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依舊熱鬧,而肅州也依舊風沙漫天。
可在那遙遠的西方白雪皚皚的群山之中,那兒的天都變了。
但百姓們不知道,甚至如今到了暮春,幽州的百姓們在和平的日子中還會為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吵鬧。如今的幽州一切安定,新任的鎮西將軍也走馬上任,當地的官員也被他整治了一通,該撤職的撤職,該殺的殺。
雖然他有些越權,可也沒人敢言語些什么。
畢竟鎮西將軍這個位置這幾個月來,變動可不小。由當初的忠義侯,變成了如今的圣皇,當初的大皇子,再到如今的智勇候。
這三人,任何一人的背景都足以讓這西陲邊境的官員們抖上一抖。
故此,就算是姜明對此地的太守進行任免,也沒人敢說什么。再加上,姜明也是改革派,雖然政治上的東西他知道的不多,但他知道改革派的人是徐長安挑選出來的,自己的義父對他們也贊賞有加,這就夠了。
一時之間,整個幽州猶如迎來了曙光,雖然之前幽州大地一直在太陽的炙烤之下。
可姜明這位鎮西將軍當得并不省心,有些事兒百姓們不知道,但他清楚得很。
先前天空的異象雖然消失了,但他也明白那代表著什么。他是將軍,但他也是修行者。
這些個晚上,他都無法閉眼,一閉上眼就看到渾身赤紅,嘴角還流著散發熱氣的妖群在攻城,如何能睡得著?
士兵們每晚都能看到,這位新到任的鎮西將軍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提著長槍,穿著白色袍子也不系好,袒胸露腹的在城頭游巡,還時不時的看向了雪山的方向。
這些士兵都知道這位智勇侯的名聲,這兒的老兵大多和潘美一樣,以前都跟隨軒轅熾在南方鎮壓五部的。當初兩位年輕將領名滿天下,雖然二人并沒有什么爭權奪勢的事兒傳出來。可民間的百姓們總喜歡這些將軍相爭的故事,甚至還編排出二人為了女人爭風吃醋,爭奪軍功的事兒,令二人苦笑不得。
姜明與軒轅熾,關系算不得親厚,但也不差。
關于姜明的習慣,這些士兵們都知曉。放蕩不羈,殺人飲酒,上了戰場,戰至酣處,甚至脫下鎧甲,如同江湖豪俠一般廝殺。
雖然姜明的智勝過勇,可在軍中,只有奮勇殺敵才能得到人心,才能震懾住這些個驕縱狂傲的士兵。
可戰事沒有一點兒前兆,便看到自家將軍已經做好了殺敵的準備,這些經過前些日子雪魔猿攻城的士兵,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
姜明幾夜沒有合眼了,他早已請了修行者送信前往長安。
如今血妖破封,而在這幽州的士兵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若是越州趙晉將軍的山陣或者鐵浮屠在幽州,那還有一戰之力,要是護龍衛能在幽州,也有一戰之力。
可偏偏,如今最為危險的幽州,沒有任何能夠一戰的底氣。
姜明不敢睡,只能每夜拿著酒壺和長槍在城頭張望著。對于他來說,馬革裹尸是一種榮耀,但若是馬革裹尸不能換幾個敵人,那便是一種恥辱了。
走入城頭的將軍殿,穿著黑衣,帶著斗笠的韓燕兒見得姜明一臉憔悴的樣子有些心疼。
但她知道,此時自己安慰不了這個男人,能安慰他的只有好消息。
韓燕兒刺探情報本就厲害,雖然如今不能用美人計之類的,但她和她的姐妹們都是隱藏身形的各中好手,潛入了雪山之中,多多少少也獲得了一些情報。
“現在血妖雖然破封了,但中皇他們都奮力抵抗,甚至還有蜀山的神獸白虎。血妖要突破他們那一關,才能來攻打我們。”
姜明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喝了一口酒。
“而且,現在雪山之中的妖族對我們人族態度也好了不少。”
這倒有點出乎姜明的意外,這才算是一個好消息,他最怕的是妖族趁機作亂,和血妖沆瀣一氣,那他們擋都擋不住。
“哦?”隨即姜明眼神一亮,便說道:“怕是和徐長安有關。”
韓燕兒看著自己的男人,笑著說道:“也不全是,我一個姐妹去打探消息被妖族的開天境給抓到了,不過他們并沒有做什么,反而將
我姐妹放了回來,還讓她帶回了一句話。”
“什么話?”
