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瞳孔漸漸縮小,他視野中模糊的事物終于開始慢慢聚焦,直到可以看出,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韓兼非從水池中艱難地爬起來,那張熟悉面孔的主人走過來,輕輕將他攙起來。
這個水池中,似乎充滿了富含氧氣的液體,和機動裝甲中的抗荷液有些相像。
他劃動四肢,讓自己從水池中坐起來,將頭部露出水面。
“我又昏迷了?”韓兼非吐出口腔中殘余的富氧液體,開口問道。
第一次,他直接昏迷過去,僥幸活下來,自然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
第二次,他在一臺機動裝甲中被折躍回新羅松,仿佛只經過幾天時間,可抵達時,卻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就這樣,在這種完全超脫人類所能描述的感覺中,突然有一道光射進來。
那似乎是一個出口。
這次,他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被再次折躍,才真正確切地感受到這種奇特的體驗。
在“被”折躍的時候,他仿佛存在于一個完全靜止的空間,周圍的一切都在飛速變化,又好像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他甚至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身邊的空間似乎變得無窮大,自己又變得無窮小,似乎完全黑暗,又似乎充滿了光亮……
這種熟悉的、可以將人類肉體直接折躍到數百光年外的感覺,他已經經歷過兩次。
下一刻,韓兼非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浸泡在一個水池中。
“那個元先生。”韓兼非用力甩了甩頭,將頭發上的水滴甩出去。
“是我的老師。”羅曼諾娃點點頭。
“嗯。”一個好聽的女聲響起來。
女孩的面孔愈發清晰,正是羅曼諾娃。
“謝謝——這是哪兒?我昏迷了多久?”
和奧古斯都堡一樣,教團的首都行星原點星,也是一個遍布星球的巨大城市,這里同樣生活著上百億人口,但只有最虔誠的信徒才能獲得原點星公民的身份。
“從你攀登奇跡之海那天算起的話,”羅曼諾娃想了想,接著說道,“應該已經過去了19天時間,我是昨天才到這里的,所以,你醒來的時間還不算晚。”
韓兼非仔細想了想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只記得自己是從冰峰的洞口走進一片昏暗的空間,剛剛踏上那片空間中一處類似于平臺的地方,便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就已經出現在這里了。
“至尊他老人家如果想讓我來原點星,”韓兼非苦笑道,“為什么非要繞這么多圈子,直接一句話,我不就過來了?”
“冰峰上的折躍平臺,”羅曼諾娃說,“并不是誰都能使用的,也不是誰都能活著從里面走出來。”
“所以,這算是至尊大人對我的考驗嘍?”
“也許老師和你想的一樣,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已經到了這里,他這么做只是為了幫你隱藏行蹤。”羅曼諾娃有些心虛。
“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都會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他們只知道我隱藏在暗處,但可以確定,只要你到哪里,我十有八九也會出現在哪里。”韓兼非說道。
“無所謂。”羅曼諾娃冷笑一聲,“C6和原點星都是我們能夠控制的地方,我看有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敢在這里動手。”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羅曼諾娃才低著頭再次開口問道:“你……那天之后……”
“差點兒沒死,”韓兼非自嘲道,“肋骨斷了三根,左臂脫臼,腦震蕩……”
“啊,”羅曼諾娃露出些許關切的神情,“那你……后來怎么……”
“你們離開后,我找到車子墜毀的地方,看到兩個人跟在你們后面,我解決了他們,在他們車子上看到一個徽記,后來查到,他們是一個叫做‘九牛’的私掠團的人。”
“后來,我去私掠團接任務的地方,想辦法混入九牛的一次私掠行動,還差點兒被你的艦隊打死。”
“不過我還是抓到了九牛的老大,他在臨死前,寫下了這幾個字,”韓兼非說著,用手指蘸著池中的水,在地板上寫下“Шеф”三個字符,“大概是這樣寫的吧,我能說幾句教團官話,但你們的文字認識得有限,沒看懂是什么意思。”
羅曼諾娃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我的一個兄弟告訴我,這三個字符組合起來,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對女性的稱呼‘她’,還有一個就是‘頭兒’,是黑幫經常使用的暗語。”
羅曼諾娃沒有立刻回應,她坐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還有一種可能。如果這個單詞沒有寫完的,他應該是想寫出一個人的名字——一個男人。”
說著,她蹲下來,學著韓兼非的樣子蘸起地上的水,寫出幾個名字:“謝里曼、謝爾蓋耶夫、謝菲爾德、謝留申……”
“這三個字符,還包括人名中的‘謝’的意思。”羅曼諾娃說著,輕輕擦干手指上的水痕。
“如果是這樣的話,”韓兼非在地板上輕輕敲著手指,“那個九牛的老大,是不是在告訴我,他背后的主使者是一個叫‘謝’什么什么的人?”
“可問題是,”羅曼諾娃苦笑到,“在教團高層里,叫謝什么什么的人實在有些太多了。”
“不管怎么樣,”韓兼非嘆了口氣,“還是小心那些姓謝的家伙吧。”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如果他沒記錯,和羅曼諾娃一起秘密出使新羅松的特使先生,似乎是叫“謝菲爾德”。
他把目光投向羅曼諾娃,女司祭似乎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略作思考之后,他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他。”
在一片恍惚之中,韓兼非再次看到一道亮光。
“這里是原點星,至高圣殿。”女孩露出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美麗笑容,“折躍過來之后,你已經昏迷了一天,老師讓我在這里等你醒來。”
韓兼非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稍稍恢復了些體力,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出極高的建筑,透過建筑外側透明的玻璃墻面,可以看到外面一片璀璨的燈光,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耀眼。
在一陣劇烈的咳嗽后,他終于呼出了肺中的所有液體,干燥而溫暖的空氣再次進入肺泡,他的視覺也開始慢慢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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