都是沒有什么懸念的,穩了!
也如他們所想,高高懸在天際的大祭司如一枚流星墜落,攜無邊之勢砸向柳樹。
神廟長老見狀忍不住開始捋起了胡須,就好像他已經預見了堅不可摧的柳樹樹冠在大祭司的腳下碎裂滿地。
然而,事與愿違。
又是一道幽光起,裹挾著無邊威力的大祭司,就好像趕蒼蠅一般被柳樹上的幽光拍飛。
神廟長老見狀,險些掐斷了滿下巴的胡須。山上的百姓也是,一雙手無辜的眸子,一個瞪著比一個大;一張張櫻桃小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個拳頭。
不過大祭司不愧是大祭司,不愧是天下人都覺得無所不能的大祭司。他沒有想神廟長老那樣,一道幽光過后,就勉強還剩下些氣力從坑里爬出。
大祭司重整旗鼓,輕輕一晃,蒼老卻又極其偉岸的身姿重新懸在半空。低頭俯瞰著生機盎然的柳樹,大祭司沉思良久。
過了好半晌,大祭司朝著城中九重祭壇輕輕一抓,八枚顏色不一的晶瑩石塊從城中飛出。眾人見狀,忍不住指著晶石大喊道“你們看,是神石!”
“哇,好漂亮啊!”
“啊哈哈哈,這回,我看這妖柳還如何抵抗。”
神廟長老微微點了點頭,忍不住又開始起了捋胡須。
這一回,倒是看你如何抵抗。
天際,大祭司托起八枚所謂的神石,換上幾口氣息,身前的神石漸漸攀上些許光華。不過,大祭司覺得這遠遠不夠,于是便又接連換上好幾口氣息,一直到面色蠟黃,一直到八枚神石燦若朝陽,大祭司這才低吼一聲,將手掌一扣。
剎那間,九枚神石當空墜下,于降落的途中漸漸凝聚為一柄鋒利無匹的神劍,而此時的大祭司,便是神劍的執劍者,猛然刺向柳樹。
轟——
一聲巨響,大柳樹上猛然蕩漾起一陣璀璨的幽綠光華,將神劍攔在三尺之外。然而,或許是神石神力非凡,幽綠的光華雖沒有一觸即潰,卻也在神劍的鋒芒下塌陷大半,眼看便要觸及到柳樹樹冠了,神劍好似失了后勁,再難以刺下半分。
山上的眾人見狀,忍不住握緊拳頭,為大祭司加油打氣。
“加油啊,一定要干死他,死的透透的最好!”
山下的長老也是如此,死死攥著下巴上的胡須,喃喃道“加油啊老鬼,你要是輸了,我們就再也沒啥臉面了,以后以后的日子怕是沒什么盼頭咯。”
而此時此刻的大祭司,沒有什么心情去考慮輸贏,他感受著劍尖處傳來的那種堅不可摧的感覺,很是無力的同時,心中也有許多年不曾出現過的熱血澎湃。他有種感覺,如果能將這層看上去極其單薄的光幕刺破,那么他便是普天之下最接近神的人了。
就算是至高神廟的大祭司,他也只配給自己提鞋。所以為了神,殺啊!
一寸,兩寸,三寸!成了成了,馬上就要成功了!
轟——
柳樹炸開,柳樹下無邊的氣浪隨即噴涌而出。大祭司極其神劍便被這股無邊而又純粹的氣浪掀飛。一時間神劍繃斷,化作八枚神石墜落,大祭司也是眼白一翻,徹底暈死了過去。
“咦?”
溫子念站在山巔,突然看見一抹流光自天際墜落,好奇之下便伸手掐住一枚字符輕輕一彈,字符牽著長長的絲線將流光纏繞。溫子念趕緊捏住光繩的一端輕輕一拽。
一枚神石到手。定睛一看哎呀,符石耶!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再抬頭一看,嚯這是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啊!
于是溫子念趕緊捻起字符,連連彈出數道延伸至遠方,直至將所有的符石纏繞其中,溫子念便將竹簡一收,長長的絲線便從遠方以極快的速度縮了回來。
溫子念將竹簡收回,看著手中懸浮的八枚符石,很是感慨。自從布袋被婷婷禍禍了之后,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么近距離的觀摩過符石了。
還是熟悉的觸感,還是熟悉的味道。
嗯不錯不錯!
溫子念很滿意,抱著八枚光華燦燦的符石,溫子念便打算下山了。走到懸崖旁,溫子念突然想起個問題剛剛突然發瘋的圣主,好像還在后面躺著的呢。
這就
“喂,有人在嗎?你們快來看看,咱們圣主好像不行了唉!”
山上,眾人還在好奇剛剛突然消失的柳樹,是被大祭司打沒了,還是可如果是被打沒了,那他們怎么看見大祭司倒栽蔥飛出去了呢?
現在好多人都順著大祭司飛出去的放下找過去了,那他們該怎么辦?找還是不找呢?
這時,隔著不遠的山上遠遠傳來一道聲音,好像再說圣主不行了?
開什么玩笑?
有人便掏了掏耳朵,很是狐疑的問“你你們有沒有聽見,好像有人在說說圣主不行了?”
“啊?你也聽見了?我擦,我還以為是我錯覺了呢?”
“不是吧,圣主也那啥了?哇咔咔,這下好玩了,如果飛出去的確實是大祭司那咱魘鑄三巨頭好像都倒了”
“我的天啊,這還怎么玩,巨頭都倒了,我們還怎么活?走走走,回家收東西,趁著天兒早,咱去別的城池過吧!”
“走走走”
說著說著,山上的眾人便三兩為伍,結伴下山而去。溫子念看見了,又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他們怎么走了?難道是我聲音比較小嗎?沒有人聽見?!!”
“不應該啊,我覺得我聲音一直都蠻不錯的呀!”
本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溫子念潤了潤嗓子,深深吸了口氣后,揚天大吼。
“喂,圣主快不行了,有沒有人來救命啊!”
山腳,某個掐著胡子坐在大石塊上,一個勁喃喃著不可能的老頭,突然被這一聲振聾發聵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一個不小心下,又將下巴上為數不多的胡子拔掉了幾根。
“啥啥?圣老鬼也完了?哎呦呦呦呦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咋辦咋辦,這回咋辦啊!”
老頭很著急,想著趕緊去找圣主或者大祭司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自己有心卻無力啊。
“老老人家你好,請問,請問這里是魘鑄城嗎?”
老頭猛然回頭,只見身前不知何時起走來一個衣衫襤褸,坦露這半邊肩膀,一瘸一拐的青年小子,不由得微微一愣,“是,這里就是魘鑄城,請問你找誰?”
“我唉?您是您是神神廟大長老?”
神廟長老微微一怔“你是?”
青年小子突然劇烈喘息了起來,扔下拐杖一頭便鋪在老頭懷中,大哭道。
“哇,長老長老啊,我是洞見神子啊!哇長老我好慘啊,我被人按在地上打了一頓啊!哇————”
“洞洞見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