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康在極樂塔頂層環顧,不大的房廳內,只有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三清神龕及其下方的一張香案,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十殿閻羅閉關之時,秦廣王蔣歆曾在此處居住一月,他一定發現了地藏菩薩留在此處的機關,可這里陳設如此簡單,這機關究竟又藏在何處呢?”
羅康心里這樣想著,逐塊將地面的方磚踩踏一遍,可是并沒有像真武陵中那樣的機關被觸發,當走到香案附近時,他突然發現三清神龕的邊角有些褶皺,當即欣喜過望。
“這后面還有東西!”
言罷,他伸手一把撕下神龕,其后一張地藏菩薩的佛龕赫然映入眼簾。
羅康見之雙目放光,只見佛龕之上,地藏菩薩正于云端盤膝而坐,面容慈祥,雙眼似開似合,仿佛俯瞰著人間百態,其身后的九環錫杖更是在陽光的照耀下銀光萬丈,打眼一看便知道這是不凡之物,只是這錫杖畫得有些失誤,既不與橫軸平行,也不與縱軸并立,傾斜著飄在地藏菩薩身后,像是隨時要墜落人間一般。
羅康想要從中尋得一些線索,不自覺便觸及了畫中的錫杖,霎時間一道耀眼的金光從畫中射出,瞬間亮瞎了羅康的雙眼,待到他再能看清景物的時候,早有一道銀色的樓梯憑空出現在十層的角落,將地面和天花板連在了一處。
“就是他了!”
羅康沒有片刻遲疑,小跑著登上樓梯,想要一睹十一層的究竟,可誰想剛剛推開天花板上的蓋板,便有一股強烈的陰風魚貫而出,不由分說將他卷起吸納,瞬息之間就將羅康拖入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之中。
極樂塔的十層,銀色樓梯正化作點點熒光消失不見,佛龕中的地藏菩薩嘴角上揚,從畫中伸出一只手拾起攤在香案上的三清佛龕,將其輕輕蓋在自己的身體之上,一切如初,不見半分外人曾踏足于此的痕跡。
“太宗陛下,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小黑屋嗎?”羅康漂浮于黑暗之中,開口問著李世民。
“是,但又不太像,我以前來此的時候可沒有這般寬廣遼闊,更沒有遠處的那些星斗。”
聽了李世民的回答,羅康這才注意遠處的那些閃動,于是立即展開九星之力向那個方向疾馳而去,到了近前,眼前所見的一幕頓時讓他目瞪口呆。
只見那些放著光芒的,是數百顆雞蛋大小的球形物體,它們身邊各自圍繞著一股黑色水流,水流的下游向下延展向四面八方,組成一張巨大的黑色織網,一眼望不到邊際。
而水流的上游則蜿蜒匯聚成一股,直通天際,目之不及,看不到黑色水流的來源到底是何處。
“地藏菩薩的遺書中曾說,他不惜犧牲性命將天下水脈連成一體,以求孟婆將消除記憶的孟婆湯倒入其中,借此消除天下人對神鬼之事的記憶,難道這里就是地藏菩薩匯聚天下水脈的地方”
羅康這樣想著,頓覺鼻子酸楚,熱淚盈眶,于是急忙低頭對著自己的心臟位置開口言道:“太宗陛下,你又怎么了?”
此時的李世民早就在羅康體內哭得昏天黑地,巨大的情緒波動以至于讓羅康本尊都有了生理反應。
他哭訴道:“恩師曾賭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想不到他竟能為誓言做到這般地步,那些閃光的珠子,正是恩師的佛舍利啊!”
所謂佛舍利,是指高僧大德在圓寂坐化后以火焚化肉身所殘留的遺骨,通常為白、黑、紅三種顏色,佛家認為,只有佛法修為極其深厚的大賢才會在人間留下個把舍利子,是極其難得的佛家至寶。
而羅康面前的這幾百顆散發金色光芒的舍利,竟然都出自于地藏菩薩一人之身,可見菩薩的修為已經到了何種境界,恐怕和如來佛祖相比也是不落下風。
“我明白了!”羅康突然開口道:“這些圍繞舍利的水流便是冥河之水,地藏菩薩將其由上方引來,用自己的舍利賦予其神通,使其轉向流入陽間的五湖四海之中,借以聯通天下水系。
既然這些水連接著陽間,我正好可以順流而下找到蔣歆!”
這時張滕川突然開口問道:“羅康,包大人說蔣歆很有可能藏身于歸墟之境,這些水脈四散各處,你怎知究竟哪一條是通向歸墟的呢?”
羅康笑道:“《列子·湯問》有云: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既然天下的水最終都匯于歸墟,那么我無論選擇哪一股水流都是正確的!”
言罷,羅康縱步向前,隨意找了一股黑水沖入其中,霎時間,陰寒之氣沁膚透骨,四肢手足亦僵住不能活動,只能任由身體隨波逐流了。
不知過了幾日,羅康凍僵了身體漸漸感到了一絲溫暖,眼前也越來越明亮。
他勉強虛睜開眼,只見日光照耀之下,眾多頭蓋白雪的山峰,正閃耀美麗的光芒從他的身邊疾馳而過,偶爾閃過幾顆參天的古樹投下大片的陰影,讓他的雙目倍感舒適。
羅康的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這樣的環境,想要尋得一個景物細細打量,卻發現目之所及,只有萬里晴空中那只疾馳的雄鷹能和他保持著相對靜止的狀態。
“這水流的真快!”
可更快的還在后面,幾十秒的失重過后,羅康伴順著一條瀑布直跌山谷,狹窄的河道亂石嶙峋,暗流和漩渦更是不計其數,上下起伏間,羅康感覺自己都要吐了,直到日落西山之時,水流匯入一條大河后放緩,他才穩定的飄在河面之上。
羅康想要起身,但冥河之水仍舊牢牢將他束縛在河水之中,哪怕是撥動水流調整身體的方向都做不到。
“哎!看來不到歸墟,我是下不了車了!”
羅康嘆氣,索性不再掙扎,待到天明之時,沿河兩岸已有大片的高樓映入眼簾,只是這些高樓無不是殘窗敗瓦,有些甚至還冒著徐徐青煙。
一處高樓頂端殘破的霓虹燈,終于讓羅康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攀——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