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與秦云微微頷首,神色漸漸舒緩。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看邢家作何反應。”
方言語氣一頓:“而是我們該如何脫身。”
“方大哥,你有什么好辦法?”
少年眉頭緊鎖,竟有些束手無策。
卻見方言兩手一攤,無奈笑了笑。
“辦法暫時沒有,還需集思廣益。”
“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有我在,還沒人能傷得了你們分毫。”
少年神色古怪看了他一眼。
的確,體開五脈的問天境修為。
只怕這偌大青州城中也找不出幾個。
他突然有些好奇,
若是那傳說中的青衣衛首領與方言交手,
誰勝誰負還尚未可知。
“想什么呢?”
灰耗子推了一把埋頭傻笑的少年。
“哦……我是說方大哥的提議不錯。”
少年心中暗呼好險,腦海里想法卻遲遲揮之不去。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商會了。”
秦云將面罩重新戴上,輕輕卷起寬大的袖袍。
“秦公子不再坐一會?”
“商會里事務繁雜,《大典》印制又需要監管,實在是難以抽身。”
秦云苦笑一聲,眸中滿是無奈。
“江小哥,你說的廠房我會盡快安排好。”
“至于這原料……”
少年笑了笑:“原料并不珍貴,都是些常見的材料,不過是制作工藝麻煩了些。”
“如此甚好,那便勞煩小哥費心了。”
秦云正欲向少年施禮,卻突然發覺一雙清澈的眸子直直看向自己。
“小哥放心,秦某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樣本我帶走一片,想來家父也不曾見過如此珍品。”
少年拍了拍秦云肩膀,臉上笑意漸濃。
“這才對嘛,路上小心著些。”
房門吱呀作響,一道蒙面人影邁步走出。
客棧中伙計眾多,卻仿佛對他視而不見。
悉數避開十余道人影后,秦云輕輕推開后門,悄無聲息離去。
客棧雅間內。
“臭小子,這么好的東西,你真打算白白送給他?”
灰耗子一臉肉疼,死死攥住手中的玻璃樣本。
“瞧瞧你那見利忘義的模樣,人家秦公子沒少幫咱們忙。”
“再者說,白不白送也是小兄弟說了算,你跟著瞎操什么心。”
石頭嘴角一撇,眸中滿是不屑。
方言輕嘆一聲。
少年雙手扶額。
若是放在從前,他定然不會相信這世上有什么歡喜冤家。
直到他碰見眼前的這二位奇葩。
“嘭!”
“叮~咣~!”
少年視若無睹般推開房門,沖著方言比了個手勢。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雅間,自動過濾掉耳邊不時傳來的叫喊。
“呼~”
站在客棧門口,少年長出了口氣。
還是外面的空氣新鮮,
還是外面的天空湛藍,
還是……
“啊~!”
一聲慘叫響徹云霄。
少年與方言面面相覷。
“看來這次,恐怕要老先生親自動手了。”
二人齊齊邁步走向對街軒和醫館。
“方大哥,我讓你聯系的銅鍋怎么樣了?”
“那日上午便將樣鍋取回了,確實是按照你的圖紙打造,質量也沒什么問題。”
方言語氣一頓:“只是價格貴了些。”
“那鐵匠非說制作不易,要求我們給他加上一半的工時費……”
“給他翻上一倍。”
方言一愣:“是我耳朵背了,還是你腦子壞了?”
少年笑了笑:“方大哥,給他翻上一倍的工時費。”
“娃子,你就是再不缺錢,也不至于如此揮霍吧。”
卻見少年笑著搖頭:“方大哥,我那酒樓能不能順利開張,可全取決于這批銅鍋了。”
“俗話說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怎么沒聽過這句話?”
少年腦后一排黑線。
“這不是重點!”
“我的意思是,這批銅鍋極其重要,出不得半點差錯。”
“若是價錢給的不合理,那鐵匠免不得偷工減料。”
“與其這樣,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心滿意足。”
“咱們用得安心,他賺得更開心。”
“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方言聞聽,竟一時找不出反駁理由。
“你小子,倒還有點心思。”
少年笑了笑:“那是自然。”
“既然江老板出手這么闊綽,不如將我這每月的俸祿也翻上一倍吧。”
少年臉上笑容瞬間凝固。
“怎么?江老板不愿意?”
