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拖著白色尾跡的小點越來越大,如雨點一般落在每個海山獵手身前。
那些東西,正是這些作息循環以來,他們從源小族長那里學習使用的東西,收割者裝甲攜行具。
獵手們用這些天來早已演練的爛熟的動作,背起從天而降的攜行具,拉動手柄。
在發現這邊的騷動后,礦場入口處的機動裝甲很快反應過來,肩膀上的轉膛槍開始轉動。
一刀斬殺胖海盜后,源智子沒有絲毫停留,跨過還未倒地的尸體向裝甲方向沖去,身后輔助推進器噴射出藍色火焰。
8.6mm轉膛槍彈如雨點般射向智子的收割者裝甲,她將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阻擋住大部分射來的子彈。
沒有任何機動躲避,她硬扛著暴雨般的子彈前沖,子彈悉數打在源智子雙臂和上身的復合材料裝甲上,沒有一枚能夠射向正在著裝的獵手。
海盜機師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在發現中等口徑子彈對面前這個奇怪的裝甲沒有太大效果后,果斷拋下轉膛槍,雙臂下甩,彈出兩把拳刃。
“鐺!”一聲巨響,源智子向上撩出的刀鋒被兩把下壓的拳刃架住。
體型比對方小了兩圈的收割者裝甲力量上不占什么優勢,源智子一擊不中,立刻閃身躍開,避過了海盜裝甲接下來的兩輪刺擊。
在307所測試收割者的時候,她曾經與聯盟標準機動裝甲做過戰斗演練,很熟悉這種三段突刺。
從源智子出刀到沖到機動裝甲身前,一共只有不到十秒時間,這段時間剛好夠獵手們背起攜行具,拉動手柄將裝甲穿在身上。
直到此時,剛剛反應過來的海盜們才開始忙亂地向收割者射擊,但他們手中的大多數輕武器都沒法撼動這些強大的復合裝甲,反而被一肚子怒火得收割者們一個沖鋒打得潰不成軍。
與此同時,源智子再次調整姿勢,向海盜裝甲沖去。
與傳統的機動裝甲不同,她的收割者很輕松地突破10個G的極限,在海盜裝甲還沒有來得及轉身之前,便突入它的身后,反手握刀再次上撩,一道拖著等離子焰尾的藍色刀光一閃而逝。
源智子的家傳刀法,并不是那種大開大闔的路數,從她為數不多的戰斗中,韓兼非注意到,她并不喜歡拔出刀后與人對砍,更多的時候是將刀藏在鞘中,在緊身戰斗中以防守為主,直到有了必勝的機會,才會在那一瞬間出刀。
他很喜歡智子的這門刀法,因為這種后發制人的刀法與他的風格非常接近,正如最懂他的敵人格萊斯頓中校說的,他也喜歡在防守中尋找反擊的機會。
只是面前這個女孩的刀法,將這種蓄養刀意一擊必殺的技藝,發揮到了極致而已。
隨著刀鋒上撩,噴射著灼熱等離子體烈焰的刀鋒劃過海盜裝甲薄弱的后腰,將裝甲腰關節處的金屬肌腱連同所有供能管道一期斬斷。
正在用盡最大負載扭轉身軀的海盜裝甲突然失去了動力輸出和平衡控制,以一個極為詭異的姿勢,上半身轉過一百八十度,下半身卻失去控制向前撲倒,發出一聲悶響,直挺挺摔在山谷中的地面上。
在失去控制的裝甲巨大的扭力作用下,機師的身體早已如同被兩只大手緊緊攥住的毛巾一眼,被扭成麻花一般,失去了任何生機。
與此同時,山谷外的收割者們也將所有海盜全部控制起來。
直到此時,距離源智子突然出刀,才過去了不到一分鐘時間。
除了智子的原型機手臂裝甲略微受損,收割者們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見勢不妙的海盜們立刻扔下武器,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韓兼非這才從后面緩緩走出來,用標準的通用語對海盜們喊道:“現在誰說了算?出來說話。”
突然聽到聯盟通用語,海盜們面面相覷,待見到突兀站在收割者裝甲群中那個人后,才意識到這些原始人突然個個變成無敵金剛,大概率是面前這個外來者搞的鬼。
但想歸想,他們也只敢在心中暗自腹誹,沒有人真敢抬起頭。
“快點兒找個還能管事的出來。”韓兼非又說了一句。
這時才有一個海盜頭目站起身來,向前跑了幾步,撲通一聲跪在韓兼非面前,帶著哭腔喊道:“韓老板!是您嗎韓老板!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我也是被他們逼著過來的啊……”
夏芝衛星重力超長,難為他在這么大的壓力下,竟然還能有這么靈活的動作。
聽到他叫“韓總老板”,韓兼非仔細看了看那個抱著自己大腿抹眼淚的人,忍不住心中惡寒,但看來看去,也沒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他。
“你是誰?”
