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南邊的曠野上,速巴刺率領一千多名金兵騎兵正在窮追不舍。金兵善騎,在這種追逐戰中天然占據優勢,他們即便在夜晚的荒野上也能策馬奔行如履平地,這一點方子安等人自愧不如。所以,追出營地之后來到空曠的山野之間,速巴刺的兩翼包抄的想法得到了有效的實施。
左右各兩百騎兵從兩側猛沖迂回,速巴刺率七百余兵馬緊緊的跟在方子安等人的身后,就像是狼群狩獵的包圍戰術,當兩側的兵馬到位,速巴刺會命令手下猛然加速,完成合圍。
方子安看出了這一點,這種戰術是金人常用的戰術。所謂的拐子馬戰術便是兩側輕騎突進完成迂回包抄進行圍殺的戰術,這種核心的戰術思想已經為金國上下將領領會純熟。這種戰法是有效的,但是方子安不會讓他們得逞。
“往西邊山嶺之間沖,萬不可被截斷西邊的通道。”方子安沉聲大喝。
眾人心里都明白,這是目前最該做的事情。右側的騎兵一旦包抄上來,會截斷向西靠近西山的可能,那么便只會被包圍,也只能硬拼了。五十幾人對一千多人,縱有三頭六臂,也是必敗無疑的。
眾人無暇多想,撥轉馬頭斜斜的向巍峨的一側西山山峰方向沖去,但這么一來,原本便和追兵相聚不遠,又斜向轉彎,更是主動拉近了和追兵的距離。特別是右側的那支兩百金兵的包抄騎兵,他們走的是直線,方子安等人行的是斜線,雙方在前方的交叉點悍然相遇。
“殺!”方子安的聲音簡短而有力,帶著森然之感。
他的戰馬前沖,手中的狼牙棒照著身前的一名金國騎兵的腦袋砸了下去。那金兵舉起狼牙棒格擋,就聽得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狼牙棒上的尖刺摩擦聲響起,緊接著便是頭骨碎裂之聲。
那金兵雖然招架了,但是方子安這一砸之力何等巨大,將對手的狼牙棒砸的下落,落在他的腦門上。準確的來說,那金兵是自己把自己砸死的。
方子安一棒見血,轟殺對手,眾人心氣大盛,吶喊沖殺。雷虎將一柄沉重的大環刀揮得嗚嗚作響,一刀下去能將對手劈成兩半。更可怕的是,對方用狼牙棒砸他的時候,他居然用手去接。當然不是接棒頭,而是托住狼牙棒的棒桿子攥住往身前拽,對方沒他氣力大,搶不過他。要么撒手,要么便被拖下馬,或者被一刀砍死。
相較而言,沈菱兒的打法最為輕松愜意,雖然右手受傷不能動彈,但是她左右持著長鞭揮打,鞭梢倒刺勾住敵人之后便將其卷起拉扯下馬。掙脫的必被勾穿血肉,想要逃脫一定會付出代價。她也并不亂沖,只緊跟方子安左右,凡是試圖向對方子安動手的,她的長鞭必到。不求殺人,但求將對方拉扯下馬,瓦解對手的進攻。
消防軍此行的選拔的士兵都是精銳,雖非身經百戰的兵馬,但是在能力上其實相差無幾,只不過是在經驗上欠缺罷了
。遇到實戰經驗豐富的精銳對手,固然是根本無法匹敵的。但是,他們眼前的對手是西山大營中最無能的一群人。若是精銳,則早被他們的萬戶將軍完顏尋帶去城中靖難了。正因為這幫人大多是沒什么戰斗力的老弱殘兵,所以他們才只能留守。其中當然也有部分是能作戰的士兵,但畢竟只是少數。速巴刺將大部分的能打的士兵都留在了身邊,那當然出于私心。他可不想自己身邊是一群不能保護自己的膿包蛋。
正因為如此,這兩百包抄到位的騎兵中只有半數是正常金兵的水準,剩下的都是水貨。看起來是五十幾人對兩百人,其實對方的兩百人也不過一百多人的戰斗力。方子安雷虎沈菱兒三人武技高強,切瓜砍菜一般的殺人。消防軍士兵們也都個個人高馬大,手段不弱,只短短的時間便被斬殺和落馬了二三十人,這讓領軍的百夫長頗為膽寒。但是看看后方,千戶率領的大隊騎兵就在后方數百步外片刻就到,他便釋然了。
“給我頂住,咱們的人就到了,到時候將他們剁成……”
噗的一聲,一柄匕首貫入他的嘴巴里,那百夫長揚天便倒。方子安飛刀射出,射殺百夫長,大聲喝道“不要戀戰,集中隊形,沖!”
