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許之地,焉能困鴻鵠
稻花香。
這是秋天的標志,秋收時節,稻花香了,一年的盼頭便成熟了。
對于這南方的百姓來說,稻子便是他們一年的念想和成果。
所以,稻花香酒樓,在這南方的城鎮中,遍地都是,代表著百姓們的美好愿望。
這個小縣的稻花香酒樓算不得出名,可城鎮本來就小,也容易找到。
荀法從縣衙出來之后,便朝著唯一的稻花香酒樓走去。等他到的時候,徐長安早已經溫好了酒,桌子上放著火鍋。
李道一可懶得聽什么法儒,反正和他道家無關,便一個人尋樂子去了。至于褚良,徐長安小時候時叔也會教他一些不知名的兵法,徐長安隨便寫了兩句下來,讓褚良自己去想去,褚良拿到那幾句兵法,便如同色鬼看到了美女一般,甚至連飯都忘記吃了。
這樣也好,徐長安便一個人等著荀法。
荀法穿著青衫,臉上帶著疲憊和著急,走進了稻花香。
“先生,請!”
徐長安將稱呼都換了,由“荀令君”變成了“先生”。
荀法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沒有介意,什么也沒說,便坐了下來。
徐長安給荀法斟了一杯酒,便遙遙朝他舉起了酒杯。
荀法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便盯著徐長安說道:“你想說什么,便直說,我還有事!”
他的語氣有些重,語速也有些快,徐長安卻沒有在意,反而是問道:“先生,人性本惡呢?還是人性本善?”
但凡讀書人都知道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若是問上其它人,要么是不屑回答這三歲孩童都能回答的問題,要么便是話還沒說完,便能快速的說出答案。
可偏偏這個問題問道了荀法的頭上,他只能認真的思考。
“本善……吧!”他帶著一絲疑慮,最終說出了三個字。
“既然人性本善,那我們大抵相信人之本性即可,要律法作甚?”
“律法便也沒用了!”
徐長安的話有些凌厲,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是為了隱藏自己才會說出這番違心的話,可徐長安卻偏偏要刺激他。
荀法呼吸逐漸變重,低著頭不言語,酒杯也被他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人性本善,因壞境而惡,故律法該松,給人性留下一片凈土!”徐長安繼續說道。
“人性本善,尋常人活一甲子便已不易,所以圣朝的什么‘刑不至古稀’該改為‘刑不至甲子’!”
“屁話!”
荀法再也忍受不住了,臉漲得通紅,一拍桌子說道。
“無法,國無以立!”
“人性本惡,因壞境而善。法以懲惡,法若不嚴,無以去惡。今日所見,難道還不明顯么?若是律法嚴一些,那老人能到處作亂么!”
徐長安看著臉紅脖子粗的荀法,嘴角彎起了一絲弧度,急忙再度斟了一壺酒,這才說道:“先生,剛才多有得罪!”
徐長安看著這位中年人,頓時眼神一凝,感應到了一股煞氣。
可面前這荀法卻是一個凡俗,沒有修為不說,甚至還是法儒。自古以來,儒生不乏偷雞摸狗之輩,可法儒卻是例外,大多都正直得讓人肅然起敬,不是因法而亡,便是因國而亡。
而且,法儒一脈的人,皆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所以,徐長安絕對不相信這絲煞氣是荀法自身所帶,想來是他去了某些地方而沾染上的。徐長安沒有多想,待會只需要送別的時候,往他肩頭一拍,自然能夠將這絲煞氣給祛除了。
“先生,您還否認自己不是法儒一脈之人么?”
荀法看了他一眼,便說道:“我承認又如何,不承認又能如何?”
“法儒的天地,絕不是在這一個小小的縣衙。”
徐長安淡淡的說道,還自己抿了一口酒。
“去哪不是去?天地雖大,卻沒有我法儒一脈的容身之所。”
當年的政令還沒有撤除,法儒一脈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居廟堂之高,他能待在一個小小的縣衙,即使不甘心,那又能怎么辦?
“鴻鵠當翔于天際,尺寸之地,豈能展翅?”
徐長安看出了荀法的無奈,畢竟當年國法雖然修好了,也一直沿用,可他法儒一脈的人卻幾乎都死傷殆盡了。還好圣朝雖然殺了法儒一脈的人,可他們的成果卻一直保留著,這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雖然說,如今法儒一脈的人,仍然不敢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可成果仍在,而且一直維系著圣朝的江山,這便是對他們最大的認可!
法儒,如同一柄鋒利的雙刃劍。
用好了,便能惠及萬千百姓;可若用不好,也能攪得天下風涌云動。
圣皇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當初才會煞費苦心的設計了法儒一脈!
荀法聽到這話沉默了,他出山以來,細細的研讀了如今的國法。當初大戰方歇,所以律法得寬仁一些。可這么多年過去了,壞境變了,當初律法的一些漏洞便慢慢的顯露了出來。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甚至前些日子長安的動亂他也聽說了,圣皇為了皇子幾乎不顧國法,而夫子廟居然也默認了!這讓他更加有了需要加強律法力度的沖動,可惜的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守,胸有天下,卻不能行寸許!
想到這里,他便不停的喝酒。甚至不管徐長安,自個兒喝著悶酒。
徐長安看著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若是先生有朝一日想做一番工業,可以去長安。”
“去長安又能如何?”
徐長安看著荀法,認真的說道:“先生,你且聽好。若你有朝一日想去長安,可先到長安城三十里外尋一竹林,若是見到人,你便可以直接說法儒一脈;若是進不去竹林,便可以到晉王府,只管說姓徐的介紹而來,之后自然有一番大工業等著先生!”
荀法聽到這話,抬起頭看著徐長安。最終他居然相信了這個年輕人,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我記得了!”
說著,看了看天色,便拱手道:“多謝小兄弟的酒,在下家里有事,必須回去了!”
隨即便起身離去,出門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李道一。
李道一進來,看著桌子上的火鍋和酒,也不客氣。
“那位荀令君,額頭顯黑且隱隱有紅光,身上有災禍,可今日會遇到貴人。”李道一吃著火鍋,漫不經心的說道。
徐長安聽到這話,便急忙說道:“我想起來了,他身上有絲煞氣,忘記幫他除了!”
“沒事,我看那個貴人十有仈Jiǔ就是你,你們還會見面的!”
封武州的州府。
“父親,那荀法真的被調入了那個小縣,當一個小小的縣守?”
“我還會騙你么?他居然以國法來要挾我們父子,還全然不顧我這郡守的面子,我豈能容他?”
“那父親,我們下一步是不是?”少年人說著,便朝著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那郡守大人點了點頭,兩人頓時發出了笑聲。
荀法,褚良,林珊,包括前面出現的沈浪,徐復生還有趙良童,袁星辰等都會是以后平定天下風云的主要人物,劇透一波。