姜明急忙問道。
“人妖兩族,如今唇亡齒寒,讓人族那群小崽子做好準備,要是有一天老子們擋不住了,老子們也變成了血妖了,那只管殺就好。記住,血妖的魔性大過了妖性,牛鼻子道士沒多大用處,還不如請幾個老禿驢來。如今在雪山之中,一個叫啥知一的禿驢,才是下境大宗師,但一身佛法非凡,就連開天境的血妖都要繞著他走。”
韓燕兒學著那開天境妖族的語氣,雖然沒那么友好,還自稱“老子”,把人族稱做“小崽子”,可這才真實。若是妖族客客氣氣的說這話,恐怕姜明還不信。
知道雪山妖族一直在抵抗血妖,這算得上一個好消息,姜明露出了笑容。
韓燕兒說著,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姜明。
姜明接過紙張一看,臉上先是露出了喜色,隨后又露出了迷茫之色。
“這是?”那微微泛黃的紙張,是一副鎧甲的設計圖。
“鎖子明光甲,雖然比不上山陣穩固,比不上鐵浮屠殺傷力大,但防御力不錯,這是當初師父收集了想給韓家的。可最終,這份禮還是沒送出去。”
姜明抱了抱自己的女人,然后重重的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
“你……”
韓燕兒面色羞紅,偎依在了姜明懷里。
咳嗽聲響起,仿佛早春的第一聲貓叫,驚醒了兩人,聽到有人來,韓燕兒抽出軟劍,便朝著聲音來源處刺去。
“誒,傷風敗俗罷了,還想傷人?”這聲音帶著一絲戲謔,姜明順著聲音看去,看到了房梁上的年輕人。
此人面如冠玉,穿著儒袍,臉上帶著笑容。
姜明想了想,此人雖然沒接觸過,但遠遠的見過一面,立馬驚呼道:“在長安城砸琴的羅子昂!”
羅子昂點了點頭,從房梁之上跳了下來。
“羅家少主,羅子昂,見過鎮西將軍。”
姜明還未開口,羅子昂便也不客套,直接拿過了他手中明光鎖子甲的設計圖,淡淡的說道:“這個東西,我們羅家來做。”
姜明倒也不在意,有人幫忙做最好不過了,而且羅家信得過。
“對了,我們羅家和雪山中大妖也說好了,就在今晚,我羅家高手將會前往雪山一同斬殺血妖!如今,雪山妖族雖然和我們同氣連枝,但其余地方的妖族不好說,而且血妖這東西,能魅惑人心。最可怕的不是血妖,而是魔,若是不能把魔鎮壓了,血妖怎么都殺不完。”
說到正事時,羅子昂表情立馬嚴肅了起來。
“所以,你去長安請兵沒用,不如請徐長安幫忙。”
姜明一愣:“徐長安?”
他實在不理解,鎮魔怎么和徐長安扯上關系了。
“對,他身邊的那小道士李道一,佛道雙修,得到了臥佛寺羅漢堂的真傳,若是那李道一去請羅漢堂的大能出山,把血妖攔在幽州之外,不是不可能。而且,血佛山和靈隱寺也即將到了,不過這兩處都應該鎮壓有大魔,所以不知道能派多少人來。倒是臥佛寺中的羅漢堂,他們沒那么多顧忌,也不用人留守。”
道誅妖,佛鎮魔,姜明知道這事兒,他點了點頭。
羅子昂沖著他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頭,便轉身離去。
“你去哪兒?”
