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霧氣中，一道人影盤膝而坐。
時而面容舒展，時而眉頭緊鎖。
少年照著無字書靈的說法，穩氣定神，陷入空明之境。
在這幻象叢生的虛擬空間內，心神仿佛與四周景物融為一體，相互貫通。
一幕幕回憶如走馬觀花般浮現，腦海中無數道聲音交錯響起，亂作一團。
“這就是心魔嗎？”
少年竭力保持著意識清醒，猶如飄蕩游離在洪流之上的一葉孤舟，不為幻象所動。
“別控制自己的思緒，盡管放松下來。”
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稚嫩聲響，不大不小，卻清晰可聞。
“還想出去的話，就老實照做。”
“出去？”
“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少年將信將疑，反倒更加謹慎了幾分。
“與其這樣，我看倒不如待在幻境里一輩子。”
“你小子真就是個榆木腦袋。”
少年忽然苦笑著搖了搖頭。
“卷入這無窮無盡的意識亂流，不說魂飛魄散，只怕也要落得個呆傻瘋癲的下場。”
“破而后立，才是去除魔障的最佳手段。”
“此話當真？”
無字書靈嘆了口氣，耐著性子沉聲開口道。
“心魔，心魔，由心而生，幻化為魔。”
“信不信由你。”
稚嫩童聲戛然而止，嘈雜音浪席卷四散。
少年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原本他已然打消掉對無字書靈的疑慮，如今看來，似乎有些為時過早。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牽扯著少年作出決斷。
“來吧。”
少年只覺耳畔轟鳴，隱隱作痛。
“罷了，是生是死，全憑造化。”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口中淡淡吐出一道聲音，靈臺識海內的少年猛然睜開雙眼，精神力如抽絲剝繭般緩緩撤出。
瞬息之間，無數光影朝著少年肆虐而來。
“啊～！”
指尖深深嵌入骨肉之中，鮮血順著手掌緩緩滑落。
猶如螻蟻鉆心，萬毒蝕骨。
頭腦昏脹，仿佛要炸裂開來。
“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道淡淡聲音不急不緩響徹少年腦海，分辨不出來自何方。
此時的少年，抱頭翻滾在地，神色痛苦，
“記好了，你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是誰？”
少年忽然安靜下來，痛楚暫時遏止消散。
“我，就是我？”
少年低語重復著，身軀顫抖不止。
他不停呢喃著，瞳孔無神，面露茫然。
“你，就是你。”
“哈哈哈哈！騙子！全都是騙子！”
“我是神！無所不能的神！”
“不！我不是我！”
“你……你是個騙子！”
“想報仇嗎？”
那聲音再度響起，冷若冰霜，毫無溫度。
“我要殺光你們！一個不留！”
少年歇斯底里咆哮著，聲音沙啞，狀如猛獸。
“報仇！我當然要報仇！”
少年如同被刺痛到某根神經，雙目一片猩紅。
“報仇？”
少年動作一僵，若有所思晃動著腦袋。
少年用力撕扯著身上衣衫，指尖劃過，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拿什么來報仇呢？”
“畜生，一群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殺了他們！抽筋拔骨，碎尸萬段！”
“你，不配活在這世上。”
“不！”
那聲音忽然輕蔑笑了笑。
“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注定卑微輕賤到骨子里。”
“一群狼心狗肺，冷血無情的東西。”
“孤兒怎樣？身世寒酸又怎樣？”
“去他娘的！”
“憑什么那些人就配高高在上？”
前世種種，歷歷在目。
少年渾身崩起一條條青筋，神色愈發癲狂。
“老子就是不信命！”
“我自己的人生，由我自己來做主！”
那聲音淡淡響起，一字一頓，仿佛對少年所言早有預料。
“你自以為無懼生死，卻偏偏選擇了最為懦弱的方式。”
“不信命又能怎樣？”
“你終究還是逃避了，不是嗎？”
“胡說！”
“一派胡言！”
“赤裸裸來，赤裸褲走。”
“一死了之，與懦夫別無兩異。”
“我怎么會怕？”
“我不是懦夫！”
少年胡亂揮舞著手臂，腳下踉踉蹌蹌倒退數步。
“不……不是這樣的！”
“從頭至尾，你都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包括現在，幻境之外同那些兇徒搏斗的，依舊不是你。”
“不是懦夫……”
聲音越來越小，少年雙手抱頭，半蹲在地上，目光黯淡無神。
“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聲音如炸雷，反復回響在少年腦海之中，痛徹心扉。
“那些本不該命喪黃泉之人，皆因你一時大意丟了性命。”
“這一切的一切，皆由你而起。”
少年猛地抬起頭顱，瞳孔由黑轉紅，整只眼眸被血色纏繞，猶如殺神降世。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不是我的錯！”
“和我沒關系……沒關系！”
“殺了我，算不上什么本事。”
“你應該做的，是打破這幻境。”
靈臺識海內，一道人影左右翻騰，所過之處，氣息暴動。
繚繚云霧中，少年仍舊盤坐在地，雙目微合。不時挑起眉頭，呼吸愈發急促。
“我……我是在幻境里？”
瞳孔間殺氣銳減，血紅色淡去，顯露出一片漆黑。
“幻境？”
少年忽然停下動作，艱難晃動著頭顱。
記憶混亂，意識模糊。
他似乎還是自己，卻又陌生到難以分辨。
“我該如何出去？”
少年極力克制著內心情緒，喉嚨里吐出一道沙啞聲音。
那聲音笑著回應道。
“破掉心魔……”
體內仿佛有兩種力量正在相互碰撞，涇渭分明。
“既已成魔，何愁破不掉心魔。”
簡單粗暴，毫無花哨可言的一拳轟出。
天地倒轉，云霧消散。
少年下意識伸出手掌，穿過身旁漂浮在半空的淡淡云霧。
“轟！”
小六兒有話說：
首先在這里，提前祝各位親愛的讀者朋友們，中秋安康，國慶快樂！
昏迷之前，少年隱約聽得一道稚嫩笑聲傳入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