“韓老板,我是小嚴啊!”
韓兼非想破腦袋,也沒想起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大一些的“小嚴”到底是誰。
“您老人家可能不記得了,”那個自稱小嚴的海盜說,“幾年前,我們幾個在哈希星系不長眼,想搶您老人家的貨船,后來您大人大量,放我們離開,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您還是那么英明神武……”
韓兼非終于想起來,這個人應該是幾年前想劫持白山出任務時偽裝成的貨船那群“火烈鳥”海盜中的一員,當時他們只是扒光了那幫海盜的所有家當,只留下了一艘小救生艇,并沒有太為難他們。
看到外骨骼裝甲上的火烈鳥標識后,韓兼非就想起了那件事,當時對這些腦子缺根筋的海盜,他并沒有下殺手,只是沒想到宇宙這么大,這次又在這里碰到了當時的“老朋友”。
至于他是叫小嚴還是叫小寬,韓兼非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也沒有什么心情去管。
“是有這么檔子事,”韓兼非笑笑,“不過你們怎么這么倒霉,又讓我碰上了?”
那個叫小嚴的海盜苦著臉:“我也不想惹您老人家不痛快啊,這不發現這顆星球上有高豐度的鋟礦石嗎?我們就過來了,不知道您老人家在這里……呃……”
他回頭看了不遠處那架極其生猛的收割者裝甲,心說誰能想到你老人家在這里泡妞,偏偏泡的還是這種又漂亮又生猛的原生態大妞啊……
這話他終歸還是沒敢說出口。
小嚴羅里吧嗦說了好半天,他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來那次打劫不成被反搶后,火烈鳥接海盜覺得實在沒法在這行呆了,便湊了些錢改行做了些其他業務,這么多年來,什么走私、偷渡、恐嚇、詐騙、販賣人口……凡是寫進聯盟憲章和刑法里的那些活計,幾乎都干了個遍。
但這個有些倒霉的犯罪團伙終究不是專業人士,這些活兒差不多虧到血本都砸光了,好容易才跟著格蘭特礦業公司的礦船找到這處富產鋟礦石的星球,干起了盜采的買賣。
“你們挖了多少了?”聽完小嚴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血淚史,韓兼非強忍著笑問道,“這回賺了沒?”
小嚴皺著眉頭嘆道:“本來吧,您老人家不來,我們這次把這些貨運出去,肯定是賺的,誰也沒想到您在這里度假啊……”
“行了,”韓兼非笑著說,“你也別跟我賣慘了,這里的礦,是格蘭特集團的,不可能讓你們帶一塊礦石出去——不過還有件事,如果你同意,就帶著人去幫我做,如果不同意,就待在那兒等著,過會兒我再來殺你。”
那個叫小嚴的海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愿意!怎么不愿意?只要韓老板您一句話,老子……我這條賤命就是您的了,別說讓我替您做事,就算讓我把老娘送過來,我也去刨出來給您洗干凈送進來。”
“你給我滾,”韓兼非笑罵道,“看你還算有點兒眼色,現在帶著你的人離開,去新羅松艦隊找一個叫卡特的上校,說是我雇你們去的,讓他給你們弄幾艘快點兒的小船,再弄套超遠距離即時通信的專線,我要讓你們幫我跑跑腿,去聯盟所有能住人的星球,去找找哪里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樣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訴我——直接跟我聯系。”
那個叫小嚴的海盜想了想,點頭道:“行!咱們幾個早就不想干海盜了,以后就跟著您老人家混了!”
“別跟我一口一個老人家的,這么大個人了,還小嚴小嚴的,你到底叫嚴什么?”
“明白,明白,”小嚴又回頭看了一眼源智子,“我叫嚴士巡,您老……您要是不嫌棄,叫我老嚴也行……”
“那就這么說,”韓兼非看了看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去吧,現在就過去,要是讓我知道你們偷偷跑了沒去報道,下次見了你,我就把你嚴士巡這一身肉風干了掛在星艦前面當吉祥物。”
他這邊說完,收割者們已經把正在礦場中辛苦勞作的海山人都救了出來。
“就這么說,”看著收割者們帶著鎮民遠去,韓兼非回頭對還跪在原地發呆的嚴士巡說,“這事兒比較急,馬上走!”
直到海山人走得一干二凈,海盜們才敢爬起來,揉著酸軟發麻的膝蓋,一個剛入伙兒不久的海盜湊上前來問道:“嚴頭兒,剛才那小子是誰啊,這么猖狂!”
嚴士巡從沉思中驚醒過來,隨手從地上抓起一根樹枝,照著那個不長眼的家伙頭上敲下去:“我讓你小子!小子!小子……我讓你猖狂!猖狂!猖狂……”
他邊罵邊打,連著打了十好幾下,才把手里的樹枝扔掉,打了個寒顫,自言自語道:“這就……被招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