姜明頭腦發熱,突然問了一句。
當他說出來那一剎那,他便后悔了。
“去殺血妖,為幽州、圣朝百姓守好幽州,除非我羅家人死絕,否則血妖難以到這鎮妖關之下!”
羅子昂話音剛落,姜明急忙看去,只見這羅家的少主一腳已經踏入了風雪之中。
姜明想到了羅子昂的話,急忙寫了一封信,送往了長安。
如今要通知徐長安,肯定是通過他義父晉王,還有如今的夫子齊鳳甲更快捷一些。
夜色茫茫,但姜明知道,雪山之中,今夜過后必然血
流成河!
肅州。
徐長安也知道血妖破封了,可遠在肅州,一東一西的他毫無辦法。
這一夜,徐長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還是那個老頭,曾經好幾次出現在他意識中的那個黑袍老頭。
“天下三枚神龍令,可號令群妖,一枚在相柳一族手中,一枚在長安大陣之中,另外一枚……”黑衣老人似乎是有些虛弱,頓了頓嘆了口氣,還是沒有告訴徐長安。
“若是妖族還記得祖訓,他們也會鎮壓血妖的,記住!”
說完之后,老頭就消失了。
徐長安醒了過來,卻是一臉的狐疑。
而在此時,一臉蒼白的李道一走了過來。
“我要走了。”
他開口便是這四個字,沒有任何的鋪墊。
“去哪?”
徐長安有些擔憂的看著他,關切的問道。
“血妖破封了,我去一趟羅漢堂,雖然我是道士,但也繼承了佛門的衣缽,鎮壓魔這種事兒,我更擅長。而且羅漢堂也只有我知道,里面那些老禿驢也只有我請得出來。”
徐長安點了點頭。
“況且……應該有消息在路上了。”
李道一臉上露出了笑容,雖然比起前幾日更加慘白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并不是那么好看。
“此去一別,必然戰亂四起,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
李道一嘆了一口氣,臉上難得的多了一抹哀愁,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徐長安沒有問,只是重重的抱了一下他,
而陶悠亭正有事兒要找徐長安,推開門便看到了兩人相擁的一幕,頓時愣在原地,心中居然多了一股子醋意。
“行了,饕餮大小姐,別亂想。如今時局變了,你也可以趕緊回饕餮一族了,畢竟你那表弟也參與了血妖破封,你在外面也不安全,你家里叫你回去的口訊應該也在路上了。”
說完之后,李知一看向了趴在陶悠亭胸口處的小白,笑著說道:“小東西,下次見面,老子非得贏死你。啥都可以放下,牌九技術不能放下!”
說罷,也沒給眾人反應的機會,便直接離開了。
茫茫大漠中。
湛胥露出了笑容,血妖破封,那人族估計沒空來搭理他,甚至還會幫他放出妖族。
各族是有祖訓,但祖訓歸祖訓,老祖都不知道作古多久了,又有幾人會聽。
與其聽從祖訓幫助人族,還不如用九龍符命令妖族,趁亂奪得這片大地。
湛胥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笑容。
要是騙徐長安一次,讓他放出妖族,然后自己命令妖族攻打人族,那是不是更有趣?
想到這兒,他甚至有些興奮。
不過,這事兒風險太大,不僅得騙過徐長安,還得騙過躲在他體內的老家伙。
而且,還有一件事兒,在自己體內沉睡的老祖宗也說過先血妖,后人族。這件事兒,要怎么和他解釋呢?或者,要怎么騙過他呢?
至于什么唇亡齒寒的大道理,他可不想聽。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能夠趁亂獲得利益,那是最好。
更何況,自己手里還有柳承郎這么一個軍師。
若是讓他幫忙訓練出一隊妖族士兵來,就算是血妖,那又如何!
想到此處,湛胥心情愉悅,嘴角露出了笑容,帶著眾妖朝著夜郎國而去。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明光鎖子甲也叫明光鎧,歷史上真實存在,有興趣的可以去查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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