方言止住腳步,雙手抱臂站在原地。
“方大哥,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么問題?”
少年嘴角微揚:“以你的本事,獸頭幫和官府怎能奈何得了你。”
“龍潭縣內,你完全沒必要配合我行事,更無半點道理陪我來到這青州城中。”
“你說,到底是你對我有所圖謀,還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呢?”
余音未絕,少年身影已踏入醫館大門。
身后方言輕笑一聲,眸中光芒閃爍。
“娃子,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趣。”
青州內城,天福苑。
“我的姑奶奶,這事兒是你做的?”
一道蒼老人影踱步徘徊,口中叫苦不迭。
“古爺爺,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一身著紅衣的妙齡少女睜大雙眼,神色愈發俏皮。
“你說說你……”
蒼老人影伸手指向少女,又緩緩放下。
“就知道古爺爺最好啦!”
少女蹦蹦跳跳跑到老者身旁,伸手將其胳膊環住。
“你呀你,就知道調皮搗蛋!”
老者捏了捏少女鼻尖,口中佯裝嗔怒,臉上卻滿是寵溺之色。
“古爺爺,我已經讓那人躲起來了。”
“您放心,誰也找不到他。”
老者長嘆一聲:“你這丫頭,也不提前和爺爺商量商量,險些釀成大禍。”
少女故作驚詫,嘴巴張得老大。
“有那么嚴重?”
“此事不光是一方勢力牽扯其中。”
“鬼宗,邢家,竟然連青云宗都插手進來。”
“你大伯伯最近忙的焦頭爛額,又憑空多出這攤子麻煩。”
少女嘟囔著小嘴:“那我出去跟他們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老者笑著搖頭:“傻丫頭,你去解釋什么?”
“解釋你派去的人無意間將那三位一棍子拍死?”
“還是你夜里與人搏斗,被人追殺得窮途末路,最后讓一個鄉野小子救了一命?”
少女重重跺了跺腳,眸中滿是不悅。
“古爺爺,您又取笑我!”
“蘇兒再也不理你了!”
老者趕忙擺手:“別別別!算是爺爺錯了還不成嗎?”
“古爺爺,那現在該怎么辦嘛?”
老者神色微變,口中語氣漸漸凝重。
“丫頭,你只需記住:那日晚間你從未外出,亦不曾派出過什么長棍修者。”
“你不認識什么少年,也沒聽聞過外面這些風言風語。”
少女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古爺爺,他們為什么要撒謊呀?”
“明明是蘇兒派去的人救了他,他還胡編出什么無名俠客,竟還將蘇兒派去的人誣陷為殺手。”
“還有那什么兄弟二人,蘇兒根本就不曾見過,此事和他們又有什么關聯?”
老者目光閃爍,口中緩緩吐出一道聲音。
“蘇兒,有些事你還不懂。”
“不管怎樣,商區內動手行兇,這便是犯了大忌。”
“那兄弟二人和你口中的少年,想必是同一伙人。”
“此事我會讓你大伯暗中調查,但萬萬不可聲張。”
少女委屈巴巴點了點頭。
“蘇兒知道了。”
“都是蘇兒不好,給古爺爺和大伯伯添麻煩了。”
老者苦笑一聲,目光中寵溺更甚。
天福苑外,一處破舊客棧中。
一穿著邋遢的男子坐在桌案旁,地上四處都是沾染血污的繃帶。
男子眉頭緊鎖,神色茫然。
立于墻角處的一根烏黑鐵棍閃閃發光。
“嘭!嘭!嘭!”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誰?”
男子猛地起身,面露警惕。
“嘭!嘭!嘭!”
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暗含某種律動。
男子神情猛變,眸中閃過一絲欣喜。
“大小姐,是你嗎?”
男子大步流星走至房門前。
一道亮光從窗外射入。
男子輕輕推開房門,正欲開口。
一道寒芒閃過,空中殷紅飄灑。
“為……為什么……”
男子栽倒在地,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角落里烏黑鐵棒一閃而逝。
門外邁步走進一道蒙面身影,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只玉瓶。
瓶中藥液傾灑,男子尸體上發出絲絲聲響。
片刻后,一攤無色液體順著地面流淌四散。
“下輩子投胎,做個普通人吧。”
“別怪兄弟心狠。”
“人在江湖,凡事身不由己。”
蒙面人影輕輕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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