不少人殺的性起,幾乎忘了目的是突出圍堵,此刻如夢方醒,迅速聚攏在一起,朝著西邊沖殺過去。對方的陣型本就薄弱,死傷了二三十人之后更是不敢正面抗衡,陣型一沖就散,眼睜睜的看著方子安等人沖了過去,此刻才想起放箭,于是徒勞的在后方胡亂放箭,卻已經無濟于事。
速巴刺帶著大隊騎兵趕到時,方子安等人已經向西跑出了百步之外,速巴刺暴跳如雷,大罵聲中帶著人馬繼續追了下去。
但不久后,速巴刺便知道追不到了。前方已經是積雪覆蓋的山坡,對方的兵馬直奔山坡上的林地而去,在積雪的山坡上,騎術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馬兒只能一步步的在積雪中行走,根本跑不起來。相聚不到兩百步的距離,但是卻一步也無法追近,雙方像是約定好了有默契一般保持著隊形,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方子安等人進入了山坡上的密林之中。
速巴刺不傻,他當即勒馬下令停止追擊。一名百夫長不解的問道“將軍,為何不追了?他們就在林子里。”
速巴刺罵道“你是吃馬糞長大的么?追上去吃弓箭?他們在林子往外放箭,一百多步的雪坡,咱們又不能沖鋒,等沖到林子里,起碼死傷幾百人。你倒是沖沖看?”
那百夫長挨了一頓罵,縮著腦袋心里回罵道“你才吃馬糞長大的,你全家都是吃馬糞喝馬尿長大的。自己沒本事,被人家偷襲了營地,死了這么多兄弟,回頭尋將軍必要軍法處置你,你叫囂什么?廢物一個。你這千戶怎么來的當我們不知道么?尋將軍看上你的小妾,你便雙手送到他的營帳里讓他睡,這才能在軍中茍混到如今。這一回,
瞧你怎么死。”
說話間,后方有人高聲大叫。十幾騎從雪地里艱難跋涉而來,卻是營中的兵馬。
“怎么回事?鬼叫什么?”速巴刺正自氣惱,大聲罵道。
“千戶將軍,大事不好了。另一隊人馬沖營,北營骨碌百戶和數十名兄弟被殺了,那一隊車馬沖過營地進了山口了。”趕到的士兵大聲叫道。
速巴刺愣了愣,拍著大腿大罵了起來“他奶奶的,上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了,上了這幫人的惡當了。他們就是宋朝使團車馬,山林中的這一伙是吸引我們追趕的,那一隊車馬乘機進山口了。他奶奶的,氣死老子了。你們這幫廢物,怎么沒人提醒我。他奶奶的,完顏尋將軍要是怪罪下來,你們都沒好日子過。”
眾士兵面面相覷,心中均想“你個狗娘的養的是千戶,老子們能不聽你的么?你自己蠢,反而怪到我們頭上了。尋將軍要是怪罪下來,我們第一個反你的水。”
事已至此,留在這山坡上也是無用。速巴刺無能狂怒了一番,卻也只能下令撤退回營,看看到底是怎么個情況,還得想辦法編造一些理由應付完顏尋的問責。
山坡上的林地里,方子安等人手持弓弩嚴陣以待,看到對方調轉馬頭撤走,這才松了口氣。雖然地形有利,但若是對方不計死傷棄馬徒步全面進攻的話,光憑五十幾人用弓弩是抵擋不住的。或許會射殺對方不少兵馬,但是當對方一旦突入林子里的時候,事情便麻煩了。所以方子安實際上做好了準備,一旦對方全面進攻,便射幾輪箭,然后往山林深處撤退,絕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他們走了,看來是放棄了。這群膿包。不知道趙剛兄弟和馮大哥他們有沒有保護好史大人沖進山口了。若是沒沖過去,這幫人回營了,可就麻煩了。大人,要不俺們出去追他們?再吸引他們回頭?”雷虎道。
方子安笑道“放心吧雷兄弟,相信趙剛和馮一鳴,他們面對的最多不過兩三百人,光輪人數便沒多少劣勢的,一定已經沖過去了。你沒見這幫人慌忙回頭么?定是接到稟報了。我可以宣布,計劃成功了。咱們現在沿著林子邊緣往山口方向走,跟他們匯合去。我本以為他們會追進來,那我們便不得不進山了,現在的情形比我們預想的要好太多了。天快亮了,咱們快些出發。”
眾人紛紛點頭答應,當下牽著馬出了林子,沿著林地外的雪坡緩緩北行。派出人手在左近搜索,以免對方殺個回馬槍,或者是設了埋伏。雖然不太可能,但這種謹慎是必須的。
方子安走在雪地里,眼前已經頗為明亮,他看向東方天際處,原來已經是破曉時分。遠處的天邊已經有了一抹魚肚白色。一個漫長的夜即將結束。
方子安的目光投向遠處燕京城的方向,心想“不知道燕京城里的事情怎么樣了?蕭裕是那個改變歷史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